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想呆在他身边……她不要他的命……
    半晌, 无反应, 林鸿思考后, 对着日月天地下跪,膝盖结结实实磕在土地上。
    “你若不要我这贱命, 我林鸿给你叩三个头,你早日往生,下辈子身为男儿,与林鸿做兄弟!”他爽气。
    青黛悄声无息去往他对面,也跪下,凝视他的面容。
    林鸿一叩。
    青黛一拜,她说:“天地为鉴。”
    林鸿二叩。
    青黛二拜,她说:“日月为明。”
    林鸿三叩。
    青黛三拜,她说:“你与我,结为夫妻。”
    这三拜后,血泪从青黛眸中流出,化不开的酸楚。
    林鸿结实的三下,额前已经微红,他站起,又回头看了一眼那无名墓碑,迈步,身体从依旧跪地青黛的身上,不留痕迹地穿过,离开。
    回到茅草屋,老余满脸愁容迎上来,“怎么样了?白烛点上了?”
    “没有。”
    “那咋办?”老余急躁。
    林鸿拍拍他的肩,“宽心吧,带走那簪子的是我,她要是要我这阳间的命,我就还她,让她息怒。”
    “那咋行!”
    林鸿一笑,“这单后,我们也金盆洗手了,不干那事儿了,好好回家过日子吧。”
    说完,他走回自己的屋子,从布袋拿出被他扯断的老铜铃,瞅了半晌,不打算修复,扔在一边。
    四人各回各乡,老余与他们三人不一个村,先走一步。
    林鸿、大庆,小衡三人则回到了自己的村子。大庆、小衡用钱给老母治病,剩下的钱则和林鸿一起做起了生意。
    就这样过了三年,已是民国三年末。
    回乡后,林鸿将那老铜铃修好挂于店前,那铜铃也再未响起。
    他哪知道青黛真就远远观望了他三年,日升日暮,落叶修竹。
    在青黛心里,那青鸣山三叩首,她一身红衣似嫁衣,她早已把他当作她的丈夫。
    不能举案齐眉,她也要守着他。
    青黛不知,阴克阳,一年抵十年,悄然间,她就这样薄了他三十年的寿命。
    民国四年,暴戾军阀四处寻当年金盆洗手的摸金校尉们。
    林鸿这样的老手,自然成为了首要目标。
    他们砸烂了他的铺子,他不从;他们拿着枪抵着他头颅,他不从;但当他们拿着枪指向大庆和小衡时,他站了出来。
    林鸿重新戴上了那块布满灰尘的身份牌子,换了大庆和小衡平安。
    林鸿这样被抓走,黑套子罩着头颅,他被送到了一个秘密场所,摘下面罩,他看到了一群以前的同行,包括老余。
    老余老远与他对视,他走过来,拍了拍林鸿的肩,“兄弟,这辈子还能见啊。”
    “娶老婆了吗?”林鸿笑问。
    老余爽朗一笑,“当然,三年抱俩,儿女成双。”
    本值得开心的事,老余却带着哭腔,“这回怕是不能活着回去抱抱他们了。”
    “他们把我们抓来,要干吗?”林鸿正声问。
    “盗皇陵。”
    大规模的偷盗皇陵,当然要一等一的摸金校尉,在场无不高手。
    汉代皇陵,上头让盗,谁敢说不。
    民国四年,三月,初春,林鸿入皇陵。
    前方有人打头阵,他与老余断后。
    每走一步,林鸿用不夜灯照着石壁,读着这上头交错的篆体和隶书。
    一室又一室的打开,从不腐女尸,各异粽子,到恶虫飞虫,他们渡过一险又一险,也死了不少人。
    青黛踏入这墓时,无比熟悉。
    是父皇?不是……
    皇陵,皇陵……
    不是父皇,那就是她的……皇兄。
    前方有人喧哗,说壁上画了一女子,美丽非凡。
    林鸿和老余也上前去看,画中女子笑靥如花,红衣似火。
    老余感慨:“漂亮啊!”
    前方人里说:“是不是皇帝的妃子啊,果然美人都到皇帝手里了。”
    只有林鸿一直盯着那画的一隅呆愣,轻轻道:“是妹妹……”
    大家也算欣赏完,一寻人继续前行。
    而那画的右下方小篆刻了四字——皇妹青黛。
    青黛手抚过那几字,虽不是一母所生,但在那冰冷的皇宫,她的皇兄,总会偷拿梅子糕给她吃。
    在这黑暗中不知耗时多久,他们最终到了核心墓室,也是皇陵尽头。
    后人记,民国大规模皇陵偷盗,摸金校尉几十余人,无人生还。
    ***
    “没了?这就没了?”白桦肃然起立,“那怎么死的呢?”
    井秧站起,淡淡道:“死了就是死了。”
    她瞥了一眼施常山,他双眼无神,一副深思状,想必是记起来了。
    大师依旧眯眼微笑,“想起了?”他打断施常山的思绪。
    “嗯……”施常山应。
    “那想通了?”
    施常山不答,这人世,对他总不是善有善报。
    他如何想通。
    怎么死的?
    是老余……
    ***
    有人触碰了墓室的机关,墓室里的地砖开始塌陷。
    当林鸿觉得自己要掉下去时,有力将他向后拉了一把,他回头,身后无人。
    几年未响的老铜铃此刻响了起来,“青黛……”
    林鸿无声似有声的心中默念。
    她又救了他一命啊。
    她怎么还跟着呢,恍惚间想起什么,林鸿怔愣。
    当他采药遇到暴雨,唯他头顶的那片芭蕉叶不断,别人被淋的浑身湿透,他却跟没事儿人似的。
    当他灶头前炖着锅,他去忙着别的事,回头想起来,火应该把锅水烧干了,赶忙回家。可是灶前放着鲜美四溢的汤,不是他的手艺。
    当他读书支着手在桌前睡了一夜,翌日醒来时,身上却盖着薄衣。
    其实,她一直都在啊……
    林鸿收回思绪,老余在前方断砖处,林鸿朝他喊:“老余!到我这儿!”
    老余看到林鸿,拼了命奋力一跳,被林鸿抓住了手臂。
    前方地砖全面塌陷,而下方不知是什么诡异液体,人掉入其中,即可化骨为水。
    “林鸿!林鸿!你别放手啊!”老余惨叫。
    他身后的那些个人都掉了下去,一片哀嚎之后,墓室居然只剩老余和林鸿了。
    “我拉你上来!”林鸿脸憋得通红。
    他艰难地拉着,手在边缘蹭破了皮。
    “啊——”使劲吼了声,林鸿将老余连滚带爬拉了出来。
    老余手直哆嗦,“我……我……我……碰了那个金玉片片,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金玉片片?”林鸿看向主棺,棺头果然空了一块,“你!”
    行内有句话,动尾不动头,动头要人头。
    林鸿想指责,又咽了回去,“片片给我,那个拿不得,得还回去。”
    老余怒吼:“你疯啦!”
    林鸿半蹲,将老余的头狠狠按在地上,“头磕三下,片片我去还。”
    老余用力磕了三下,头磕出血了,“能不还吗?”
    “你还想活着出去吗?”林鸿咬牙问。
    “那你怎么过去?”老余发慌。
    中间隔了好十几米,下头就是那吞噬人的液体。
    “爪钩。”林鸿伸手,老余从包里拿出一个,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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