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登时浑身一个激灵,这是间封闭的屋子,怎么会有鸟粪?
    想到这里,她立刻便来了精神,开始将屋里的杂物一件件往墙角挪。
    在这些东西都搬开之后,她终于发现,这些杂物的后面居然有一扇小铁窗!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可是,该怎么从这以铁栅筑成的窗子出去呢?
    第137章
    青辰上前去比了比,两根铁栅之间不足一掌宽,她的头伸不过去,身子自然也过不去。可发现了这扇窗,总算是有了点希望。
    她环视了下四周,发现能利用的工具只有破衣烂衫和旧家具……对着那些东西沉思了一会儿,青辰忽然一个激灵。
    有办法了!
    只是……现在还是白天,若是逃出去被人看见了,难免又得被捉回来。她得等到入了夜。
    青辰把几件大的家具又挪回去,挡住了窗子。
    她等了很久,终于等到入了夜。屋里的空气还是如昨夜般安静。而她已经一天半滴水未喝,粒米未进了。饥饿尚可以忍受,最难忍的是没有水喝,口干舌燥的感觉让人心情焦躁抑郁。
    孟歌行依旧没有现身。
    青辰猜测他并不想将她饿死,而是想将她饿到极限,狠狠地给她这个新来的知府一个下马威。只是不知他本意就是如此,还是因为自己的弟弟被捉了而刻意报复。不管怎么样,孟歌行都是个狠人。
    来不及多想,青辰便将破损的家具挪开,漏出了那扇铁窗。然后她捡了件还算结实的麻布衣衫,拧成绳状,用它裹住两根铁栅栏,打了个结。最后,她捡了条最粗的木棍,把它穿过麻布衣衫的打结之处,又再加了个结固定。
    然后,她吸了口气,开始转动那条桌腿。
    大明铁的硬度尚不算很高,尤其是这种用来做铁栅的,通常都是生产其他器具剩余的残料。随着青辰转动木棍,麻布衣衫被越勒越紧,将两根铁栅也便一点点,一点点地被拉弯了。铁栅一弯,它与另一根之间的空隙便变大了。
    这就是现代的中学生们都学过的——杠杆原理。
    等铁栅之间的宽度足够她探出头去,青辰往窗外环顾了一番,然后便趁着乌云遮月,打这小屋里逃了出去。
    幸运的是,出逃的过程中并没有人看见她。
    等回到知府衙门,青辰已是饿得几乎要虚脱。
    值夜的衙役见了她,有一瞬间的晃神和诧异,那表情难说没有几分是见了鬼的模样。
    他们都知道沈大人被抓了,而落到白莲教手里的府台她并不是第一任,通常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可这才一天多过去,府台大人竟……自己回来了!
    几名衙役有些激动地唤她,青辰只勉强点了点头,然后便扶着大门进了府。
    谢文元原是在院子里徘徊,听到门口有动静,便立刻循声奔出来,看见果然是青辰,激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沈、沈大人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若是大人出了什么事,他还怎么向有恩于他的宋阁老交待呢!
    “扶我进去,给我水……”
    月光流泻到青辰的身上,谢文元发现,她的嘴唇已是又干又白,眼睛里冒出了很多红丝,有些苍白的脸孔依旧清隽,只是看着令人心疼。
    谢文元边扶青辰入后院,边道:“大人受苦了,看样子,那孟歌行是折磨大人了,大人是如何回来的呢?”
    “逃出来的。”青辰有些虚弱道,“我听说,你们抓了孟歌行的弟弟……”
    “正是,他弟弟如今还被我们关在牢里。孟歌行捉了大人,我们只能去捉他弟弟,好用他来交换大人。”谢文元皱眉道,“只是没想到,那孟歌行好像不怎么在乎他这弟弟,也不急着换人……那个人简直是个疯子。幸好大人您逃出来了……”
    青辰的脑海里浮现出孟歌行那张笑嘻嘻的俊脸,他拿着鸡腿诱惑她说吃鸡的模样。听闻弟弟被捉时,他的样子分明是着急的,可又不着急换人,可见其心思深沉和那股不愿屈从于人的狠劲。
    也不知道如果她没有逃出来,他会不会一怒之下将她饿死。
    这般想着,青辰不禁抬眼望了望繁星漫天的夜空。如果她死在云南,京城那边又会有什么动静呢。若真的在云南入了土,没有诀别的诀别,倒真的成了永别。
    “今夜已晚,明天一早就把人放了吧。”
    “就这样放了?”谢文元有些不甘心道,“他哥哥如此折磨大人您,我们把他弟弟留下,也好威慑他,叫他不敢再轻举妄动。”
    “不必了,用不着这样。”青辰想到什么,随即又问,“他弟弟今年多大岁数?”
    “回大人,十岁。”
    才是个十岁的孩子,大人的事,与这孩子有什么关系呢。再说,她不屑于用这种方式去对付孟歌行。虽然,他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难缠。
    “给他安排间有床的屋子吧,再拿些吃的,让他休息一晚。明天一早便联系孟歌行的人,将那孩子送回去吧。”
    “……是,大人。”
    ……
    天亮了。
    鸡都还没有叫的时候,孟歌行就醒了。
    他披了见宽松的外衣,不紧不慢地来到关押青辰屋子外,让人打开了上锁的门。
    一个人可以五到七天不吃东西,三天不喝水,新来的知府大人已经被他关了两天半了。那副纤瘦的身子骨,想必已经快撑不住了吧。
    孟歌行原是想等满了三天再过来的,可也不知怎么的,今日天还没亮他就清醒了,心里总是徘徊着这个清隽温雅的沈大人的身影。
    于是他就来了。
    弟弟被官府捉去一天多了,他知道他们想用他来换她,他也确实打算换。只是他不会让他们这么容易就实现目的的。想跟他玩花招,他孟歌行奉陪到底。
    让下人们端了壶水,孟歌行便进了屋。谁知眼前的情景让他大吃了一惊。
    原本堆在一起挡住铁窗的杂物都被挪开了,窗口上铁栅大开着,上面绞着一件拧成绳状的衣衫,屋子里哪还有什么人。
    他居然跑了!
    孟歌行望着那扇铁窗,眉头微微一蹙,就这般半叉着腰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然后他勾唇一笑。
    好个沈青辰,真是聪明得很啊。
    有意思。
    “来人啊。”
    孟歌行手底下的人听到这一声,忙过来请示,“老大有什么吩咐?”
    “去给我杀只鸡,今天早上我要吃鸡。”
    这个新来的知府大人让他感到亢奋,亢奋到让他想吃一只鸡,好以充足的精力与那人好好周旋。
    他们要是敢动他弟弟一根寒毛,那这辈子,他们都别想安宁。
    与此同时,青辰也早已起来了。
    休息了一夜,她的元气已是基本恢复了。灾后很多事情还等着她处理,于是早饭也只是匆匆用了些,她便到了公堂里处理公务。
    稻子被砸死了,粮食减产,这是元江府的首要大事。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百姓们饿肚子。
    青辰让人送来了账册,亲自清点了一遍元江府官方粮仓的存粮,看有多少粮食能应急。结果却非常不尽人意——粮仓里哪还有什么粮食,去年就不够吃,就更别说留到今年了。
    元江府,穷得十分彻底。
    她不由皱了皱眉头。如此看来,借粮是势在必行了。她又唤来人,问了一遍附近几府往年的粮食产量,好到富庶一些的府去借。结果管钱粮的官员只是垂首摇摇头。
    “怎么了?如实说来。”
    那人随即又捧上一本账册,“大人,这是近年来借粮的账册和欠条。”
    青辰翻了一遍,才明白从三年前开始,随着弃田入教的人越来越多,元江府的粮食就已经不够吃了。前任知府已是向附近几府都借了一遍粮,一年借的比一年多,这些欠下的账都还没还,他人就归西了。
    也就是说,元江府不仅穷,还背了一堆的债。在前债未还清的情况下,谁还会借新的粮食给她呢?
    青辰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对着这些账册和欠条凝眉不语。
    这时,谢文元叩门进来了,汇报了一些灾后事宜。青辰听完了,想起什么,又问:“那孩子送回去了吗?”
    “已差人去跟白莲教联系了,只联系上了便按大人的吩咐送回去。不过那孩子不肯走,说是身子不舒服。”
    “他怎么了?”青辰搁下手上的账册,问。
    “我摸了他的头,有些发烫,大约是有些发烧罢了,应该不打紧的。”
    “请大夫了吗?”
    谢文元摇摇头,“只都要送回去了,便没请大夫。况且,他哥哥还那般对您……”
    “去请大夫吧。”青辰边道边起身,“我去看看他。”
    孟歌行的弟弟被安置在后堂一间小屋里,青辰去看他的时候,他整个人蜷缩在床上,显得很是不舒服。
    青辰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很烫。
    果然是发烧了。
    小孩见了来人,虚弱地睁了一下眼,又闭上了,只嘴里喃喃道:“我病了,走不动。求你们帮我请个大夫吧。”
    青辰为他拉了下被子,“放心吧,我已经命人去请了。很难受吗?”
    那孩子点了点头,随即又睁开眼睛看向青辰,“你是沈青辰吗?”
    “我是。”
    “怪不得你们会放我走,原来是我哥哥放你回来了。”他听说哥哥捉了新上任的知府,模样还很俊,原来就是眼前这人。
    青辰不置可否,只问:“除了浑身发热,你还觉得有哪些地方不舒服?”
    那孩子刚要说话,便咳嗽了两声。青辰听他嗓音沙哑,有些干咳,便问:“你这咳嗽之症打什么时候开始的?”
    “好几天了……”
    “好几天?可有头昏身子发软之症?”
    “有……”
    青辰皱了皱眉头。这孩子怕不是简单的发烧,而是患了肺炎。这种病在大明朝是十分棘手的病症,若得不到不及时的医治,他性命不保……
    青辰唤了名衙役,问他谢文元去请大夫回来没有,那衙役只摇摇头,说没见到谢大人和大夫,但府衙门外却忽然间聚集了不少人,都嚷嚷着让官府开仓放粮。
    元江府遭受了雹灾,大多数百姓们的稻子都被砸死了,余粮也吃不了多久,他们大约是担心无粮过冬,便都聚集到府衙门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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