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幸如今康宁县主终于出了月子,终于可以给她女儿治病了,她女儿也终于能得救了,叫詹夫人怎能不激动,怎能不赞扬的话张口就来?  她如今只恨不能把许夷光捧到天上去了,因忙又笑道:“四夫人实在太谦虚了,满京城谁不知道您比太医院的太医们还厉害,用‘医死人,肉白骨’来形容,也丝毫不夸张?不瞒您说,今日之前,我就没
    睡过一个安稳觉,心也一直是悬着的,如今见了您,这心才总算是落回了原地,今晚应当也能睡一个安稳觉了。”
    许夷光见这顶高帽子越来越高了,很是无奈,笑道:“夫人真的太客气了,没见到五皇子妃,没给她把过脉之前,我真的什么把握都没有,还是有劳夫人带我进去见过五皇子妃后,又再说吧。”
    靖南侯太夫人也笑道:“可不是么,望闻问切许氏还一样都没进行呢,还是先进屋吧。”
    詹夫人这才不再多说了,继续引着婆媳二人往里走。
    五皇子妃身为五皇子府的女主人,住的自然是府里最好最大的院子,以致进了院门后,都还穿抄手过游廊的,走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抵达了五皇子妃的卧室。
    就见五皇子妃躺在床上,脸色惨白,气息微弱,干瘦得与许夷光初次见她时,简直是判若两人。
    瞧得靖南侯太夫人与许夷光进来,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毕竟都是长辈,尤其靖南侯太夫人,更是婆婆的亲娘,再是君臣上下有别,她也怠慢不起。
    让靖南侯太夫人忙忙给止住了:“都是自家人,皇子妃千万别与我们客气,身体要紧,好在如今许氏身上方便了,必定能让您尽快好起来的。”
    许夷光也道:“五皇子妃既没有力气,就千万别勉强了,我这就给您诊脉。”看她那样子,怕是里子都快亏空了吧?
    说完看向靖南侯太夫人和詹夫人:“有劳母亲和詹夫人出去稍坐片刻,我也好静心为五皇子妃诊脉。”  靖南侯太夫人与詹夫人见她一脸的严肃,不自觉便应了“好”,转身出去了,出去后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方才许夷光好生威严,连靖南侯太夫人都不得不承认,大抵这便是有真本事的人与色厉内荏之人
    ,最大的差别吧?
    屋里许夷光已行至五皇子妃床前,在凝神为她诊脉了,两只手都诊完了,方紧蹙眉头,与侍立在一旁她的贴身妈妈道:“有劳妈妈把皇子妃的衣裳褪了,我再给她检查一下身体吧。”
    贴身妈妈立时满脸的紧张,“四夫人,我们娘娘她、她怎么样了?很、很不好吗?”
    许夷光没回答,只道:“先把衣裳褪了,我检查一下吧。”
    如此忙碌了一番后,许夷光方吩咐大寒:“准备银针,我要给皇子妃施针。”  五皇子妃这才弱声问起许夷光来:“四舅母,我的病,还能治吗?我这些日子,总觉着身体都被掏空了一般,若是一早知道……可如今再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我也不敢再奢求旁的,只求四舅母好歹能
    保我多活些时日,让我多看几眼我那可怜的孩子,便心满意足了……”
    说到后面,已是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许夷光见她抓着被子的手青筋迸起,只见骨肉,脸也是瘦削惨白得能薄纸一样,忙道:“五皇子妃别这么悲观,您的病的确棘手,但并非不能治了,只是要多花些时间,多费些物力财力而已,于寻常人
    家来说可能负担不起,于咱们这样人家来说,却不是问题,所以您只管安心吧。”  五皇子妃的病的确很棘手,除了产后血崩引起的气血两亏,恶露不尽,败血壅塞,还有撕裂伤引发的恶炎之症,关键她都生完孩子三个多月了,症状还这般严重,太医院的太医们可都不是浪得虚名之
    辈,这些时日开的药,势必多少还是起了一定作用的。
    可以想见之前五皇子妃的症状到底有多严重,她生产时又是多么的惨烈,到底是何苦呢!  五皇子妃见许夷光说得笃定,方心下稍松,道:“四舅母说的是真的吗?太医们也说我的病不严重,能治,结果……不过我相信四舅母,四舅母说我还有救,我就一定还有救,若我回头真能痊愈,我一定至死不忘四舅母的大恩大德。”
    第990章 何来意趣
    “只要五皇子妃相信我,相信自己还有救就好。”
    许夷光说完这一句后,便不再多说,凝神给五皇子妃施起针来。
    待她终于把最后一根针施完,时间已经过了很久,她额头上也早已满是汗珠了。  她却顾不得擦,也顾不得喝茶,又叫五皇子妃的贴身妈妈让人取了纸笔来,笔走游龙的接连开了两张方子,都写得满满当当的,然后一一交代给五皇子妃的贴身妈妈:“这张单子的药抓来后,熬了水让
    皇子妃浸泡,我会再制了丸药送来,一日三次的用酒化了,给皇子妃外敷。”
    “这张单子的药则抓了来,每副都加三碗水熬至半碗时,让皇子妃内服。我明儿还要来给皇子妃施针,等施满七日,药也吃上十来副后,若能好转,便有大愈的希望了。”
    贴身妈妈都认真的记了,又让一旁一个丫头也记下了,方小声问许夷光:“那如果,过几日后,我们娘娘没能好转……”  许夷光看了一眼床上已经睡着了的五皇子妃,道:“还没发生的事,谁能说得准的?当然只能届时再说了……等你们娘娘这一觉醒来后,给她喝点米粥,暂时别吃其他补身体的东西了,她如今身子太虚
    ,补不得,也扶了她下地走走,别想着什么怕她吹风乏力,好人这样日日躺着,屋里又不通风,且要生病了,何况她本就病着?”
    贴身妈妈忙也一一记了,见许夷光一脸的乏色,忙赔笑着要扶她坐下,“真是辛苦四夫人了,四夫人先坐下吃杯茶,歇一歇吧。”
    许夷光却是摆手,“不必了,我先出去回母亲与詹夫人的话,只怕她们早等急了。”
    贴身妈妈闻言,也就不再多说,笑着引了她出去:“奴婢给夫人带路。”
    许夷光遂由大寒扶着去了外间。
    詹夫人眼尖,先看见了她,立刻起身问道:“四夫人,皇子妃怎么样了?她的病,你一定能、能治吧?”
    靖南侯太夫人闻言,忙也看向了许夷光,“老四媳妇,是不是很棘手?”
    许夷光笑了笑,道:“回母亲,是挺棘手,但还是极有希望的,只是要费一点时间,多花一些银子罢了。”
    这话一出,靖南侯太夫人与詹夫人都松了一口长气。
    詹夫人更是红了眼圈,双手合十直念佛:“真是菩萨保佑,谢谢菩萨,谢谢菩萨……”  念了几句后,想到都是许夷光的功劳,自失一笑,“嗐,看我,都高兴傻了,只记得感谢菩萨,反倒忘记感激四夫人的妙手回春了,四夫人可千万别见怪。我就知道,有四夫人出马,一定能一个顶俩,
    我如今是真的能安心,今晚上也终于可以好生睡一觉了,太夫人,您能有这么好、这么能干的儿媳,可真是好福气!”  靖南侯太夫人摆手笑道:“詹夫人太客气了,都是自家人,咱们不来这些虚的,不然这些日子您这般辛苦,又要照顾皇子妃,又要照顾小殿下,把小殿下带得那般白白胖胖的,我岂不是也要好生感激您
    一番才是了?”
    方才许夷光施针期间,靖南侯太夫人久坐无聊,便与詹夫人一道去看了小殿下,小孩儿不知愁滋味,仍该吃吃,该睡睡,长成了一个小胖墩儿,一笑就厚厚的双下巴,很是可爱。
    所以靖南侯太夫人有此一说。
    詹夫人闻言,忙笑着应了一句:“那不过是我的本分罢了。”方不再客气了。
    略坐了一会儿后,许夷光算着时间该给五皇子妃取针了,便与靖南侯太夫人和詹夫人打了招呼,复进了里屋去。
    适逢丫鬟进来禀告詹夫人:“蒋孺人请问夫人,太夫人与四夫人可要留下用膳?”
    许夷光眉头一皱,取针时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低声问五皇子妃的贴身妈妈:“蒋孺人是哪一位呢?”  不会是五皇子的妾室吧?皇子依制,倒是的确可以有两名侧妃六名孺人,可之前她没听说过五皇子府有哪个姬妾得了名分的啊,这种事,外人可能无从知晓,靖南侯府却是一定会知道的,——难道是
    五皇子新抬举的?
    就见贴身妈妈立时满脸的悲愤:“是宫里娘娘新近赏给我们殿下的,说我们皇子妃如今身体不好,有了蒋孺人,也好为我们皇子妃分忧……”
    话没说完,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眼前的人可不仅是大夫,更是宫里娘娘的弟媳,殿下的舅母,自己一副抱怨、不情愿的姿态,不是给自家皇子妃找麻烦吗?
    忙堪堪打住了,笑道:“也亏得有了蒋孺人周全,我们府里这些日子才不至于乱了套,我们皇子妃还说,等她什么时候好些了,一定亲自进宫叩谢娘娘的恩典呢。”
    许夷光点点头:“原来如此。”不再多说。
    心里却是直发凉,五皇子妃拼死产子,落得命悬一线,转头贤妃便赏了新人给儿子,还让新人当了五皇子府的家,也不怕让五皇子妃寒心之下,病情加重吗?
    五皇子妃的病情一直不见好转,应当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吧!
    许夷光与靖南侯太夫人到底没留在五皇子府用膳。
    许夷光是觉得累,心里也闷闷的,想早些回去见燿哥儿燃哥儿,靖南侯太夫人则是怕五皇子万一提前回来了,他到底是皇子,除了皇上,谁还能一直绊着他不成?
    婆媳两个遂直接坐车回了侯府去,心情也都并不比来时轻松多少。
    尤其是靖南侯太夫人,这许氏接下来日日都得来五皇子府,难道还能次次都碰不上不成?这可如何是好!
    不免又在心里把五皇子妃骂了一顿,当然这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许夷光回到清风堂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两个孩子,正好两个孩子都醒着,一见她就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她心里方觉得好受了许多。
    胡妈妈知道她还没用午膳,忙吩咐人摆起饭来,待她坐下开始用了,方问大寒:“五皇子妃的病很不好治么?看夫人的样子,像是很棘手,可别回头……都迁怒夫人才好呢。”  大寒看了一眼许夷光,方道:“是挺棘手,不过夫人说能治,夫人只是觉得五皇子妃可怜罢了,哎,别说夫人了,连我都觉得她可怜,再是富贵荣华又如何呢,病成那样儿,还是为了给丈夫生孩子,才病成那样儿的,丈夫偏还左一个人右一个人的添,说句不好听的,哪怕将来……又有什么意趣?”
    第991章 人心不足
    “好了,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许夷光打断了胡妈妈和大寒,“何况站的高度不同,看问题的角度自然也不同。站在你们的角度,或许觉着一辈子都衣食无忧,再有个知心的人,也就满足了,可这些东西,五皇子妃生来便都有,那她
    自然要追求更好的东西,也想要站到更高,总归不管她怎么想,这些话都不是你们该说的,让有心人听了去,我都未必救得了你们,所以以后不要再说了,知道吗?”
    胡妈妈与大寒闻言,忙都笑道:“这不是只有咱们自己人在,我们才多嘴的吗?不过夫人教诲得是,隔墙有耳,我们以后再不说了便是。”
    许夷光方点点头,继续用起膳来。  一时膳毕,她漱了口,又吃了茶后,方与大寒道:“你即刻跑一趟九芝堂,我列一张单子给你,你把上面的药材都给我取回来,记得取了就立刻回来,我还要制一些丸药,得你帮忙,五皇子妃的症状,咱们医馆诸如泽兰丸之类的丸药,通起不了多大作用,得现配才是。对了,见了师叔就告诉他一声,我和燿哥儿燃哥儿暂时不能回去小住了,让他和娘过几日再打发人来接我们吧,若师叔不在,就告诉春
    分,让春分转告给师叔。”
    大寒忙都一一应了:“夫人放心,我都记住了。”  许夷光“嗯”了一声,又道:“再问问春分,打算什么时候回保定?大姐姐一时半会儿间怕是走不了了,她总不能一直等下去,保定九芝堂也不能一直都她们两个通不在,她回去了,也好换叶青进京一段
    时间,跟着师叔好生学点儿东西,总不能让人家白拜一场师,白担了‘永安伯徒弟’的虚名才是。”
    大寒笑道:“不知道多少人想担‘永安伯徒弟’这个虚名呢,她赚大发了好吗?不过也是她有那个本事,换了别人,可未必入得了伯爷的眼,那夫人,我去了啊。”
    “去吧。”许夷光点点头,挥手打发了她。
    胡妈妈便道:“夫人今儿必定累坏了,要不趁现在小睡一会儿吧?等您睡醒,大寒也回来了。”
    许夷光却摇头道:“我倒是想睡一会儿呢,实在是没那个时间,妈妈忙你的去吧,我也要忙了。”
    五皇子妃的病虽能治,却委实棘手,她得详细的列一个计划,再就是仔细想一下万一中途出了什么状况,她该如何应对才是,她从不打没把握的仗,何况五皇子妃还身份尊贵,她也打输不起这场仗。
    “可夫人也不能不顾忌您自个儿的身子啊……”胡妈妈还待再劝,见许夷光一脸的坚持,只得叹息着作罢了。  晚间傅御回来后,自然也要问许夷光五皇子妃的病情,得知能治后,松了一口气,道:“能治就好,詹家在士林中名声自来不错,换一个亲家,可未必能及得上詹家,何况任何东西都是原配的好,夫妻
    就更是了,也能尽量避免将来兄弟阋墙。”
    继室嫡子虽及不上原配嫡长子,同样也是嫡子,何况有亲娘日日在父亲面前替其周全,时不时的吹枕边风,假以时日,怎么可能不祸起萧墙?
    若始终只有一个嫡子,或者嫡子都是一母所生,自然就不用担心这些,也能少很多麻烦与纠纷了。
    傅御说完,见许夷光一脸的疲色,忙关切的道:“敏敏,才出了月子,就让你这般的劳神劳力,一定累坏了吧?那今晚我们早些歇息吧。”
    许夷光的确累了,用过晚膳梳洗一番,再逗了两个孩子一会儿后,便早早睡下了。
    翌日,还是在与昨日差不多的时间,许夷光与靖南侯太夫人又坐车去了五皇子府。
    詹夫人仍早早迎在了五皇子妃的院门后,远远的只看她的表情,便知道五皇子妃应当有所好转了。  果然待彼此见过礼后,詹夫人就笑道:“不怪都说四夫人医术高明,妙手回春呢,昨儿四夫人才给皇子妃扎了一回针,也才用了一日的药,皇子妃昨夜便好歹睡了一个踏实觉了,假以时日,不愁不能痊
    愈,四夫人可真是华佗在世啊!我昨儿是说怎么同样是坐了一个月子,四夫人看着气色便这么的好,恢复得也这般好,如今看来,倒是我犯糊涂了,自然是四夫人有秘方了,早知道当初……”
    许夷光不说话,只是笑着听靖南侯太夫人与她寒暄,待二人寒暄完,五皇子妃的卧室也到了。
    许夷光便凝神给五皇子妃诊起脉来,察觉到脉象的确比昨儿健旺了一丝丝。
    她又轻声问起五皇子妃来:“感觉如何,肚子还疼吗?是怎样一种疼?下面呢?昨晚上还心慌气短吗?眼睛还花不花?睡觉时还出汗呢?”
    五皇子妃精力不济,差不多都是由她的贴身妈妈代为回答。
    许夷光却坚持要她自己回答,待她又回答了一遍后,心里也有数了,遂又请了靖南侯太夫人和詹夫人出去,以免干扰了她施针。
    一时施完了针,五皇子妃跟昨儿一样,早已睡着了。
    许夷光吐了一口长气,轻声与她的贴身妈妈道:“我有些渴了,劳妈妈打发人给我一盏温水。”  贴身妈妈忙不迭应了,亲自去斟了温水来给许夷光,见许夷光吃完了把茶盅递大寒后,她方借自大寒手里接回茶盅的动作,赔笑着小声开了口:“四夫人,那个……奴婢有一句话,斗胆问一问四夫人,
    还求四夫人千万不吝赐教。”
    顿了顿,不待许夷光说话,已又道:“奴婢想问四夫人,我们皇子妃此番好了后,大概多久才能、才能再次有孕呢?”
    许夷光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淡笑道:“这个问题,是妈妈自己想问的,还是谁……授意妈妈问的?”
    五皇子妃如今能不能真个捡回一条命来,还是未知呢,她都不敢保证,一个个的就已经在想她能不能再生孩子,多久又能生的事了,不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是什么,又把五皇子妃当什么了?
    贴身妈妈惯会察言观色的,见许夷光冷了脸,立时黄了脸,赔笑着结结巴巴道:“那个、那个是……是……”
    结巴了半日,也没结巴出个所以然来。  她早说了,这个问题不适宜问康宁县主,那到底是殿下的舅母,不是皇子妃的,怎么可能向着他们,偏夫人非要她问,还说只有她才方便,不比她自己,得随时陪着靖南侯太夫人,当着靖南侯太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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