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为了利益可以如此不折手段。明湘她错在了哪里,她这么好一个姑娘,你们为什么把她变成了这样……”说着,青辰已是忍不住失声恸哭。
    徐斯临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走上前去,垂下头道:“别哭。”
    看她哭成这样,他的心很痛。
    “我知道,我说对不起一点用也没有,我无法偿还明湘的清白。我来,是告诉你我可以补偿她。我可以让她做我的妾。”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补偿方式。
    他继续道:“我可以给她最好的生活,让她一辈子锦衣玉食。我答应你,我绝不会碰她。我只是想照顾她下半生。如果她愿意的话。”
    回到徐府后,徐斯临直接去找了他的父亲徐延。
    徐延正在书房里喝茶,看见儿子一张冷酷的脸,他搁下茶杯道:“你都知道了?”
    徐斯临大步走上前,一掌将他的盖碗扫落在地,质问道:“你对付沈青辰,为什么不告诉我!”
    看着四溅的茶水,破碎的茶杯,徐延不以为意道:“那是个于你有用的人,爹是在帮你。收服他,让他归顺于你,日后你的前路便光明无阻。”
    “沈青辰是我的同窗,也是你要我去收服她的。对于她,我自有自己的方式,用不着你来替我出手!”他吼道,“你已经害了我一个同窗,如今又要害我另一个同窗,够了!”
    徐延以一双浑浊的老眼看着他,“顾少恒的事你都知道了?”
    “若让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什么事做不出来!当年我娘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与你说过不能做天理不容的事,你竟还是派人杀了那个要弹劾你的年轻官员,又放火烧了他们一家。”徐斯临激动地对他吼道,“结果你害得母亲差点难产而死,自此以后身子虚弱不适生产,这就是你为什么三十多了才有了我这个儿子,这些,都是你自己造成的!”
    “你如此心狠手辣,为了让我娶英国公的女儿,怎么可能什么也不做。于是你就陷害了顾少恒一家,顺手还要污蔑太子逼宫。现在,你又为了逼我的同窗就范,让人毁了一个女子的清白!”
    半晌,徐延终于道:“我的儿子长大了。你终于知道,这些年来,爹是如何一点点把权利握到手里的。爹听说,你去找了周大人袁大人他们,动用爹手里的权势,让他们举荐你做都察院佥都御史。为何忽然如此?”
    “不为什么。不过是想做官罢了。”徐斯临皱着眉头道。
    徐延点点头,“听周大人说,那日谈话,你的所言叫他们几人都大吃了一惊,他们对你很是另眼相看。你终于迈出这一步了,爹原还以为你不爱参与爹的事,没想到你竟也有如此主动的一天。”
    “我不想参与你什么事,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情!别将我与你混为一谈。”想起青辰怨恨的眼神,徐斯临很不痛快道,“我才不会像你一样,做出玷污姑娘清白如此龌龊无耻之事!”
    看出儿子极力想撇清与自己的关系,徐延笑了笑,“怎么,在你同窗沈大人那吃了鳖了?爹做的事,让你那同窗怨恨你了吧?”
    徐斯临瞪着他,没有说话。
    徐延却是又道:“儿子,听爹说,是人,就总有欲望。我与你的欲望或许不相同,但我们都是为了达成目的而采取手段。你的本性,其实跟我是一样的。”
    徐斯临的脸上笼上一层阴霾与寒意,“我跟你不一样。总之我明白告诉你,那沈青辰你不准再对付他,也不许碰她身边任何一个人。那个人是我的,要怎么做,我自己会来!”
    看着儿子这副气愤的样子,徐延倒是忽然笑了。
    他原本还担心儿子不能很好地接过他的衣钵,现在,他反倒觉得欣慰了。儿子之所以这般气愤,是因为他终于意识到,他终有一天可能会变成他父亲的样子。现在的他,正处在黑与白的边缘。
    有所挣扎,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我答应你,沈青辰我不碰了。”徐延道,“一切都交给你。”
    徐斯临听完这句话,霍地起身就往门外走,到了门边的时候他站住了,“还有,今日被玷污那姑娘,我要纳她为妾。”
    这句话倒是让徐延惊了一下,“已是失了身,如何还要让她进门?”
    “我纳妾是我的事,不用你多管。”徐斯临冷漠道,顿了一下,他却是又补道,“我喜欢那姑娘。”
    最后补的这句话并不是他的真心,他这么说,只是为了掩饰他对青辰的特殊,以免暴露了青辰女人的身份罢了。
    他答应过她的。
    要替她守好秘密。他不想连这么一件小事都做不好。
    自楼与徐斯临分别后,青辰将明湘送回了家。
    她雇了辆马车,与明湘坐在一起。途中,明湘央求她,不要把今日发生之事告诉她的父母,怕他们为她伤心难过。
    青辰点了点头。
    “青辰哥,我的身子脏了,你会嫌弃我吗?”明湘问。
    “都是因为我你才变成这样的,我又怎么会嫌弃你。”
    “哦。”明湘点点头,神情依然哀郁。
    刚才徐斯临说要纳她为妾的时候,她心里生过一丝期盼,期盼青辰哥能开口,说他会娶她。虽然自己已是残破之身,不该有如此幻想,可是两年来的暗恋,心底深处的渴望还是抑制不住。
    是人,就总有欲望吧。
    可终究她还是认清了现实,青辰哥原本就不是她可以高攀得起的,现在她成了残破之人,就更加不能痴心妄想了。
    ……
    送明湘回家以后,青辰没有回家,却是在附近的路上徘徊。
    发生了这么多事,她的脑子很乱,情绪也很低落。今日的事情太突然,她完全没有想到,徐延会使出这样残忍的手段。
    在明湘受辱的时候,她就在她的隔壁,却是毫不知情,亲耳听着她被人欺辱。这样的感觉,不堪回首。
    青辰想起看到明湘的躺在床上那一瞬,心里仿佛被狠狠揪了一下,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权利斗争的残酷,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又想起了宋越。三天了,她已经有三天么有见到宋越了。这三天里,她被他拒之门外两回。
    走上这条仕途,让她变得不男不女,也让她身边的人一个个受了难。忽然间,她不知道走上仕途这条路的意义是什么了。
    她想做个好官,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她想看到吏治清明,海晏河清。她想与她的老师她的爱人一起并肩作战。
    可是现在,她什么都还没有看到,却是已经要失去身边所有的人。
    站在大路的中间,青辰抬着头,怔怔地看着夕阳将尽的天空。
    此时,一匹失控的快马向她疾驰而来,她呆呆地望着它,没有躲。
    忽然间,她被人拉一下,然后就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他冷冷道:“想死,不要在我的眼前。”
    她抬起头看着他。
    是陆慎云。
    第123章
    青辰入怀的瞬间,陆慎云怔了一下。
    快马疾驰而过,四蹄翻腾,尘土飞扬。
    “怎么是你……”她抬起头,看着他道。
    “我的人说看到你跟徐延都进了胡同。”陆慎云放开了她,解释道,“我怕他对你不利。”
    徐延的行踪,陆慎云原本就一直留意着。今日锦衣卫向他回报时,他听到了青辰的名字,于是忍不住亲自去了。徐延跟青辰说了什么,他不清楚,不过后来徐斯临又来了,他们之间的争执他在外面听见了。
    知道她心里难受,他有些担心,所以一直跟着她。原本他是不打算现身的,只想着默默看着她回到家就好。一直以来,他们之间的关系都是这样的,他的眼里只有她,她的眼里却没有他。
    青辰看着他,心中郁结依旧提不起精神,“哦。谢谢。”
    “你刚才为什么不躲,明明看见马已经冲过来了。”他的眉眼间有一丝冷漠。
    “没什么,谢谢陆大人救命之恩。”今日发生了太多的事,她不太想说话,只一副面对上级应有的客气模样。
    天色暗了下来,乌云不知何时已飘了过来。雀鸟飞回了巢里,风雨欲来。
    “别叫我陆大人,叫陆慎云吧。”他道。
    青辰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知道明湘姑娘出了事,你很难过。”陆慎云道,“对不起,我在外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来得及帮你。”
    青辰摇摇头,“与人无尤。怪我自己,是我害了明湘。”
    “……想哭的话,我的肩膀可以借给你。”他忽然道。
    他是个武将,性子冷漠,独来独往,不擅长安慰人,也不太会说话。能说出这些,便是心里真正所想。
    “谢谢,不用了。”青辰道,“曾经我救了你一命,现在你又救了我,咱们扯平了。你走吧。”
    听她说话的时候,陆慎云的脸上依然冷漠,刻意保持平静的心里却是控制不住地起了波澜。
    命是扯平了,那情呢?什么时候,他对她的感情也能扯得平?
    下雨了。
    天色变得愈发昏暗,雨滴开始稀稀拉拉地落了下来,砸到地面,溅出雨花。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雨。
    “跟我来,去避一下雨。”他道。
    青辰却是站在原地不肯动,执拗道:“不用了。大人贵人事忙,你先走吧,不用管我。”
    下雨了,明湘一定躲在屋里,泪如雨下。顾少恒在前去北疆的途中,不知道有没有屋檐可避雨。而宋越呢,他又在做什么,病好些了吗?
    她淋一场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反正也已经那么悲伤。
    “你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你不能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陆慎云也不动了,站着看她,“如你所说,这一切都是你的错,那你想怎么样呢,以死谢罪吗?”
    就在她御前听封的那天,他跟她表白的时候,他早就与她说过,徐延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她是个十分优秀的文官,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材,徐延会不惜一切地来拉拢她,她要是不从,他就会不顾一切地来打压陷害她……可那时她有她坚持的理想,他当时说的话,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如今,局面果然已经变得如此。
    “死?”青辰怔怔地念着这个字,目光有些失神,嘴唇微微颤抖。
    雨渐渐下得大了,打湿了她的头发和睫毛,水珠顺着她的脸颊滑下来。
    见她竟真的在考虑他的建议,陆慎云忽然从腰侧取下他的绣春刀,举到青辰面前,“对,死。在这里淋雨是淋不死的,你可以用这个。这个又快又利,一刀就够了。”
    隔着细密的雨帘,看着陆慎云递过来的绣春刀,青辰的眼眶红了,“我的事不用你管。”
    她知道他是为了她好,可是她心里太过压抑,太过愧疚,以致于只想放纵自己。
    “死,多容易呢。活下来才是最难的。”陆慎云把刀收好,“我知道你很难受。但你心里清楚得很,你不该沉湎于这种悲伤的情绪,应该振作起来。你若是连面对自己的勇气都没有,日后还怎么面对徐延?”
    他垂头一瞬不瞬地望着她,雨水打在他的肩头,顺着臂膀滑了下去。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将对峙的两人淋得湿透,风吹到身上,尤其寒冷。
    陆慎云忽然牵住青辰的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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