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多最大的疑问是他们为什么要花那么大力气烧了红树林,研究濒危红树林的事情全球很多人在做,他这里虽然损失惨重,但是所有的研究数据都还是在的,他们损失的只是时间。
    维克多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闹那么大烧了红树林。
    “现在想起来,他们打晕我是不想让我回去找人来帮忙,他们并不想要我的命。”维克多摸了摸头上被砸出来的大包,若有所思,“他们在红树林里面藏了东西需要毁掉?”
    所以才会搞那么大的阵仗?
    “不太可能。”依坦摇头,“你失踪以后我们为了找你翻遍了红树林的每一个角落,连藏不了人的山洞都被我同和安翻进去看过了,我想不出他们会有什么东西藏在这个岛上,还特意藏在我们做科研的红树林里。”
    依坦除了研究海洋生物,热带雨林的动物也一样在研究范围,红树林那片领域,他熟得跟自己家后院一样。
    “这次的火虽然是瞎子赞放的,但是我们在搜救的时候发现了很多人为破坏的证据,巡警们走的时候又带走了一波人,这次事情可能会和上次病毒事件一样,偷猎的那伙人,又会有不少被抓进去。”和安皱着眉,“我总觉得……有人在背后和我们做一样的事。”
    两次事情,对偷猎人其实都没有好处。
    排除瞎子赞的那件事,向来在公海上谨慎小心的偷猎人像是突然被鬼附身,高调无脑不及损失,关键是他们根本猜不到偷猎人想要做什么。
    贝芷意抿了抿嘴。
    和安同志愿者开会讨论这些事的场景,她在做公关方案的时候经历过两次,她向来是不说话只负责做会议记录的。
    和安知道她的脾气,所以从来不会逼着她在这样的场合发表看法。
    “那个……”她小小声的开口,三个男人同时转头,表情都有些意外。
    贝芷意咽了口口水。
    还是好不了,同和安单独相处的时候,她似乎已经放开了一些,但是真的到这种场合,所有人都在注意她的时候,她还是会有些口干舌燥的紧张。
    她强迫自己直视和安的眼睛。
    “我昨天晚上收到了一封邮件,是关于之前做的鲨鱼公关案的。”她把打印出来的纸递给和安。
    “按照计划,我联系的那些中间人在四天前就已经开始在鱼翅市场散播假货谣言,我们挑中的那几个鱼翅卖家也已经开始囤货。”她细声细气的,“但是,情况比我们之前计划的好了好几倍。”
    这个方案是有些风险的,鱼翅产业能说得上话的那些家伙会不会配合,怎么配合,配合到什么程度,她都精确的计算过风险,但是这一次,顺利的有些不太正常。
    “假货的消息传得很快,而且,市场上真的出现了大量的鱼翅假货。”开了个头,三个男人听得都很认真,贝芷意语速开始变快,“这次的节奏,就像是有人等着我们散播谣言之后,为了降低这个方案的风险,直接把谣言变成了真实。”
    这下都不用她再去沟通,大卖家都开始囤货提价。
    “在公关上面,我最怕遇到这种事。”同和安他们云里雾里的表情不一样,贝芷意看起来反而非常镇定。
    “如果有一个方案,舆论莫名其妙的一边倒,而且倒的方向和你想做的方向完全一模一样,就代表这次公关,有其他人介入了。”
    “有人想要通过我们的公关方案牟利。”贝芷意温温柔柔的,一针见血,“最开始的时候我只是以为我在同中间人的沟通过程被人泄露了,有人想乘着这次市场混乱赚取中间差价。”
    这一点,她已经写到方案风险中去了,和安记得很清楚,她算好了比例,在这个比例内的,属于可控风险。
    因为是可控的,贝芷意一开始并没有特别在意,她现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和安的伤上面,这人爱吃辣,被烫伤的那么严重还背着她偷偷摸摸的吃辣椒酱。
    直到今天,和安他们把疑点都列了出来,这个方式,她莫名的熟悉。
    “我们现在遇到的问题,和之前做的鲨鱼公关一样,除了我们,有第三方进来了。”
    “我猜不到他们的目的,但是可以肯定他们想要针对偷猎者,目前来看,除了阻止和安建生态酒店之外,其他的似乎跟我们都是一个方向的。”
    “他们如果要阻止我建生态酒店,为什么不在投资人在的那天晚上放火?”和安插嘴。
    贝芷意的角度,又是他从来没有考虑过的角度。
    他脑子里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因为她的猜测,突然有了一个模糊的形状。
    他突然插嘴,并没有意识到贝芷意是他的女朋友,也没有意识到贝芷意其实很怕在这样的场合遭到质疑。
    刚开口,他就有些懊恼了。
    应该等两个人的时候再问的,那时候贝芷意比较不容易慌。
    贝芷意确实慌了一下。
    她躲开了和安的眼神,悄悄地掐了一下自己。
    “因为这样杀伤力会更大。”她开口,抬头,“他们如果在签合同当天放火,你们合同就只是签不成……”
    和安突然懂了。
    合同当天放火,巡警、村长、投资人都在,他当着面,可以做很多解释和应急方法,投资人和他有旧交,那样他其实是可以再次获得投资人的信任的。
    但是如果他们在签了合同后再放火,投资人发现和安说的离岛其实并没有那么安全,毁掉的可能不只是合同,还有投资人对他的信任,甚至是业界对他的信任。
    “他们懂行。”贝芷意抿着嘴,“介入进来的人,肯定不是偷猎者。”
    肯定,是敌非友。
    第41章
    贝芷意提出问题的角度,是和安他们从来没有想过的角度。
    他们在小岛时间太久,维克多和依坦骨子里都是学者,公关这些弯弯绕绕,他们根本闻所未闻,唯一一个也算是在商界里打过滚的和安,他更擅长做资产管理和企业管理,贝芷意这样的路子,他知道概念,但是很难想的像她这么深入。
    假如,有第三方介入。
    不管他是敌是友,也不管他背后的目的是什么,有很多事情,其实就能说得通了。
    如果病毒信封不是偷猎者发的,那么就能解释这封邮件之后,偷猎者损失惨重这件事;如果抓住瞎子赞的人不是偷猎者,那也能解释为什么这伙人为什么不惜烧了偷猎者的老巢,也要让他们伤筋动骨了。
    他们先让和安在动员大会上发现瞎子赞失踪,然后等和安找国际刑警的时候,最大范围的把偷猎者曝光了出来。
    他们看起来对偷猎者有深仇大恨,对基地的志愿者倒是没有太大敌意。
    在暂时不清楚维克多到底是因为什么被人敲闷棍的前提下,维克多起码没有死,为巡警通风报信的瞎子赞也没有死,瞎子赞的妈妈也只是被挟持疑似掉入沼泽。
    散会之后,和安一个人坐在健身房里,嘴里嚼着贝芷意带过来的奶糖,没剩几颗了,所以他嚼得慢吞吞的。
    缺的那一块东西,拼起来了。
    但是他仍然想不通对方的目的。
    他们痛恨或者说仇视偷猎者,照理来说,应该同他们是一个战线的——痛恨偷猎者的人,通常只有环保卫士。
    但是他们的行为不像。
    寄病毒信件,挟持瞎子赞,用威胁的方式火烧红树林,他们的行为,肆无忌惮的比最近低调到不行的偷猎者还嚣张。
    这世界上确实会有些人用做好事的名义罔顾人伦道义,但是他直觉,这伙人应该不是。
    就像贝芷意说的那样,他们计算的很精准,了解游戏规则,并且还希望用和安他们的计划,借力打力。
    藏在黑暗中的阴谋家,和环保,不会有任何关系,只会和利益有关。
    和安把手里那只蓝白色的蠢白兔揉到皱又拉到平。
    糖快没有了……
    又答应了贝芷意不能嚼烟草……
    嘴里总想弄点什么吃的和安有些郁闷,把糖纸揉成一团,又剥了一颗塞到嘴里。
    为了利益……
    他在阴暗的光线下,缓缓的眯眼。
    想要阻止合同,想要弄臭他在业界的名声,让生态酒店计划再也无法进入投资圈,那就说明,生态酒店这件事,和那伙人有利益冲突。
    他们也想在岛上做点什么?
    和安嚼奶糖的动作停了下来……
    偷猎者会妨碍他们,生态酒店和他们有利益冲突,不方便露面暂时只能躲在暗处……
    这三条线索,分明都是最关键的拼图。
    和安把香软的奶糖嚼出了烟草的苦涩,还缺一块……
    动机……
    ***
    贝芷意拿着药在健身房门口徘徊了十几分钟。
    和安一个人在里面,没有开大灯,会议结束后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拍拍她的背示意她先去休息。
    可是他……下午开始就没有擦过药,虽然这个人的愈合能力很可怕,那天的血肉模糊今天看起来就只剩下一些死皮和裸露出来的伤口,没有化脓也很少再出水。
    贝芷意在门口又转了一圈。
    她知道和安的心情应该非常差,红树林着火之前,签了合同的那天晚上,他看起来意气风发,像是蛰伏了多年终于确定了人生目标,那个晚上的和安有一点点肆意,带着破茧而出后的放松。
    可是这样的喜悦仅仅只维持了一个晚上。
    贝芷意透过窗户看着那个坐靠在墙边的身影。
    刚开始认识他的时候,觉得他坚不可摧完美无瑕,现在他变成了她的男朋友,她却越来越觉得,他很孤单。
    他的周围都是阻力,他想要做的所有事情,都得靠着他自己一步一步去摸索,会头破血流,也会被迫绕很远的路。
    她看着黑暗中的和安又低头剥了一颗糖,她抿嘴,敲了敲健身房的玻璃门。
    和安抬头。
    贝芷意捧着医药箱开门进来,蹲在他面前开始熟练地拆棉球开碘伏。
    “你以前从来没做过这些事吧。”和安苦笑,几天功夫,她的动作看起来都快赶上诊所里的护士了。
    “做过。”贝芷意很熟练的扒拉下和安的黑背心,沁凉的碘伏擦在他的伤口附近,他肌肉缩了一下。
    “以前我家楼下有一只野猫。”她轻声慢语的,“怀孕生了一窝小猫,为了保护小猫不受其他野猫的欺负,它经常和其他野猫打架,身上有很多伤。”
    “我晚上放学回家,就会从家里拿了碘伏下来帮它擦药。”她声音更慢了下来,带着笑,“后来小猫长大了,它为了表达感谢,每天早上都会在我家门口放一只死老鼠。”
    和安笑了。
    贝芷意擦药的手也跟着轻快了一些。
    “你安慰人的方式真的是……”他扶着额头,低低的笑出声。
    用别的小男生哄女孩子的方法哄他,用小时候给野猫擦药的故事跟他做类比,不伦不类的,却每次都能莫名其妙的让他心软一下,痛一下。
    “我……不太会安慰人。”她羞涩的又用棉球沾了一点碘伏。
    她没什么朋友,从小到大的故事都是她一个人的,成长的烦恼喜悦惊喜惊吓,都没有人诉说,放在心里面缠缠绕绕的,现在这样的晚上拿出来作为聊天的谈资,回忆里就蒙上了温柔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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