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五上前一肘子捶爆鬼六的爪, 拿着勺子将缺牙兜离了这一处,“别乱动,这可是千岁爷的小宝贝,有个闪失,你拿什么赔!”
    鬼六爪上吃疼, 当即一个扫堂腿袭去,鬼五翻身越过轻轻松松避开了去。
    可后头鬼二伤到了脑袋, 动作便有些不协调, 被扫倒在地疼得直嚎, 缓过劲来忙气急败坏追着逃走的鬼六骂道:“你丫就是伺机报复, 不就是上次捣碎了你的棺材,用得着记那么久嘛,杀千刀的狗东西!”
    声音渐渐离远了去,片刻又传来了开门声响,有人进了屋里,“伺玉,快来把药端去,莫给外面那几个毛毛躁躁的打翻了去。”
    一旁的凳子微微有响动,似有人起身往外头跑去,“来啦来啦~”
    老儿才刚将药放到伺玉手上,跟在后头的鬼一就哭嚎着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嚎一大串含含糊糊根本听不明白。
    他还未说完,老儿便语重心长地打断了,“老朽说过了,你那指头没法接了,你给老朽哭哭啼啼也没用,这都断了可怎么接,要不给你镶个金手指摆着看看?”
    鬼一闻言当即哭得摔门而出,一路哭嚎着骂老头是个呕心鬼,哪处疼就往哪处揶揄,没得半点医者仁心。
    老儿还听得乐滋滋,拿下挂在腰间的酒袋子又开始喝。
    伺玉端着药小心翼翼地走到白骨床榻,将药放在一旁的小几上。
    白骨闻到那一股苦涩的药味,不自觉想要皱眉,却发现自己眉毛不听使唤,想要睁开眼,眼皮上却好像顶着千斤重,整个人被禁锢住一般,动弹不得。
    “白白,你快点醒罢,我给你做了很多好吃的,全部都是你喜欢的,等你起来就能吃了~”
    伺玉见她没有反应只能叹了一声,轻轻吹着碗里的药,转念一想,似乎又想到了一个话头,“白白,何姐姐快要生了,可简大人太紧张了,防得是密不透风,十鬼本来还等着将那奶娃娃抓来孝敬你的,可现下是找不到了……”
    奶娃娃,孝敬她?
    白骨:“???”
    伺玉的声音犹如少女般的天真无邪,屋里仿佛透着阳光的气息,那夏日的知了声渐歇渐停叫着,清风拂过窗外草木清新气息,闻之舒心舒肺。
    伺玉将所有人都提了一遍,唯独没有提到秦质,她有心想问却开不了口,只能躺在那里心中焦急的等着。
    可她等了许久也没有秦质的消息,更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他仿佛消失在她的世界里一样……
    她心中十分沮丧失望,委屈而又担心,又万分急迫地想要起来去找他,思绪复杂得难以形容。
    夜深了,白日里的嘈杂吵闹也归于平静,屋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草木间的窸窣虫鸣。
    白骨百无聊赖地躺着,听着外头的蛐蛐叫到了第几声。
    门突然被轻轻推开,有人缓步进来。
    那熟悉的步调叫她的心口一颤,万分害怕这只是一个梦,待确定了自己确实清醒的时候,心跳当即快了起来,快得自己都有些受不住。
    那无比的欣喜似乎都要从心口溢出来了,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睁眼去看,却依旧动弹不了身子,一时急恼至极。
    他走得有些慢,脚上的伤似乎还没好,半晌才走到她这处来,轻轻坐在她身旁,看了她一会儿,慢慢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将她额间的碎发轻轻抚到耳后,那动作极轻,似乎怕碰坏了一般,带着满满的眷恋希冀。
    白骨心中一片雀跃,很想钻到他怀里去,可惜现下却无法,一时心中颇有些遗憾。
    秦质看了她许久,俯身微微靠近,轻轻吻上她柔嫩的唇瓣,感受她的温热,既不再靠近一步又不舍离开。
    她下意识想要开口唤他,却连唇瓣都动不了,忽而之间,一滴水滴落在她的眼角,顺着眼尾慢慢滑落,仿佛是她在落泪一般。
    她心口一阵酸涩,便听他低声道:“娘子,你什么时候醒,我好想你……”
    那声音沙哑至极,话间带着难以承受的脆弱难过,听得人心头发颤。
    她忍不住呜咽出声却听不见声音,眼角慢慢润湿,缓缓落了一滴清泪,可惜秦质以为是他的眼泪。
    他在她身旁坐了很久,深夜里本是该入睡的时候,他却舍不得睡,直坐到天光开始微微发亮,他才极为不舍地低头在她额间轻轻落下一吻,起身离开。
    他前脚刚走,后脚公鸡就打鸣了,十鬼陆陆续续从屋里出来活动,院子里又开始热闹起来。
    白骨以为是巧合,可接下来的每一次都是这样子,时间扣得正正好,连一刻也没有少。
    她心中颇有些奇怪,不知道他为何不与她一道住,而只在深夜里来见她,她虽然疑惑,可有了他消息心便安了下来,每日夜里心心念念着他来。
    这日午间阳光明媚,白骨手指突然动了下,她连忙睁开眼慢慢坐起身,适应了一会儿,便迫不及待下了床榻,急匆匆地出了屋,正好碰上了拿着铃铛端着耷拉着眉眼的缺牙到处散心的老儿。
    缺牙一见她,那小嘴巴当即一撇,黑黝黝的小眼儿又开始湿漉漉了,满眼写着快哄我的小情绪。
    白骨连忙伸出手指点了点它的脑袋,神情颇为抱歉,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抱歉的话,她上回儿好像说过了,再说便有些没诚意。
    老儿见她起来了也没惊讶,“小姑娘醒啦,可叫你那相公知晓了?”
    白骨连忙摇了摇头,极为心急问道:“他现下在哪里?”
    老儿闻言笑眯眯,伸手指向前头,“这条巷子出去,门前种着柳树的院子就是了。”
    白骨当即转身,迫不及待地跑过巷子,待看到门前的柳树便停下脚步,心中颇有些近乡情怯,她慢慢走到门前,心跳快得厉害,几乎让她喘不上气。
    她站了许久,才伸手轻轻推开门,那人长身玉立站在药架旁,似乎在挑拣晒着的药草,修长的手指在阳光下修长皙白,骨节分明好看,视线上移,那皙白的面容清隽如玉,眉眼如画染上细碎的阳光看着是惊心动魄的耀眼,阳光洋洋洒洒散落在他身上,一贯的温润如玉。
    他听见这处动静,抬眼看来,见是她神情顿时怔然,直勾勾地看着她一动不动。
    白骨见他这般看着自己,当即想着自己衣发都没有梳理便来了,现下肯定是乱糟糟的,一时颇有些拘束紧张,生怕自己那处不好看了,可又舍不得现下回去,只得小声喃喃般唤道:“相公……”
    这声相公仿佛沾糖似的,直甜到了心头,秦质还是没有反应,那神情怔忪似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白骨见他这样不理睬,心中颇生了些许恼意,她这般急匆匆地找他,他却站在那处没什么高兴的模样。
    她的眉眼当即耷拉下来,眼中颇有些幽怨,慢慢吞吞走到他面前,垂着眼儿一脸不开心。
    秦质看着她从远处走过来,那白纱衣摆翻飞间透着薄薄的晨光,仿佛是一个梦,心口跳得太急,连脚都迈不出去。
    待白骨真的走到他面前的时候,那样真实地存在着,他眼眸中微微泛起水泽,当即伸手将她紧紧抱进怀里,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白骨见他抱来一时心中甜滋滋的,耷拉着的眉眼当即弯了起来,正要伸手抱上他的窄腰乖乖窝在他怀里,却不防秦质突然抱起她往屋里走去。
    大白日的非要往屋里去,还能做什么呀?
    白骨想着脸便猛地一红,只觉臊得不行,他怎么满脑子尽想这些,这才没抱多久呢!
    她心中正嗔着,秦质已然抱着她进了屋,将轻轻她放下,低头在她唇瓣上轻啄一下,神情极为温柔道:“乖,等我一会儿。”
    白骨羞得直缩脚趾头,忍不住脸薄小声道:“别这么急呀~”
    秦质没听见,已然动作快速在屋里随手拿了几件衣裳,极为随意地收进包袱里。
    白骨见状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秦质好了便背起行李药箱,走到白骨面前,拉起她的小手,“好啦,我们走罢。”
    白骨这才发觉自己想左了,不由臊得从头到脚都泛红了,直垂着头羞羞答答小声嘟囔,“我们要去哪里?”
    秦质闻言一怔,见她这般如何还不知晓她想到了别处,一时颇为心猿意马,低头靠近她,眼里满是意味深长,薄唇轻启戏弄道:“你刚头在想什么?”
    白骨连忙摇了摇头,眼儿躲躲闪闪,瞧着很是心虚。
    秦质忍不住搂过她狠狠亲了几口,讨了些许利息塞塞牙缝,才按耐住心思拉着她一边往外走去,一边回答道:“你睡了这么久,一定闷坏了,我们去外头游山玩水好不好,你想去什么地方我们就去什么地方,就我们两个人。”
    秦质说到两个人时,颇有些咬牙切齿地强调,全因十鬼这些日子让他烦不胜烦,上蹿下跳地防着他见白骨,极为不可理喻,若不是顾忌着白骨,他早早便把这群跳蚤给灭了,现下隐忍了这么多日才等到白骨,自然要避开这群烦人的破灯笼。
    白骨闻言心头喜欢不已,当即跟着秦质一道走出院子,正想着回去和十鬼伺玉打声招呼,却听身后传来十鬼的声响,“千岁爷!”
    “丫忒是无耻,竟然想拐我们千岁爷!”
    “站住!”
    “千岁爷,你快回来!”
    “……”
    白骨闻言一头雾水,还没来得及反应。
    秦质二话不说便拉着她往前跑,一路碰上了迎面而来的楚复褚行,他当即一石二鸟吩咐道:“拦不住他们,你们就给我滚回秦府!”
    楚复褚行吓得三魂不见七魄,连忙冲上前又打又抱地玩命阻拦,一行人七嘴八舌、手忙脚乱地扭打起来,吵得邻家大婶破口大骂。
    白骨回头见他们团团围堵在一起,直睁着眼儿满头雾水。
    秦质回头看了一眼,难得少年心性一起,拉着急忙她往前跑,清透温润的声音随风入耳,“娘子,我们快走!”
    白骨闻言转头看向拉住她跑的秦质,夏风徐来,带着淡淡的药香沁人心脾,细碎璀璨的阳光洒落在他随风飘扬的乌发衣衫极为耀眼,让人只觉所感受的一切都是温暖,一直暖到了心里那最冷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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