“明天备车,我要出一趟远门。”赵泷想了想还是说道。
    “老爷……”
    “你忘了吗?快到腊月了。”
    ***
    李清珮睡的很沉,主要是那酒起了作用,半夜似乎感觉有人给她掖被子,她实在是太困嘀咕了一声,就感觉到一双温柔的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听到母亲道,“这么大了,怎么还是喜欢踢被子。”
    李清珮下意识的就露出笑容来,朝着那手掌蹭了蹭,郭氏温声道,“睡吧,娘陪着你。”
    李清珮就又沉沉睡了过去,等着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彩蝶打了洗脸水进来,笑着说道,“小姐,你醒了。”
    “唔,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李清珮起身伸了伸懒腰,洗了脸,这才坐到了梳妆台前面,却惊了,她还是原来的是她,但是肤色莹润,目光里带着几分□□……,她想起自己昨天对赵泷的挑逗来,那样的**而刺激,立时就用手挡住了脸。
    李清珮暗暗对自己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只当是喝酒只有一个错误。
    正在这时候,郭氏走了进来,李清珮见了竟然莫名的有些心虚,道,“娘,你怎么来了?”却是上前撒娇的道,“昨天娘是不是来过?”
    “嗯,本来只想看看你,你却抓着娘的手不可放。”郭氏瞪了李清珮一眼,然后让李妈妈打开了食盒,“喝的烂醉,难道不知道你这会儿是要参加科举?时间也所剩无几了,还有心吃酒。”
    “这是解酒汤,你喝了能好一些。”
    李清珮原本不觉得如何难受,听了郭氏的话这才觉得胃里有些火辣辣的,乖乖的喝了解酒汤,那清爽温热的葛根汤下肚,只觉得浑身都舒服了起来,又去撒娇道,“娘,这解酒汤肯定是你亲手熬的,女儿一喝就不觉得难受了。”
    虽知道是奉承自己,但郭氏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道,“当真是越来越知道怎么哄娘开心了。”
    李清珮道,“女儿说的可是真话。”
    自从两个人谈开了之后,李清珮就觉得和母亲越发亲近了,向来固执,坚持己见的郭氏能为了她低头,还委婉的表示认同了她的做法……,或许对别人说来这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对于向来我行我素,宁可去死也不会同意李清珮曾经的做法的郭氏来讲,改变主意是几乎是不可能的。
    说来说去,到底还是郭氏心疼她的缘故。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郭氏见李清珮无碍就准备回去,只是走之前意味深长的说道,“清清,娘以前只当你还是孩子,可是上次你对娘说出你心里话的时候……,娘才发现,你已经大了,是个有主意的孩子,娘不该再像以前那般管着你。”说到这里,语气又变得很是严肃,“只是,你永远记得一个人只有自己立起来,才能让旁人瞧得起。”
    “你还有几个六年可以蹉跎?听娘的话,把心思放在课业上,早日考出来才是正经。”
    等着郭氏走之后,李清珮就知道郭氏恐怕是看出点门道来了,只是碍于她的颜面,这才没有把事情说破。
    那意思很简单,做什么……,先考完科举再说。
    李清珮把那些旖旎的心思收起来,就像是郭氏说的那般,她还要多少时间蹉跎呢?如此又去补了一觉,到了下午起了床,吃过午饭,就开始认真研读了起来。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腊月,郭氏很早就之前就开始带着人把整个府邸清扫了一遍,又亲手给李念和李清珮做了衣裳,纳了新鞋,备年货,很是忙碌……,不过这些事儿跟李清珮无关,郭氏等闲不叫人去扰她,让她静静的读书。
    赵泷在腊月的时候终于到了目的地齐洲府,原不该费这许多时间,只是今年的雪下的实在是有些大了,水路不通,旱路又都叫积雪给堵上,绕了许多路,走走停停的,这才在年前赶了过来。
    马车风尘仆仆的到了齐洲府,刚过了城门就看到齐洲知府杨志急匆匆的赶来,只穿了一件夹棉的官袍,连一件厚斗篷都没有披。
    “见过王爷。”杨志也顾不得地上积雪一片,就要激动的跪下来……,只是还没等他下跪就被赵泷扶着了起来,道,“起来,不必这般。”
    有那家仆跑来,手上拿着一件镶银洒金的缠枝柳纹大毛斗篷来,道,“老爷,这是夫人叫老给老爷送来的。”
    赵泷见了,笑着从那仆从手里接过斗篷,亲手给杨志披上,道,“你这几日又是在城门口等本王?何必这般,去年的时候就说过了,本王办完了事情自会去看你。”
    杨志见赵泷这般可亲,甚至感动,道,“王爷来了,下官却毫不知情,还要等着王爷来看下官,这是什么道理?”
    赵泷知道拧不过杨志,道,“好,我都晓得了,外面冷,你上了马车来。”等着马上上了路,问道,“你夫人可好?听说又添了个女儿?”
    杨志很是恭敬,一一作答,很快就到了赵泷的别院。
    赵泷漱洗了一番,换了一件玄色的蟒袍,戴着王爷的翼善冠,顿时就生出不凡的气势来,他起身叫王总管披上了大氅,这才出了门。
    杨志喊早就等着,骑马亲自护送赵泷出了城门,又行了七八里的地,来到一处山脚下,想来风水极好的地方,依山傍水,很是瑰丽。
    赵泷下了马车,往上山上行了半刻钟,就看到一处坟地,想来常有人来打扫,四周干干净净的没有一根杂草,中间有一块云石的墓碑,上用烫金的字体写道,大赵睿王妃穆氏之墓。
    王管事把祭拜用的东西都拿了出来,香烛,纸钱,贡品。
    作者有话要说:  省略号部分微博上,明天就要删了,亲们快看吧。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天空飘飘洒洒的下起了雪, 不过一会儿就把赵泷覆住, 头发,衣袖,甚至眼帘上,都是落下来的雪花。
    赵泷却无意擦去, 笔直的站着,任由被白雪覆盖。
    王管事摆好祭品,拿出青玉杯出来, 倒满了桃花醉, 恭敬的递给了赵泷, 他接住微微弯下腰朝着墓碑倒了过去。
    琥珀色的液体倒在白色的汉白玉石上,像一条弯弯的河水,流入不知名的方向,莫名的让人觉得有些压抑。
    赵泷低低的说道,“我来看你了。”
    王管事静静的退去,走到了旁边小路旁边的树下, 齐州府衙杨志和几个下属也都在这边静默无语。
    杨志见到王管事过来,细心的递了一个手炉过去, 悄声说道, “怪冷的, 王总管暖暖手吧。”
    “多谢杨大人。”王管事也不客气,山上本就风大,这几日又是格外寒冷,他实在是有些受不住了, 道,“年纪大了,往年的时候,只穿一件夹棉的袍子,也能扛过去,这会儿披着大氅,也觉得手脚都有些冻僵了。”
    杨志道,“王总管辛劳了。”又很是愧疚的说道,“我等也想随行服伺王爷左右,无奈王爷不喜,下官时有想起就愧疚难安。”
    王管事也不过说说,却见杨志十年如一的还是这般一板一眼,他当然知道杨志对他们王爷是忠心不二,但是这种时候还这般严肃……,顿时就没言语的兴致,把目光调回了赵泷那边。
    赵泷已经蹲下身子来,慢慢的摩挲着墓碑在说着什么。
    王管事叹了一口气,想起十年前还是年少的睿王,意气风发,是先帝最疼的儿子,当时太子,现如今是皇帝最看重的小叔叔,父子慈爱,兄友弟恭,似乎这世间就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倒他。
    谁知道一转眼,就这般物是人非。
    “这是王爷的先夫人吗?”一个中等身材,肤色白皙的年轻将领,忍不住好奇的问道,说完见王总管瞧了自己一眼,显是有些害怕,马上道,“王总管,我不是对王爷不敬,就是听家人讲过……,王爷未曾婚配,所以有些好奇。”
    “你爹爹是不是叫庄厚?”
    “王总管你认得我爹?”
    “谁不认识庄将军?爱喝酒,还喜欢唱小曲儿,人挺好,就是嘴里没有个把门的。”王总管虽然讽了几句,却不见的是真的生气,语气里反而带着说不来的亲昵,“跟你一模一样。”
    庄田脸顿时就红了,吓的差一点跪了下来。
    王总管哈哈笑,拍了拍庄田的肩膀,道,“别怕,我跟你爹好着呢。”又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这件事稍微打听下就都知道了。”
    “那里面是葬着的是穆家的三小姐,原跟王爷订了亲,旁边几个无名墓都是他们家里人……,十年前被判了通敌叛国,一家子满门抄斩,真是惨呢。”王总管叹了一口气,似乎还记得跟睿王一同去法场截人,结果看到满地尸首的场景,“这通敌叛国是重罪,死了之后尸首也留不得,王爷为了保全尸,这才以王妃的格局给穆家三小姐下了葬,又强行留下穆家人的尸首,埋在这里。”
    “想来王爷是很喜欢这位穆小姐吧?”庄田毕竟还小,正是对男女情爱憧憬的时候,听王管事这话忍不住问道。
    婚事是由先帝赐婚的,王爷和这位穆小姐未曾见过,王总管可不觉得王爷是对这位未过门的夫人多么情有独钟。
    只是那之后王爷就好像是被人收走了七情六欲之中的男女之爱,对女子全无关心,王总管猜想多半是穆家满门斩首这件事和王爷有关……,只是到底当年发生了什么,就是他这个近身伺候的人,到现在也无从得知。
    赵泷举起那一坛子的桃花醉,一下子就倾倒过去,道 “你放心,你们穆家陈冤昭雪的日子……就快到了。”
    “珍重。”
    待下了山,已经是傍晚了,杨志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道,“王爷,将士们都等着王爷去训话呢。”
    赵泷晓得杨志的脾性,恐怕从他入了齐州府开始,那些齐州营的兵士就应该整装待毕,只等他去了。
    王管事颇为头疼,道,“杨大人,王爷一路颠簸,甚是疲劳,刚入了齐州府又来祭拜,这总要有个空隙喘口气儿吧?”
    杨志听了,立时就跪了下来,道,“王爷恕罪,是下官安排不妥。”很是懊恼的样子,只恨不得马上就把自己刚才的话给咽回去。
    赵泷却弯腰把杨志扶起来,道,”何罪之有?你在这一守就是十三年,旁人都升职,回了京城,唯独你还在这边,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怕鞑虎进犯,无人可以抵挡?”
    杨志听了一下子就红了眼圈,道,“下官,一日也不敢忘记王爷的嘱托。”
    “走,咱们去瞧瞧,看看那几个老东西,还不是整天偷奸耍滑的为难你。”赵泷揽着杨志的肩膀,很是亲厚的说道。
    杨志身子僵硬,显然既无措赵泷的亲近,又是欣喜万分,那动作就跟木板在移动一样,道,“军规如山,他们犯了错,下官自当按军规责罚就是。”
    赵泷听了忍不住笑,想着这些人还是老样子呀,心中的伤感被这话弄的消散了一些。
    王管事跟在后面想起朝中官员对杨志背后骂的话来,说杨志就是赵泷养的一条狗,让他往东绝对不敢往西。
    王管事心中暗骂,那些人不就是眼红杨志占着齐州府不回调?觉得这几年开了边境,许多行商跟鞑子布匹换马,又或者是牛乳换粮食,光是那抽税就赚的盆满钵满,只恨不得把人弄下来,顶替自己人上去。
    只是他们怎么就忘记了,当初是谁挡住了鞑虎的侵犯?还不是他们王爷和杨志这些人,真要把杨志换了去,其他人谁又挡得住?
    那些人还不信邪,偏要写了奏折撤去杨志的职位,杨志的职位即是齐州府的知府,又兼职守备,管着齐州兵营,权利甚大,有些人早就看不惯了,只是圣上对王爷多有疼爱,又十分信任,怎么会这么一点事伤了和气?
    圣上大怒,处置了许多官员,一时间人人自危,那之后众人就知晓圣上对王爷的维护来,在无人敢提这件事了,这才让杨志稳坐在这里不曾换防过。
    王管事想到这些事儿就忍不住露出冷笑来。
    马车行到齐州兵营,人还未到就听到了震天的呼声,齐州营一共十万的兵力,是距离京城最近的九边之一。
    其中的重要性就可想而知,毕竟如果鞑虎能跨过齐州府,就可以直接插入京城而去。
    赵泷下了马车,看到几个相熟的将军,皆是在门口等着,见到赵泷莫不是露出惊喜的神色来,道,“见过王爷。”
    “庄厚,孙大人,王将军……”赵泷一一打了招呼。
    晚上,在兵营的大堂里摆了宴,几个将军,杨志都围着赵泷坐在一处,等着菜过三巡酒过五味,庄厚卷着舌头道,“那时候说京里派了个新监军过来,却没有说是王爷,我一瞧,哎呦,竟然还是奶娃娃。”
    “那时候王爷才十五岁吧?跟我们这些大老粗们相比,可不就是孩子?”庄厚中等身材,却跟个树墩一样厚实,皮肤黝黑,一双浓眉飞扬,看起来就是桀骜不驯。
    “我就是第一个不服,经常给王爷下绊子,王爷也不生气,说咱们比试下,看看谁厉害。”
    “我哪曾想一个十五岁的孩子,箭术那般了得?就这样当着全军的面输掉了!”话虽如此,但是庄厚眉飞色舞,好像输给赵泷是一件挺高兴的事情,“虽然丢脸,但我庄厚从来都是信守承诺之人,那之后王爷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旁人听了似乎都忆起曾经热血的过往。
    孙诚讥讽道,“哎呦,你哪里听话了,王爷说过很多次穷寇莫追,你偏不听,杀红了眼一路追到科尔山去,结果中了鞑虎的计,那一千兵士差一点就有去无回,要不是王爷带着我们几个去救你,你还能成亲生子?有了这么一个好儿子。”然后指了指一直站在后面的庄田道,突然一顿,带着几分不确定道,“不过我一直觉得有些奇怪,你儿子长的细皮嫩肉的,是你亲生的吗?”
    “孙诚,你皮痒不是?是想跟老子干一架不是?”
    “别,你是个将军,我却是个文书,我傻了才跟你打。”孙诚不慌不忙的道,“这时候就是孙诚,不是好兄弟了?那以后写防务的折子就不要托我了。”
    庄厚憋了半天,又悻悻然的坐下。
    众人忍不住哈哈大笑,庄厚想了想也跟着释然的笑了起来,拉过站在后面一直给他们添菜,斟酒的庄田,“我儿子是跟我不像,不过谁叫我媳妇漂亮?儿子随他娘!王爷,您说是不是?”
    庄田却是面红耳赤的,一副局促的样子。
    大家又跟着哈哈笑了起来。
    月亮爬上树梢,屋内传来庄厚浑厚嘹亮的歌声,那带着几分悠扬的民调,仿佛可以带着人走入故乡山河。
    赵泷披着一件鸦青色银鼠莲蓬衣站在院子的中央,抬头望月,迎着身后的如墨群山,有种说不出来的孤高冷清来。
    孙诚站了半天,却是静静的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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