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傅征侧身,替她拉开辛芽旁边的座位,她的视野从他的后背扩至整个包间,第一眼先看见了坐在苏小曦左侧的年轻男人。
    干净的寸头,双眼有神,脸颊微凹,透出几分病弱的憔悴。
    下巴沿至脖颈处,有结痂也有未愈的数处伤口,颈后衣领下更是露出大片纱布。
    这么明显的特征,燕绥就是想装得迟钝一点也做不到。她目光落在苏小曦的脸上,微微一停顿,笑了笑:“终于见到本尊了。你好,我是燕绥。”
    迟宴整片后背至大腿被炸伤,虽然伤势恢复惊人,但目前行动还是不太方便。他扶着桌子想要站起,燕绥看出他的意图,忙道:“别别别,你坐着就好,不讲究这些虚礼。”
    第一次见面,迟宴还有些腼腆,下意识瞥了眼傅征,见他微点了下头,笑了笑:“久闻不如见面,我是迟宴。”
    燕绥心里“啧啧”了两声,这就是被她贴上“冤大头”标签骂了无数遍不长脑子的迟宴啊,长得是挺俊秀,可惜眼神不太好。
    她还暗自感慨着,苏小曦站起来,表情不见一点生疏,热情地招呼燕绥坐下:“刚入职,要学习得东西太多,都没时间。早就想请你和辛芽一起吃饭,感谢下你们的照顾。正好今天迟宴出院,就邀请了你们过来,不介意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苏小曦客客气气的,燕绥也大方,等服务员添满茶杯,她举杯:“有什么好介意的?反正大家都认识。”
    苏小曦又笑,灯光下,她的笑容委婉动人,遮掩起燕绥看不惯的那股世俗气,瞧着顺眼了不少。
    ——
    人到齐,菜很快就被端上来。
    辛芽对自己的定位是“凑数的”,不尴不尬的,也不打算参与任何话题。
    有个定律怎么说来着……
    哦!
    想减少存在感,吃吃吃就行,千万不要有眼神对视,更不能有表情交流,否则高智商的人是谈笑风生,轮到她那就是乱弹棉花。
    辛芽不光忙着吃,偶尔也合时宜地犯职业病。
    盯着燕绥喝了三杯茶后,怕她喝多了太提神,晚上会失眠,让服务员换上清水。
    苏小曦正和迟宴有说有笑地聊她刚进淮岸工作的趣事,闻言,说了一半的话戛然而止,侧目看向辛芽。
    辛芽用纸巾掖了掖嘴,确保自己没有满嘴油光,笑盈盈解释:“小燕总睡眠质量不好,入睡难。除非白天工作量强度大,否则不能喝太多茶,伤身。”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小燕总的衣食住行基本都归我管,有点犯职业病,你们无视我就行。”
    燕绥微笑。
    她觉得辛芽是真招她喜欢,也不是很聪明啊,可每次该机灵的时候就机灵,一点也不犯糊涂。
    迟宴出院了,仍需要休养。
    苏小曦这人婊是婊了点,但绝对不笨。看她能拿捏迟宴这么久就知道,她善于抓人弱点。这种该表现温良贤淑的时候,她绝对不可能要求迟宴来董记这种不符合她消费水平的地方。
    那就只有迟宴自己要求的这一种可能。
    燕绥不知道是什么事让迟宴刚出院就迫不及待约苏小曦在外面餐厅见面,不过瞧苏小曦那样子,她心里应该门儿清,否则怎么会想着叫上她一起吃饭,感谢她的照顾?
    虽然不知道苏小曦打的什么主意,但就她黏迟宴的那股黏糊劲,一副燕绥她们是打包来的样子看着就让人窝火。
    辛芽这一打岔,就差直接提醒苏小曦:“我小燕总金贵,你紧着点伺候啊。”
    ——
    燕绥这人记仇,焉坏,好巧不巧的这时候想起一件事。
    她在桌下,用脚尖踢了踢傅征,问:“你部队都在打赌你什么时候打恋爱报告的事你知道吗?”
    按剧本,傅征无论知不知道,都该装作第一次听到的样子。
    不料,傅征视线一偏,侧目看她,语气听不出情绪地反问:“知道,你赌了多久?”
    燕绥:“……”靠?!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一公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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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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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他与爱同罪46
    第四十六章
    辛芽刚含进嘴里的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她心有余悸地咽下去,看向傅征的表情满脸敬畏:“傅长官, 我可把年终奖都赌进去了。”
    “今晚天时地利人和,要不你和我家小燕总统一下,让我做个弊呗?”
    燕绥听到“年终奖”三个字,蹙眉, 轻笑:“你今年还有年终奖?”
    年终奖被扣了不假, 但并不妨碍辛芽从别处赚回来啊。她自诩是燕绥身边最深入渗透的友军, 底气足得下注时堪称一掷千金。
    越想越觉得有戏, 辛芽狗腿地朝傅征比了个数:“半个月,不能再多了。”
    燕绥没吱声, 她不怀好意地睨了眼坐她正对面的苏小曦, 见她欲言又止,先开腔道:“不久前,你跟辛芽打听过我和傅征什么关系。”顿了顿, 她没看傅征脸色,道:“我助理不懂事, 闹了点误会。”
    背锅的辛芽,眼观鼻,鼻观心,一声不吭。
    “我跟傅征就是普通朋友,”燕绥抿了口茶,瞥了眼身边已经没了笑意的傅征,嗡声道:“都是单身, 又门当户对,来往得稍微紧密些,身边的人就爱凑热闹开玩笑。”
    她状似不经意地勾了勾头发,笑容却颇具攻击性:“说起来还要谢谢你,要不是你,我欠傅长官的人情还不知道怎么还。”
    燕绥一连数句,话里有话,全是特意说给苏小曦听的。
    像迟宴这种脑子没开过光的,可能就听个表面意思,但苏小曦不笨,燕绥这是拐着弯得教她做人。
    明着贬辛芽不懂事,暗则是说她。
    傅征对她有意思,明眼人都能看明白。她这会撇清,一是想难堪她多事,二是有意让迟宴傅征知道有这回事,三是告诉她,她愿意帮她忙是给傅征面子,和她没半点关系。
    又扯什么门当户对,身边人爱闹爱开玩笑,明摆着宣誓了她对傅征的主权,她燕绥对傅征那是势在必得。
    这还普通朋友?苏小曦就没见过普通朋友还要圈地盘的!
    她微笑,像是根本没听懂燕绥的意有所指,目光落在傅征身上微一停顿,说:“是吗?我看你和傅征挺般配的。”
    “迟宴和傅征是发小,我们几个高中时就认识了,这么多年我就没见过傅征对哪个女孩上心过。”苏小曦把盛好的汤递到迟宴面前,又往他碗里夹了块剔掉刺的鱼肉,云淡风轻道:“之前听辛芽说你们在交往,我和迟宴都挺替傅征开心的。”
    辛芽在心底嗤了声,腹诽:是不是真心你自己知道。
    主食一直没上,她放下筷子,边撕了张湿巾擦手,边起身:“我去催催主食。”
    燕绥颔首,目送她出门。
    ——
    苏小曦被打断,也没了继续长篇大论的兴致。
    言多必失。
    迟宴在感情方面比较迟钝,他听不懂不代表傅征听不懂。
    这么多年,饶是迟家对他们百般阻挠,苏小曦也不曾畏惧。唯独惧怕傅征,他那双眼能看透人心,穿透人骨。
    她也不想得罪燕绥。
    苏小曦是个极有眼色的女人,她见到燕绥的第一眼,就有弱者见到强者的趋从感。
    燕绥在微博上以“最美女总裁”走红之前,苏小曦在淮岸她的上级领导朋友圈里刷到过淮岸老总和燕绥握手相视的合照。
    那时候她被辛芽误导,以为燕绥不过是个成功的白领。直到看到这张照片……
    ***
    “她是南辰市燕氏集团的总裁,这位小燕总当年上任的时候,整个圈子一片哗然。长得太好看,不少人说她像花瓶,也不知道燕氏老总是怎么想的,还挺年轻的就禅位了。结果一年后那些说她是花瓶的人就啪啪啪地打脸了,还挺传奇的。”
    同事见苏小曦发愣,又补充了句:“这张照片应该是我们老总补签协议的时候,特意要求照的。我们领导就特别迷这个小燕总,毫不避讳地称她是女神,要不是他能力不足,燕氏来挖墙角他铁定第一个跳槽。”
    她笑眯眯的滑着工作椅回到工位上,没敲几下键盘,突然面色诡异地挪回来:“等等,你怎么会不认识她?我听说你能进来就是因为她那边给的推荐信……我们还一直以为你是小燕总那边的人,没敢给你派活。就怕和淮岸的项目一启动,你就要被调去项目组,我们回头还要交接工作……”
    ***
    后来,很意外的,燕绥突然走红了。
    先是微博流量大v号发了一个视频,几千几万的转发后,当晚就上了实时热搜榜,势不可挡。然后就是社交账号里,铺天盖地的关于燕绥的科普。
    她以一种高不可攀的姿态重新降临。
    除了地位,燕绥和傅征之间的关系才是苏小曦真正顾虑的。
    迟家不待见她,甚至对她的存在深恶痛绝。迟宴出事后,迟家几乎封锁了迟宴的踪迹,让她无法和迟宴取得联系。
    直到昨天晚上,她才通过傅征悄悄地去医院和已经清醒多日的迟宴见了一面。
    迟宴出事当日病情凶险,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没几天后,伤口修养良好,恢复极快。
    苏小曦这几年所有的心思都花在迟宴的身上,他情绪有些微起伏她都能立刻察觉。当晚,她就预感到迟宴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隐约能从迟宴躲避的眼神,漫长的沉默以及愧疚的语气里察觉到,迟宴想跟她分手。一夜未睡,她翻来覆去的想着怎么打消迟宴的这个念头。
    天一亮,她就决定给辛芽打电话。
    就连“为了感谢燕绥”这个理由也是她深思熟虑后决定的,她知道,欲言又止最好的效果就是让燕绥联想到傅征,那她今晚肯定会赴宴。
    她故意表现的和迟宴很恩爱,因为她知道迟宴性格优柔寡断,遇事常常无法果断选择。在傅征和燕绥面前,她越是若无其事对迟宴加诸的心理负担就越重。
    燕绥在,傅征才在。
    苏小曦利用了燕绥,让迟宴无法在今晚找到合适的机会和她单独相处。
    她心里弯弯绕绕算计了这么多,唯独漏算了一样——燕绥可不是什么良善的人。
    她记仇还吃不得亏,明知道你苏小曦有所图,虽不清楚她到底打得什么算盘,但被人白白算计利用这种事,燕绥怎么可能会答应?
    ——
    门扉轻掩着,隐约能听见其他包间传菜的声音。
    燕绥慢条斯理地剔了螺肉蘸醋,喂进嘴里后,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小曦是哪的人?”
    苏小曦怔了下,答:“北星下面的一个小镇。”
    燕绥故作不解:“北星那的高校比南辰多多了,你高中怎么来南辰了?”
    “家里的原因。”苏小曦低头剥虾,拧下下头后,捏着虾尾咬进嘴里,朝燕绥笑了笑:“我是单亲家庭长大的,我妈为照养我长大,早年一直东奔西走地讨生活。后来到南辰才算定居,也就在南辰上了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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