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恩坐在床上,看她转过身来问:“她能处理好一整个王宫的事情,为什么处理不了自己的婚姻?就算不
    能,她也可以逃跑。”
    他就摇头:“一个人的眼睛只看见能看见的东西,婚姻不是那样简单的事情。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婚姻是
    没办法自主的。”
    他瞧着她绷紧了的小脸,那上头分明还存着些不认同,不知该不该感到欣慰——至少说明她给护得很好,
    不曾也不必经历那样的不幸。
    但自然了,世上不幸这样多,每个人拥有的都不一样。
    “唯独该庆幸的是,从痛苦中站起来一个新的安娜贝尔。你觉得从前那不像她,因为她已经蜕变过
    了。”赫恩道,“就像凤凰。”
    雨一直下了一整夜。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稀稀拉拉起来,最后竟又拨云见日,洒落了阳光,仿佛昨晚那场
    疾风骤雨不过一次偶然的天气突变,现在又变得温情起来。
    贝茜的小花盆在窗台上放着,吸收了初晴之前的湿意,仿佛那光秃秃上的一点绿也嫩生生不少。
    贝茜在被窝里缩着,闭了眼睛正在睡觉。
    昨晚安娜贝尔那样的状态回来,赫恩到底没让去找她,耐心地低声哄着,贝茜的话也很少,雨停之后才睡
    去。
    因而赫恩起床的动作格外轻,往常要亲亲她小脸再离开,今天却没有,不过挑起一缕淡金的发在唇瓣贴一
    贴,须臾站直了身离去。
    打开房门,外头侯着的一个人很快迎上来,唤了一声:“殿下。”
    不是维克托。
    赫恩看她一眼,低声道:“你起得太早了,安娜贝尔。”
    内务官身上仍旧是一身温柔的水蓝色,闻言微微一笑,好似并没有什么异常,唯独脸色白了些。
    昨晚即便行走在大雨中,她的脊背也没有弯曲,如现在一样挺立着。
    “我不在的时候,听说维克托好一通忙碌。”她笑道,“把我的休息时间让点给他也好。”
    她这么说,赫恩就也弯了弯眸,让开一步:“那替我看会儿伊丽莎白。她睡得不太踏实,醒了就喂一点
    水。”
    安娜贝尔点头应声好。
    赫恩晨起之后要去训练场,本不用她伺候,何况她向来不怎么伺候他,看贝茜倒是看得很好。
    赫恩走后,安娜贝尔进卧室去看看贝茜。
    确实是睡得不太踏实。那小手不像平日放在枕头或被面,正揪着被角,不知梦里见了什么东西,令得身体
    这样紧张。
    安娜贝尔俯身替她将被角掖一掖,落到颈上挠得肌肤痒痒的金发也给拂去,再没别的事情,转了脚步要到
    外面等着。
    不料才一转身,便听见背后一阵窸窣,随即听见贝茜轻轻的叫唤:“安娜贝尔。”
    醒得这样快,怕是脚步声有点大了。
    安娜贝尔马上回到床边,正见贝茜坐起在被子里看自己,柔声道:“吵醒你了么?”
    贝茜不答,只用那双还带着睡意的眼瞧她,掀开被子爬过来,因她坐在床沿,便很顺畅地就爬进她怀里。
    小吸血鬼不喜欢给旁人碰,往常也只有赫恩才有这样好的待遇。
    “安娜贝尔。”贝茜道。眼睫耷下去,伸手拍了拍内务官的背脊。
    她有点瘦。
    以前只觉得她高,如今抱着才发现她也是瘦的。
    安娜贝尔起初还想问贝茜一声“怎么了”,在拥抱之中反而收了到唇边的话,沉默半晌,道:“殿下告诉
    你了。”
    “是我问的。”贝茜道。
    内务官就笑,眼里漾开一圈浅浅的温柔来,一忽儿归于平静:“我没有要指责殿下的意思。”
    贝茜忽然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往后退一点,看看安娜贝尔的脸色。
    又是一阵沉默。
    沉默是绝佳的言语,什么不必说,呼吸之间就沟通了。
    “有多疼?”贝茜终于又开口,轻轻地问。
    安娜贝尔知道她问的是什么。
    这回没有同她对视,低头看自己的一双手,答道:“骨肉剥离,多少字句也形容不了。”
    一双还留着薄薄一点茧的手缓缓收拢起来,指甲圆润平滑,摁在掌心,并不很疼痛。
    “但我想不完全因为骨肉一体。”安娜贝尔道,“还因为……它是我当时唯一的希望。”
    她抬手抚一抚贝茜的头发:“希望死了,人才真的是死了。”
    见贝茜唇抿得紧紧,将从前那份悲伤接过去一般,安娜贝尔反而显得更释然,笑道:“不必为我伤心,我
    的希望还没完全死去,现在已经又生长出来,像你的花一样。”
    她指一指贝茜的花盆。
    贝茜跟着去看窗台上那盆花,因而没瞧见安娜贝尔笑容里旁的情绪,只听见她在背后缓缓道:“至于那个
    没能降生的孩子。”
    内务官说:“我偶尔,还是会很想它。”
    贝茜同安娜贝尔说着话的时候,城堡以西、隔着一大片土地的庄园正迎来个特别的客人。
    卡特并不喜欢起早床,除非有特别紧要的事情。不充足的睡眠往往令人窝火,他也不喜欢窝火。
    但今天早上他还是早早地起来了。
    因为管家一直在敲他的房门,笃笃笃的声音烦人得很。
    待卧房的门给刷一下打开,沉着脸衣衫不整的亲王还没发话,先看见管家红一片白一片的脸。
    “亲王,您有客人。”管家道。
    卡特就蹙眉,起床气更重:“哪里来的客人?”
    “发现他的时候,他正在大厅里坐着。”管家战战兢兢,“说明外头的侍卫没有拦。他说想见您一面。还
    说……您会对他要说的事情很感兴趣。”
    不知哪一路的客人能吓得他管家这样说话。
    卡特对无名无路不请自来的人向来没有好耐心,这回却看着管家的表情不对,疑心骤起,将睡袍一拢,没
    好气道:“退下去。”
    待到大厅,果然见那会客的椅子上坐着个笼了黑斗篷的高大身影。
    那人听见脚步声,缓缓起身转过来,倒是还知道礼貌,抬手将兜帽从头上揭了开去,带疤的脸上扬起一抹
    微笑来:“卡特亲王。”
    他这么一开口,卡特就知道管家口中的“感兴趣”体现在什么地方了。
    亲王微微变了脸色。
    那一声黑的男人一张脸并没有什么离奇,除开带点阴戾之外也与常人无异。
    唯独他说话时,双唇起来露出的一双尖牙……
    第60章
    尖牙落到白皙滑嫩的肌肤上,抵着对方轻轻的颤抖,到底没立时将那纤细的颈咬出颤巍巍滴落的殷红,希
    里兰德勾唇笑起来,低声道:“别怕,你会喜欢的。”
    他抱着的小人儿没有说话,却也没有似平常一般躲闪,而是仰起脸来看他。
    两厢对视,先令希里兰德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了去。
    贝茜原本向外伸着要攀住什么东西好远离他的双手此刻缩了回来,身子乱动地调整了坐姿,竟还往他怀里
    偎一偎。
    发觉他身体不由自主地一僵,她越发胆大,还敢抬起一只手去启他的唇。
    指尖触碰到他冷冷牙尖的时候,她似生出几分意趣,也跟着眸光亮亮地笑,看得人心肝都要融化。
    这回变成希里兰德笑不出来。
    他不习惯。
    因着这种不习惯,他微微僵硬了四肢,强硬摁住她的那些力气仿佛被抽得一干二净,险些忘了本来进食的
    目的。
    贝茜从来不对他这样亲近。
    “希里兰德?”怀里的人小小声道。手被他从唇畔摘离也不生气,只是瞧着他现在的表情很有些疑惑,再
    想动,又给他抱得牢牢。
    “你这是做什么?”她又问。
    希里兰德不说话,低头看她,灰眸里的冰霜维持不住,融化了透出几分茫然。
    茫然排在欣喜若狂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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