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该现在说。”卫衍眼神有些冷:“夜深了,摄政王。”
    “这是私事。”
    “管你什么公事私事!”卫衍拔出刀来,直接道:“你现在给我滚出去!”
    秦书淮没说话,他抬眼看向卫衍,卫衍迎上他的目光,分毫不让。
    秦芃看见卫衍的刀,皱了皱眉头。
    按照品级,秦书淮自然是要比卫衍要高的,虽然秦书淮夜闯卫府不对,但卫衍拔刀,要真的伤了秦书淮,也怕不好善了。
    她知道秦书淮的性子,话不让他说了,怕是不会走的。
    她叹了口气,抬手道:“王爷,客厅请吧。”
    秦书淮知道是没办法在这里继续说下去,只能跟着秦芃到了客厅。
    到客厅后,卫衍就一步不离跟着。
    秦书淮这时候也冷静下来了,他跪坐在桌前,直接道:“烦请将军回避。”
    卫衍目光看向秦芃,秦芃点了点头,卫衍小声道:“嫂子,我就在外面,有事就叫。”
    “我知道。”
    秦芃眼里带了笑意,卫衍站起身来,起身便走了出去。
    客厅门开着,卫衍就在长廊上坐下,对面是还绑着手的江春。卫衍笑了笑:“手麻不麻啊?”
    “关你屁事!”
    江春呸了一声。
    卫衍啧啧回声,拿出帕子来开始擦刀:“你主子大半夜来做什么?”
    “关你屁事!”
    “嘿,”卫衍刀间指着江春:“你再说一句试试?”
    “关你屁事!”
    卫衍语塞了。
    看见江春一脸豁出去的神情,他觉得和江春在一起,简直是拉低了他的智商。
    他嗤笑了一声,低下头去,继续擦刀。
    而秦芃坐在屋中,给秦书淮倒了茶。
    这时候秦书淮脑子彻底清醒了,清醒后,迎面而来的,就是你不得不去面对的残忍过去。
    他曾经无数次想过,赵芃为什么会爱上卫炀。
    如今他却知道了。
    原来在赵芃心里,他从来都是一个为了权势不折手段的小人。
    他对她的爱她从头到尾都怀疑着,或许在她心里,当年要陷害她失身的阴谋,都是他一手促成。
    他设身处地而想,如果赵芃一直是这样作想,然后她成了秦芃,她遇到了一个和她没有任何牵扯、在她一无所有时娶她,却仍旧视她如珍宝的贵公子,谁会不动心呢?
    如果仅仅只是这些,他或许还有一争之力,毕竟卫炀已经死了。
    可最致命的是,他娶过姜漪和董婉怡。
    如果赵芃曾经爱过他,在他娶这两位的时候,大概她的爱情就已经消磨殆尽。
    如果赵芃不曾爱过他,那娶过这两位,也是他一生的污点。
    他无法和她诉说过去。
    说了,对于赵芃而言,大概也只会嘲笑他的懦弱无能。
    娶过就是娶过,任何理由都无法去遮掩这荒唐的一点。
    他对柳诗韵说她瞎,他想着,任何一个女子,在知道对方为了权势连娶两人后都该避而远之。
    可是他却忘了,秦芃大概也是这样想的。
    “王爷今夜如此冲动造访,到底是为了什么?”
    秦芃见秦书淮一直不说话,便主动开口。
    秦书淮抬眼看她,终于道:“柳诗韵用我送你的花约我出去。”
    秦芃闻言呆了,随后便明白了秦书淮愤怒的点,立刻道:“我将花扔了,没送她。”
    听到这话,秦书淮心里舒服了一些,秦芃给他倒了茶,淡道:“我虽不愿接受王爷的好意,却也不会如此作践。”
    秦书淮看着茶落入茶碗,没有接话。
    好久后,终于道:“卫家人对你很好。”
    提到卫家人,秦芃忍不住笑了,她点了点头:“嗯,是很好。尤其是老太君,”秦芃放下茶碗,笑了起来:“有时候我会想,老太君为何不是我亲生母亲。”
    “嫁进卫家,你过得很好吧?”
    秦书淮声音里带着苦涩,秦芃含笑低头,语调温柔:“是啊。”
    她想着这个身体记忆里的卫家人,忍不住道:“有时候我都会想,为何不早一点来。”
    听到这话,秦书淮手指微微一颤。
    他自然明白,她所谓的早一点来是什么意思。
    早一点来到这个身体里,早一点嫁入卫家,早一点认识卫炀。
    这十年她过得这样好。
    哪怕是守在护国寺上十年,也比陪伴他的那十一年,过得更好。
    可他无法反驳。
    甚至于,他还赞同着。
    毕竟秦芃的十年,虽然卫炀早早离开,可是她的日子很平稳,她有人挂念,有人关爱。
    而赵芃呢?
    那十一年,步履维艰。
    唯一一个拼死护着的他,在她心里,却也是一个只是为了权势设计娶他的质子。
    他喉咙干涩,张了张口,正想说什么,就听秦芃道:“我听说过您的发妻玉阳公主。”
    秦书淮抬眼看她,见到秦芃眼里带着怜悯:“有时候我会想,相对她来说,我这一生,或许是活得极好了。”
    这话让秦书淮心里抽疼,疼痛从心上开始蔓延,瞬间传达到指尖,让他微微抽搐。
    “不说这些,”秦芃抬眼微笑:“其实我很好奇,王爷既然如此深爱自己玉阳公主,又说我没有利用价值,为何又要赠我那朵牡丹呢?”
    秦书淮没说话。
    他抬头看着秦芃的眼,知道秦芃在算计什么。
    如果他说是为了感情,依照秦芃的性子,其实根本就不会相信,除非他告诉她,他知道了她是赵芃。
    然而说了呢?
    说了以后,不过是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远。
    赵芃已经不爱他,她这辈子最怕的,就是欠别人的感情债。
    而且,如今在她心里,已经背叛了感情两次的自己,又拿什么脸面去和她说感情?
    他唯有说权势,也只能说权势。
    如今他大概就是当年赵芃心中的封峥,哪怕是拿着婚姻,也要拉拢。
    他艰难笑开:“公主以为呢?”
    “我本以为,王爷是觉得,我长公主的身份若能为你所用,可以更好控制陛下。等日后寻个理由让陛下宾天,前太子加驸马的身份,能让王爷做某些事更加名正言顺,也减少了许多阻力。可如今王爷告诉我不是这个理由,我便猜不出来了。”
    秦芃有些苦恼,嘲讽道:“王爷莫不是真的喜欢我吧?那您对玉阳公主这片真心,可真让人怀疑了。”
    秦书淮没说话,他捧起她煮的茶,沙哑道:“事实上,本王的确如此作想。”
    秦芃将茶叶导入壶中,倒也不意外。
    秦书淮看着秦芃,认真道:“我欲以正妻之位迎娶公主,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秦书淮,”秦芃淡然开口:“你前三任妻子都死了。”
    秦书淮没说话,秦芃抬头,灿然而笑:“我怕死,我不敢嫁。”
    “你不会死!”
    这话勾起秦书淮当年最惨痛的记忆,他断然开口:“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人碰你汗毛半分!”
    秦芃顿了顿正在洗茶的动作。
    秦书淮的话,说得仿佛她前三次死与他毫无关系一般。
    她抱着最后一次侥幸抬头,温柔道:“王爷说得,似乎是有人故意害死了王妃一般?姜漪是王爷杀的,董小姐便不说了,玉阳公主总归是病死的,哪有谁谋害呢?”
    秦书淮当她揣着明白装糊涂,提起当年:“玉阳公主不是病死的。”
    “哦?”
    秦芃的反应平淡,秦书淮也不意外。
    她怎么死的,她自己最清楚不过。
    “当年是他人下毒,害死了她,我杀姜漪,也是为此。”
    听到这话,秦芃盖上了茶碗的盖子。
    她淡淡“哦”了一声,心里有些嘲讽。
    她怎么死的,她记得清清楚楚。
    可他却总要同别人说,是其他人毒死了她。
    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面前承认是自己杀的人,有这么难吗?
    秦芃端茶喝了一口,温和道:“茶有些苦,王爷觉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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