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什么,她就答什么,巨细靡遗说了今天的事情。
    电话的最后,程亦川说:“想好多久去见gilbert了吗?准备好了,我就安排行程,订机票了。”
    宋诗意望着窗外的夜色,想了想,说:“随时都行。”
    陌生的新家,陌生的夜景,连空气里都是新生的味道。旧日种种已落幕,她对未来没有任何恐惧,如今只有期待。
    程亦川说得对,再坏也不会比之前更坏了。
    她深吸一口气,听见他在电话那头精神奕奕地说:“那我订机票去了,你快躺上我的新床垫,明天反馈一下试用感受啊。”
    宋诗意笑了,挂电话前听到了最后一句:“好梦,宋诗意。”
    结束通话时,心情很轻松,仿佛生活的重担悉数落幕,未来种种都值得期待。她并未告诉程亦川,那张新的床垫被她安置在了母亲的床上,而她就睡在旧棉絮上。
    可奇妙的是,她很快入睡,就在自己的旧棉絮上也做了一整夜的好梦。
    她梦见欧洲的街景,艳阳下的阳蓬,街角的露天咖啡馆旁,金发碧眼的人大口吃着意大利面。远处有连绵起伏的阿尔卑斯山,近处的广场上白鸽纷飞。细碎的阳光洒落一地,温柔了世间万物。
    天亮时,她看见了大半夜里程亦川发来的机票信息,心跳骤然加快。
    冰岛,她来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电话的另一头,顶着黑眼圈熬了一夜的人,依然在精神奕奕地逛着网店,在魏光严醒来的第一时间,拉着他继续昨夜的“选择题游戏”。
    两张卫衣图片扔过去——
    “黑色和灰色,哪件好看?”
    “灰色。”
    “可是黑色显得更帅更利落啊!”
    “那就黑色。”
    “但是灰色好像更高级更有质感?”
    “你他妈一晚上不睡,就为了买些有的没的臭美???你是去欧洲见你爸妈,还是见你丈夫娘啊?!”魏光严生气。昨晚拉着他熬夜选行头就算了,好不容易求着程亦川饶他一命,醒来居然还要继续这个游戏。
    “别生气嘛,生气多伤肝啊。”程亦川一边打字,一边毫不犹豫又扔了几张图片过去,“这几顶帽子,哪个好看?防风帽要买一顶,棒球帽要买一顶——”
    “滚!老子不认识你!”魏光严在看见图片上的标价那一刻,彻底暴走。
    他到底为什么要陪着这个丧心病狂的人选这些昂贵的玩意儿?
    他自己都买不起!
    他凭什么费了精力还伤自尊?!
    魏光严噼里啪啦打字:“程亦川,你知不知道节约是种美德?我告诉你,我奶奶辛辛苦苦养了一年的猪,累死累活,起早贪黑,卖了也买不起你一身行头。”
    那头奇异地沉默了。
    魏光严等了半分钟,没等来他的反应,思考着自己是不是刺伤了他那颗少男心。其实反过来一想,这厮平常也不怎么花钱,唯一的兴趣爱好就是臭美打扮,基地给的补助好像也是可以负担的啊……
    他是不是伤到了程亦川的自尊?
    这么想着,善良的他又发了条信息过去:“其实爱美也没什么,爱美之心人皆——”
    消息还没发完,程亦川一口气又扔了几张图过来。
    “背包!我居然忘了买背包!快帮我看看,这下面哪个背包比较man比较有男子气概?!”
    魏光严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仰天长啸:“程亦川,老子要拉黑你!”
    五天后,穿着一身帅气行头的人出现在北京首都国际机场。
    他带着黑色棒球帽,一身黑色大衣,脚下蹬了双timberland的拉风短靴,浅灰色的套头毛衣很风骚地在脖子上砌了个堆堆领,目不斜视地顶着众人的视线往外走去。
    大老远的,他一眼看见了宋诗意,和她逐渐张成o字型的嘴。
    他淡淡地朝她走去,心说,别惊讶,天生丽质难自弃。
    走近了,他一脸从容地等待宋诗意的夸奖,然后看见她咧嘴笑着问了句:“程亦川,你要去欧洲当男/妓吗?”
    “……………………………………”
    程亦川:老子跟你拼了!
    第58章 第五十八个吻
    第五十八章
    还能有比这更戳心的开场白吗?
    没有了。
    程风骚前一刻还像只膨胀的气球, 从远处优雅地飘过来, 下一刻听见宋诗意的形容,就真变成气球了。
    生气的气。
    气死人的气。
    航班从北京到香港, 转机后直飞冰岛。一路上, 宋诗意因为一时的言语不慎, 不得不接受程气球对她耳朵的无限荼毒。
    “我不好看吗?”
    “你就说我从头到脚哪儿没穿对吧。”
    “棒球帽难道不酷吗?”
    “黑色羊毛大衣难道没有衬托出我优雅的贵族气质吗?”
    “宋诗意你是眼睛有问题还是审美有问题?”
    “你其实也觉得我很帅,只是碍于面子不肯承认,所以采用了比较极端的措辞,对不对?”
    “……”
    宋诗意:“对对对, 你说的都对。”
    程亦川:“……”
    她又敷衍他了!
    她就是摸清了他的善良大度, 最近惯用“行行行”、“对对对”这一类的台词敷衍他!
    程气球的碎碎念再也停不下来。
    直到登机了,两人在靠窗的双人位入座, 宋诗意系好安全带, 终于侧头一把捂住他的嘴。
    “程亦川,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啰嗦?”
    她还嫌他啰嗦?
    程亦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可气话没能说出口, 他的视线落在那只贴在他唇边, 眨眼间又飞走的手上, 心跳漏了一拍。
    柔软的, 被早春的气温染凉的手。因为常年握着滑雪杖,掌心有薄茧, 与他唇间相触的那一刻, 摩挲得唇瓣微微发痒。
    程亦川怔忡片刻, 下意识张嘴要反驳, 可她刚才……说什么来着?
    不记得了。
    他的大脑仿佛是一摊浆糊,黏黏糊糊,余波荡漾。于是出口成了没头没脑的一句:“你用了护手霜?”
    淡淡的香气残留鼻端,稍纵即逝,似乎有点甜。
    “对啊。”宋诗意下意识地闻了闻自己的手,“早上用的,现在还能闻到吗?”
    她的手心在接触到他的嘴唇后,又一次无意中贴在了自己的唇上。绯红的唇,润白的掌心,这一幕在程亦川看来——
    简直刺激。
    他的面颊轰的一下烧起来,哆哆嗦嗦指着她:“你,你还有没有点女人的矜持了!”
    宋诗意莫名其妙:“啊?”
    “你你你,你刚才还用这只手捂了我的嘴!”程亦川面颊爆红,夸张地不断指她的手。
    宋诗意看看程亦川涨红的脸,又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下一秒,顿悟了他的少男心。
    有没有搞错!
    你这么纯情的吗,少年?
    她睁大了眼睛,一巴掌照着程亦川的脑门儿呼过去:“一天到晚瞎幻想个什么啊?你是小学生吗,这脑子装点正经事行不行?”
    程亦川:“这还不算正经事吗?你这是占我便宜,想跟我间接性接——”
    下一秒,那只手再一次捂住了他的嘴。
    宋诗意警告地看着他:“公共场合,你给我闭嘴。”
    被捂住嘴的人唔唔唔发出抗议:知道是公众场合,你还占我便宜?
    宋诗意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只警告地白了他一眼,松了手,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眼罩戴上,“我睡觉了,你给我消停会儿。”
    程亦川死鱼眼盯着她。
    可为了刚才的亲密接触慌乱不已的仿佛只有他,神经大条的师姐戴上眼罩就安然入眠,气得人牙痒痒。
    他又变身气球,气鼓鼓坐在那里,从前座的兜里拿出本杂志来,哗啦啦从头翻到尾,又烦躁地塞了回去。
    起飞了,失重感叫他消停了片刻。
    飞机上的光线暗了下来,嘈杂声渐渐弱了下去,乘客们仿佛在灯光的引导下自觉安静起来。
    鬼使神差的,程亦川侧头看着身旁的人。
    她戴着眼罩,安心入睡,头顶一束微弱的光线打下来,不偏不倚落在她脸上。他的视线从她光洁的额头一路而下。眼睛被眼罩遮住,所以无从窥视,但鼻尖小巧而挺拔,在空气里弯出漂亮的弧度。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的唇上。
    绯红润泽,像明信片上的三月早樱,盛开在水墨画一般素净的面容上,柔软馥郁。
    他怔怔地回忆着她用掌心触过他的唇,然后贴在自己唇上的画面,下一秒,脑子嗡的一下乱掉了。
    甜的,像草莓一样的香气。
    飞机上很安静,双人座很隐秘,昏暗的光线将气氛烘托至极。于是鬼使神差的,程亦川慢慢靠了过去,目光迷离,越来越近。
    近到能看清她的唇纹,和光线下面颊上细小的绒毛,这让她看上去像颗桃子,并且还是色泽漂亮的水蜜桃……
    程亦川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脑子里乱糟糟的,全凭本能。
    直到快要感受到她的呼吸,他停在那个距离,定定地看着那张微微起伏的唇,迷迷糊糊想着,会有多软呢?比棉花糖还软吗?也会和护手霜一样是草莓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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