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泰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折返屋内,请老者将左天佑的身体稍稍侧翻。只一眼,他就惊的差点闭上了眼睛。因为左天佑的后背,除了那些纵横交错的鞭痕之外,还产生了别的变化。他的皮肤,逐渐变得透明,而透明的皮肤下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黑色窟窿,深可见骨,浅可露肉。
    “那些大的窟窿,预示着左将军经历过的大的战役,至于那些小的,就是这些年来,他打的那些纷纷扰扰的小仗。驱使死尸为自己所用,施术者也会遭到一定的反噬,终日疼痛缠身,犹如活在十八层地狱之中。其实,就算那些人不动手,将军他也是活不长的。”
    胭脂走上前,用手在左天佑的后背上轻轻抹了一下,那些黑色的窟窿又隐匿了下去:“这些窟窿,是由内而外的,为恐别人看见惊慌,所以左家人也会施术进行遮掩。当然,这术法仅限于人活着的时候,死了可就什么都遮不住了。大人之所以一路上都未曾发现,全是靠那张镇魂符。”
    “所以,你也是左家的人,左家会的那些术法你也都会?”常泰后知后觉的提问,却见胭脂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说实话,胭脂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左家的人。”
    常泰看着胭脂,不知自己该作何回应。想起兵部侍郎给他的那封密函,心中更是一团乱。他是捕快,被他捉拿的也好,杀死的也好,都是该捉该杀的恶人,可眼前这个少女,只是个赶尸匠,相处数月,从未见她做过任何不好的事情,但身为下属,他又不能不理会兵部的命令。
    握着剑的手,出了汗,纠结的心,在月色里越发得纠结。终于,他下了决心,握着那把剑,走出了将军府的大门。
    “大人就这么回去,如何向密函的主人交代?
    “你知道密函!”
    “胭脂不光知道大人手中有密函,还知道那密函的主人,不光让大人拿走左将军身上的东西,还要大人摘草除根,免除后患。”
    “我——”
    “大人不必为难,胭脂知道,大人是正直的好人,否则刚刚也不会那般纠结。”
    “姑娘放心,我常泰定不会难为你们。只是京城多凶险,待处理好了左将军的后事,姑娘与这位老伯,还是尽早离开的好。如果真像姑娘你说的那般,兵部和朝廷觊觎左家的东西,他们也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姑娘你和这位老伯的。”
    “多谢大人提醒,只是京城眼线众多,大人就这么回去了,也不好交代。胭脂,也不愿大人您为难。”胭脂说着,竟双手成掌,朝着常泰扑了过来。常泰没有防备,被胭脂狠狠打了一掌,脚步踉跄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这边,常泰刚勉强站稳,那边胭脂已经再次攻击,且目标是夺他手中的长剑。常泰闪躲了两次,却发现胭脂看似瘦小,身子却极为灵活,犹如一条蛇一般,紧紧的缠住他不放。稍有疏忽,剑鞘便被拔了下来。他迫于无奈,只能反击。眼瞧着跟前一道暗青色的影子晃过,再定神时,才发现自己是上了胭脂的当,那柄长剑不知何时竟刺入了胭脂的肩胛,血一片一片的从她的衣裳上渗出。
    “姑娘你,这又是何苦?”
    “左家最后一个人都不在了,胭脂还在,又有什么意义?况且,胭脂心愿已了,能在死前帮大人一回,也算对得住大人这数月的照看。”
    “你……”常泰心中有些莫名的慌乱,握这剑的手,不知是该向后,还是该向前。犹豫间,胭脂已经往前走了一步,剑刃深入肩胛,血流如注。
    常泰一惊,忙送了握剑的手,“你等着,我去找大夫!”
    “常大人!”胭脂喊了声,用右手捂住胸口,左手一点点的把剑抽了出来:“不必了!密函上所交代给大人您的事情,大人都已经完成了。将军府不是大人久留之地,请收好您的剑,胭脂不送了!”
    胭脂说完,常泰的那把剑便回到了他自个儿的手中,紧跟着一阵风袭来,再看时,常泰已经被卷到了将军府的外头,而将军府那扇落了漆的大门,快速的合上了。
    常泰心中不安,想要过去敲门,却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叫声,那声音依稀是刑如意的。
    他疑惑的转身,果然看见刑如意一身便装,身上还披着件斗篷,站在夜幕低下,两只眼睛亮亮的看着自己。
    “常大哥!”
    “如意?”常泰快步的走过去,“你怎么在这里?”
    “来看看常大哥你,顺便送一送朋友。”刑如意说着,走到了将军府门前,用手轻轻一推,那门便开了。
    常泰随后紧跟了过来,人一下子怔住了。刚刚还干净的庭院,此时竟满目疮痍,院子里的花草与杂草纠缠在一块,屋前的房檐上,几只硕大的蜘蛛在月光中忙碌着。
    唯一没有变的,是灵堂,左天佑安静的躺在那里,仿佛只是睡着了。
    “常大哥,嘘!”
    刑如意给常泰做了一个不要说话的动作,然后带着她,悄悄的站在了灵堂一侧。
    银白色的月光,照进院子里,落在左天佑的身上,他原本紧闭的眼睛,缓缓的睁开。然后起身,看着对面的侧门,安静的微笑着。
    侧门也开了,一身新娘装扮的胭脂徐徐而出,在她的手中,还托着一方绣了鸳鸯戏水图样的红盖头。此时,她的眼睛里没有刑如意,也没有常泰,只有坐在灵床上,看着她微笑的左天佑。
    胭脂终于走到了左天佑跟前,她娇羞的将手中的红盖头递给对方,左天佑看了看,动作略有些僵硬的将那一方红盖头拿起。
    “慢着,我也要帮你补补妆!”胭脂说着,暂时阻止了左天佑想要帮她盖上红盖头的动作,而是从袖口中,掏出几个月前从如意胭脂铺里买的那盒胭脂媚,用手轻轻沾了一点,慢慢的,均匀的涂抹在左天佑发青发白的脸上:“天佑,你知道吗?这盒胭脂的名字叫做胭脂媚,你瞧瞧,我的名字都给含了进去。这算不算也是一种缘分呢?”
    左天佑僵硬的点了点头,眼睛里似升起了一团柔光。
    “还记得一年前的那个冬天,朝廷派你去平乱,却只给了你不到五十人的老弱残兵。你心有不忍,却又不能拒绝,因为违抗军令,只有死路一条,你知道,圣后她是不肯放过你的。于是,只能咬着牙,带着那些人上路。你一路冲锋陷阵,只希望可以尽力的保住他们,对于你老说,死人的战斗力或许更强,可只有活着,他们才能够回家,才能够跟自己的家人团聚。你是地狱将军左天佑,可在你心里,最讨厌的就是这如同地狱一般的战场。
    可朝廷给你的消息是假的,地图是假的,甚至连路线都是假的,但他们却给了敌方你们最真实的信息。你和你的队伍,毫无意外的陷入了他们的包围。
    天很冷,冷的人牙齿都在不停的打颤,天上忽然下了雪,漫天飞舞的雪花也都被不断喷溅的献血给染红了,你看着他们一个个的倒下,你知道,你别无选择。就算你勉强突围而出,只有你一个人活着,回去要面对的也是朝廷的苛责。
    你带回来了八个人,可他们依旧给你按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甚至你拼死保护下来的那八个人,也都被他们以谋逆的罪名处决。我知道,那个时候,你就已经存了必死的心,因为知道,你若不死,朝廷还会让更多的人给你陪葬。老将军的遗骸你已经找到了,当年的秘密,你也解读了,可那又怎么样,你和你的祖父一样,无法抗拒,无能为力。
    你总说,如果有下辈子,你宁愿不是左家的人,宁愿带着我,孤身天涯,四海为家。可是天佑,我们都是没有下辈子的,所以能做的,这一辈子都要做完。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东西,我也不喜欢,可你的脸色那么苍白,那么没有精神,我不爱看。”
    胭脂说着,手指轻轻从左天佑的脸上抹过,青白色的死气,一点点的褪去,眼前的左天佑也仿佛跟着活了过来。他长得不算英俊,但眉眼之间的硬朗,却是从战场上锤炼出来的。
    正文 第113章 胭脂媚(6)
    “没想到我这胭脂媚效果这么好?回头也去冥府推销看看,没准会很火爆!
    “你说什么?”常泰听见刑如意嘀嘀咕咕,却听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
    “哦,我说这盒胭脂是从我店里买的,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如意调制的东西,一向都是好的。只是这胭脂媚?为何会叫这个名字!”常泰是个直性子,向来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胭脂媚这个名字,他只是单纯的觉得有些奇怪。
    刑如意歪着脑袋想了想,十分诚实的回答:“因为这盒胭脂,女子用了,会瞬间变得柔媚动人,所以我就给它取名叫胭脂媚。其实,就是懒得动脑子去想新的名字。不过现在看来,这东西,也蛮适合男子使用的,所以回去之后,怕是真的要重新起名了,否则受众群体,会生生少掉一半。对了,常大哥你猜猜看,胭脂手上的这盒,我是用什么花调制的?”
    “什么花?”
    “来自幽冥地府的彼岸花!”刑如意一字一句的说着,常泰却只是礼貌性的笑了笑,并未当真。
    刑如意悄悄的吐了个舌头,身边已经传来了左家那位老者含着喜悦之气的声音:“夫妻对拜,礼成!”
    伴随着老者的声音,灵堂之内,红白光交错,只是一瞬间,原本还在拜堂的一堆新人,以及左家的那位老者都已经不在了。灵堂还是刚刚的灵堂,桌案上的那一对红烛也还在燃着。
    常泰四处搜寻,却始终不见胭脂。
    “常大哥,别找了,胭脂她在这里!”刑如意走到灵床跟前,指了指左天佑的右手。
    在左天佑的右手上,握着一个常泰十分眼熟的东西,那就是胭脂的摄魂铃。只不过这铃铛与几个时辰前见到的又有些不同,它是红色的,而且散发出来的味道,与那盒胭脂媚的味道十分的相似。
    “这……”
    “这天地万物,其实都是有灵气的,有些东西,被人倾注了心血,日久天长就会修炼成形。胭脂,就是这摄魂铃所化。它原是左家的家传之物,左老将军死后,这摄魂铃被圣后交给了当时还年幼的左天佑。一人一铃,就这么相伴了数年,在左天佑的眼中,这摄魂铃不仅是一个能够驱使死尸的法器,还是自己朝夕相处的伙伴,更是情感的全部寄托。再后来,左天佑被圣后派去打仗,这摄魂铃也一直跟着他,随着施术者的执念越来越深,这铃铛也就幻化出人的模样来了。”
    “所以,如意你的意思是,这摄魂铃成了妖,变成了胭脂。”
    “算是吧!但如今,它也只是一个寻常的铃铛罢了。”刑如意将那摄魂铃拿在手中,轻轻的摇了两下:“左天佑被设计陷害,死在了关外,胭脂不忍他魂无所依,这才变作赶尸人,千里迢迢的将他带回来。如今,心愿已了,术法已消,这世间也再无摄魂铃了。”
    “那左家的那位老伯呢?”
    “喏!”刑如意指了指廊檐下头,那一堆白骨:“他是左老将军的副将,也是唯一一个随着左老将军出征,还活着回来的人。用我自己的话来说,他是一个叛徒,苟且偷生的叛徒。只是这个叛徒还是有些良知的,虽被圣后派回到了左天佑的身旁,却也一直尽心尽力,得知左天佑死在了边关,自己也在这将军府内自尽了。”
    刑如意刚刚说完,手中的摄魂铃竟碎了,再看灵床之上,原本好端端的左天佑的尸身,也瞬间自燃,变成了飞灰。
    “他们走了,终于可以自由自在了!”刑如意说着,走到那堆枯骨跟前,将骨头一根根的捡了起来,在院中寻了个角落,给埋了:“好了,现在你放心了,你的小将军和他心爱的铃铛去了他们想要去的地方,你呢,虽然也做过一些对不起左家的事情,但这么多年,该赎的罪也都赎过了,相信他们在天之灵,也不会埋怨你的。尘归尘、土归土,放下凡间的一切,投胎去吧!”
    “如意!”常泰站在刑如意的身后,看着她神神叨叨,不由自主的问了句:“左家的事情,你是如何知道的?还有胭脂,你怎么知道,她是那摄魂铃变得?还有你,是不是——”
    “还有我,是不是也跟胭脂一样,是个妖怪?”刑如意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我呢,不是妖怪,我只是一个借尸还魂的女鬼!”
    刑如意说着,张了张嘴,做出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其实,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常大哥你所不知道的。例如妖精鬼怪,这些也都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人有人间道,妖有妖道,鬼有鬼道,平日里大家也都不会互相干涉罢了。像胭脂这样的,其实很少,而且一般,他们不会,也不愿意与人掺和在一起。所以呢,常大哥你尽管放心,出了前头的那扇门,就把这些事情给忘记了吧。”
    “所以,如意你不是女鬼,而是一个捉鬼除妖的女法师?”常泰轻声的问。
    刑如意乐呵呵的一笑,说:“算是吧,只不过我是一个留恋凡尘,喜欢看美男,有些爱多管闲事的女法师,且还是半桶水的那种。所以,还要请常大哥你帮我保密!”
    常泰回应性的笑了一笑,背过身时,却轻吐了一口气。
    幸好,他的如意,不是什么妖精鬼怪!
    刑如意也暗自松了口气,将一根老者的白骨和摄魂铃的残片收起,用红布包了,放在衣袖里。
    因为是深夜,常泰不放心让刑如意一人离去,所以坚持着把她送回了如意胭脂铺。离开时,他忽然问了句:“那摄魂铃为何要给自己取名叫胭脂?”
    刑如意想了想,笑了,她说:“大概是她幻化成人之后,进的第一个店铺,就是我的胭脂铺吧?”说完,指了指店铺上方的匾额。
    刑如意,左胭脂,想到那日她来店中时,稍有犹豫的模样,如意总觉得,冥冥中也似有天意。回到店内,她将老者的白骨与摄魂铃的碎片取出,以鬼火烧成粉末,又取了一朵彼岸花,做成新的胭脂。胭脂盒上,只有一个字“魄”!
    常泰回到府衙,将瓷瓶和密函一同交给了大人,对于胭脂和将军府中发生的一切都只字未提,大人也没有问。
    第二天,见到小盛子,才知道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京城中又有了一些变化,例如兵部侍郎李大人的小儿子李虎病死了,再例如妯娌村发生了女尸被盗案。一提起女尸,常泰就会想到慧娘,仔细问了,才知道这次的盗尸案与慧娘的案子没什么牵扯。
    这被盗的女尸,是妯娌村王来福家的外甥女。王来福有个姐姐,早年嫁到了邻村,生小女儿的时候,难产死了。没过几年,姐夫再娶,后娘容不得这两个孩子,当舅舅的看外甥女可怜,就把一大一小两个姑娘都给接了回来。
    王来福做的是走街串巷的小买卖,一年四季什么都卖,妻子带着儿子还有两个外甥女在家浆洗做农活,日子虽过的平平淡淡,但也算小有富足。半个月前,王来福的大外甥女巧巧,去井边打水洗衣裳,一不留神掉了下去。等捞上来的时候,人已经没气了。
    这巧巧,刚满十六,还未出阁,按照村子的规矩,巧巧不是王家的女儿,更不是王家的媳妇,所以是不能葬在王家的祖坟里的。加上是意外溺水,属于枉死,所以这灵堂灵牌什么的也不能搁在村里,于是王来福就在村外土地庙的旁边儿搭了个棚子,打算寻好了地方,就让外甥女入土为安。谁知,才过了一夜,这尸体竟被偷了。
    “尸体被偷时,那棚子里,可还有别人?”
    “没有!据王来福说,尸体是在后半夜被人偷走的,当时棚子里也就他一个人。因为白天搭棚子很累,加上外甥女意外坠井,他心里难过,喝了不少酒,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上午,还是妻子发现外甥女的尸体不见了,揪着他的耳朵把他给揪醒的。”
    “可是当即就报了官?”常泰追问,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小盛子摇摇头:“不是!咱们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过了三四天!也问了那王来福,说刚发现外甥女尸体不见的时候,也没多想,以为是野外的什么畜牲给叼去了,于是出动村里人四处去找,找了两天也没什么结果,跟村长商量之后,这才决定报到咱们官府。咱们去勘查现场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没了,就连那棚子都塌了,也寻不出什么线索来。”
    “既无线索,你们为何还要追查这个案子,莫非是又发现了什么?”
    小盛子摇摇头:“说起来,也奇怪,这事情怎么就接二连三的就发生在了王来福的家里。”
    “嗯?”常泰挑眉,小盛子换了个姿势,将身子也往低处压了压,凑到常泰耳边,小声的说:“这大外甥女的尸体丢了没多久,王来福家里就又出事了。这回,是那个小的外甥女,说是吃过晚饭之后突发急症,病死了。”
    “病死了?”
    “嗯,是病死了,王来福的妻子这么说的。王来福的儿子也可以作证,说是吃晚饭的时候,这个妹妹还好好的,只是因为大姐的死,情绪有些低落。后来吃过晚饭,就早早的回房睡了。大概是三更天时,他们忽然听见厢房里有声音,点燃灯烛一看,只见妹妹捂着肚子在床上打滚,只一会儿的功夫,人就不行了。”
    “然后呢?这个妹妹的尸体也被人偷了!”
    正文 第114章 胭脂媚(7)
    “哪能都被偷了呀?这王来福也不傻,被偷了一回是不小心,若再被偷了,他拿什么颜面去见他的姐姐。”小盛子看了看左右,将声音压的更低:“这一回,是交了好运!”
    “什么意思?难不成这妹妹又活过来了!”自从经历了昨夜的事情,常泰的人生观和世界观都发生了变化,如果一个镇魂铃都能变成人与他朝夕相处数月,这病死的人突然活过来似乎也不是什么值得稀奇的事情。
    “常大哥,你没事吧?”小盛子体贴的用手量量常泰的额头:“这也没发烧啊,怎么净说这些离奇的话?这死了的人,又如何能复活!我说的是兵部侍郎李泰!”
    “这王来福的外甥女怎么跟兵部侍郎扯上了关系?”
    “要不咋说这王来福是交了好运呢?”小盛子不知是叹息,还是嫉妒,竟连着摇了几下头:“这兵部侍郎李泰,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李龙现在边关效力,不过听说是给安插了个闲职,不用带兵打仗,功劳却能够随意往自己身上拦的那种。小儿子李虎,胎里带病,一直都在府中养着,算算年龄,差不多也得有十五了。以前,季胜堂的刘掌柜,经常过去帮他看诊,后来刘掌柜家里出了事情,就换了大夫。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大夫的医术不过关,这才让他看了没多久,李虎就死了。这李虎死后,大夫也被衙门里的人给抓了,至于罪名想来常大哥也猜到了,是莫须有?”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兵部侍郎李泰的官评和人品的确不怎么样,而且锱铢必较。”常泰对于这位侍郎大人也不陌生,说实话,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个人,真本事没有,却擅长察言观色,甚会体会圣心,所以这些年颇得圣后的青睐。自己呢,只是衙门里一个寻常的小捕快,就算再怎么不喜欢这位兵部侍郎大人,也只是心里头过过。官场黑暗,他们所能够做的,也仅仅是在这黑暗的官场里,为普通老百姓多争取那么一点点的光明,例如细致办案,尽量的不去冤枉一个好人,也不去放过一个坏人。“那位大夫只怕是凶多吉少。”
    “可不是,幸好当初如意姑娘没答应李泰去给他的小儿子诊病,否则今日要倒霉的可就是姑娘了。那大夫,被判了斩刑,下个月就要问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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