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夷光正躲在一颗桃树后,远远的暗戳戳的偷窥。
    见傅御来了,忙低声道:“你快给我蹲下,站得这么直做什么,显摆你高呢?让我娘和汪师叔发现了怎么办?”
    傅御看得好笑不已,道:“你当你躲这儿太太和汪师叔不知道呢?还是快随我去别处逛吧,省得知道你在偷看,二人明明满肚子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一边说,一边还不由分说拉了许夷光便往另一条小径深处走去。
    许夷光挣不开他的手,再想到他说的话也有道理,只能半推半就的任他拖着自己进了桃林深处。  心里却是猫抓一般,好奇焦急得不得了,问傅御道:“哎,你说,汪师叔能彻底打动我娘吗?也不能怪我娘,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可汪师叔又是真的很好,就我们医馆里,对他有意思的都不
    止一个两个,我娘要是再这样纠结下去,回头煮熟了鸭子飞了可怎么办?”
    傅御捏了她的鼻尖一下,“我叫‘哎’吗,不知道叫哥哥的?”
    许夷光白了他一眼,故意笑道:“哥哥吗?叔叔还差不多,当初我不就叫过你‘四叔’吗……好好好,不叫你四叔,叫熠之哥哥,总行了吧?那现在熠之哥哥,你能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傅御如今听她叫自己‘四叔’,早不若当初那般难受了,反而觉得另有一番情趣,笑道:“这还差不多。至于太太和汪师叔嘛,你千万别小看了汪师叔的脸皮厚度,你没见他胡子都不怎么长么,就是因为
    脸皮太厚了,胡子扎不出来啊……我不开玩笑了,汪师叔是一片真心,太太也并非无心,两个人一定能谈好的,不信我们就等着看吧。”
    许夷光闻言,却仍有些个放心不下,道:“汪师叔脸皮再厚,我娘将近二十年的心结,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彻底解开的啊。”
    傅御道:“一次不行,那就多来几次呗,总能彻底解开的,再不然,不还有最后一招‘生米煮成熟饭’吗……咳咳咳,不是,我什么都没说啊,敏敏你听错了……咝……”
    话没说完,已让许夷光一把掐在了腰间的软肉上,娇斥道:“你脑子里一天到晚都想什么呢,这么馊的主意都能想出来?还是,你自己就打着这样的主意?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
    傅御讪讪然的笑:“我可没这样想过,再说,我这不是担心将来我们的孩子,要叫一个比自己小的人舅舅姨妈么?那最好的法子,自然是太太和汪师叔今年之内便成亲了。”
    “还说没想过,都想到孩子了,还要怎么想……”
    “是真没想过嘛……想过也不能让你知道啊……”
    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远,不一时便彻底听不见了。
    到了午时,傅御与许夷光前脚带着傅御在小溪里叉的鱼回到他们停马车,铺了毡子大家落座休息吃东西的地方,后脚李氏与汪思邈也回来了。
    李氏的脸红红的,嘴唇也有些红肿,汪思邈却是满脸的笑容,眼角眉梢都是遮掩不住的喜色。
    许夷光与傅御见状,对视一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怕李氏不好意思,许夷光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直接笑着招呼二人道:“娘,师叔,你们回来了啊,熠之哥哥叉了好多鱼呢,喏,你们看,是不是肥美得紧?我们马上收拾好了就开烤,很快就能
    吃了,你们稍等片刻啊。”
    傅御也笑道:“我马上把鱼收拾好了就开烤,太太和师叔稍等片刻啊,当然,若师叔愿意来帮我的忙,我也不会反对的。”
    汪思邈闻言,看了一眼李氏,笑道:“好久都没用过刀了,那我就来帮你吧,等你见识过我的刀工后,以后自然不敢欺负我们敏敏了。”
    说完真跑过去,帮着傅御收拾鱼去了。
    许夷光这才低笑着与李氏道:“娘,我们家是不是很快就要办喜事了啊?”  李氏不防女儿这般直白,脸一下子红了,却大大方方的道:“等你外祖母和舅舅们回京后,的确快了,我如今也不想那么多那么远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也许每一步都有不同的风光呢?人生不也正是因
    为充满了不确定性,才更有意思吗?一开始就知道结果,一开始就注定了一成不变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所以,我不会再逃避退缩了,就是……敏敏,你和熠之不会笑话儿我吧?”
    “怎么会?”许夷光忙道:“我替娘高兴且来不及了,怎么可能笑话儿您?”
    说着看向不远处的傅御,“熠之哥哥必定也是与我一样的,娘就别有任何心理负担了。说来我们母女都足够幸运,能遇上一心一意待我们的男子,可能是老天爷冥冥中补偿对我们的补偿吧?”
    李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见汪思邈与傅御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个人都大笑起来,说不出的亲热与和谐。
    她不由也笑了起来,这一步的惊喜,她已经看到了,下一步呢,不知道下一步等待她的惊喜,又会是什么?
    这日过后,汪思邈跑县主府就跑得更勤了,毫不夸张的说,只差按一日三餐加宵夜的频次来跑了。
    自然,待在九芝堂的时间就少得多了,让许夷光每日的接诊量,也是成倍增加。
    惹得许夷光不止一次的与傅御抱怨:“这才真是老房子着火——一发不可收拾呢,也不知道这火什么时候才能小起来?”心里却是由衷的替李氏和汪思邈高兴。
    傅御大笑之余:“敏敏,你这话有胆当着汪师叔的面儿说去啊,他可最讨厌别人说他老的,不过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也是由衷的替二人高兴。
    如此近了四月,胡阿吉送了信回来,已经接到李老太太和两位李舅爷,并李家上下十几口人,最迟四月底五月初,就能抵达京城了,让李氏和许夷光高兴。
    母女两个都是大喜过望,只恨时间不能过得再快些,最好一睁眼,就已是四月底了。  可惜终于到了四月下旬,母女两个还没等到李老太太携儿孙们抵达京城,却先等到了许瑶光小产的坏消息。
    第569章 小产
    其日许夷光与李氏正用早膳,一边用膳,母女两个还一边计算着李老太太他们这会儿应当走到哪里了,想着等他们到通州时,她们要不要去接他们,给他们一个惊喜?
    不想胡妈妈就忽然带着满脸泪痕的闵妈妈进来了,一进来闵妈妈便“噗通”一声,冲母女两个跪下了,哭道:“县主,求您快去救救我们大姑奶奶吧,您若是去得晚了,只怕就、就……”
    话没说完,已是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许夷光与李氏都是大惊。
    许夷光忙道:“闵妈妈你先别急着哭,大姐姐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总得先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啊!”  闵妈妈这才忙忙拭了泪,哑声道:“回县主,约莫半个时辰前,大姑奶奶跟前儿的云绣跑回了家,说是大姑奶奶昨儿逛园子时,让左家老太太养的狗撞了一下,摔了一跤,到夜里,便见红了……左夫人大夫倒是给请了,却不让人去报信给我们太太知道,石妈妈和云绣说要回去请太太去守着大姑奶奶,左夫人也不让她们去,到天快亮时,大夫说,大姑奶奶的孩子保不住了,云绣气得拿了菜刀,扬言谁敢
    拦她,她就砍死谁,砍死一个够本儿,砍死两个就是赚的,才总算出了左家,回去见到了我们太太。”  “我们太太立时便坐了车赶去左府,想到县主医术高明,又与大姑奶奶好,这才又忙忙打发了奴婢来求见县主,只求县主能立时也去瞧瞧大姑奶奶,指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求县主这便随奴婢去左府
    吧,要是去了迟了,孩子大人都……可就迟了啊……”
    许夷光早已是勃然大怒,不待闵妈妈说完,已叫起大寒小寒来:“快备车!取我的药箱来!”
    待大寒小寒应声而去后,只来得及与李氏说一句:“娘,您就在家等消息。”便大步往外走去。
    闵妈妈见状,忙胡乱擦了一把脸,起身跟了上去。
    余下李氏又是担忧又是着急,好半晌方颤声与吴妈妈说了一句:“老天爷可千万要保佑瑶丫头母子都平安无事才好啊。”
    许夷光与闵妈妈很快便在二门上了车,快马加鞭往左府赶去。
    一路上,许夷光都是面沉如水,却没忘记问闵妈妈:“除了知道大姐姐是被左老太太养的狗撞了一下,才摔了跤的,还知道什么?”
    有瑞香在,旁的手段她们轻易是不敢使,也极难得手的,这些日子也没听说过有事,可这种“意外”,又叫瑞香如何去防?  闵妈妈见许夷光的样子,便知道她是要为许瑶光出头的了,暗自松了一口气,只要县主肯为大姑奶奶出头,大姑奶奶的委屈,便不会白受了……忙道:“还听云绣说,那狗是左家的什么表姑娘献给左老
    太太的,旁的因为情况紧急,我们太太也来不及多问云绣,想是打算在路上问?”
    许夷光心里自是知道大太太何以要请了自己去,救命只是一方面,只怕还有希望自己为许瑶光撑腰张目的意思。
    若对象是别人,她指不定还要犹豫,可那是许瑶光,那她便义不容辞了!
    表姑娘?
    哼,没有左老太太的纵容,没有左夫人明里暗里的推波助澜,一个商户之女,再是许瑶光落架的凤凰不如鸡了,那也比她强,——她倒要看看,左老太太与左夫人都有什么话说!
    许夷光的马车一路疾驰,很快便抵达了左府。
    左府门上的人见是康宁县主来了,心里暗暗叫苦,面上却还得赔笑着说:“请县主稍等片刻,容小的们进去通传一声。”
    许夷光哪里耐烦与他们多说,看了一眼小寒,小寒便撩了车帘斥道:“人命关天,还通传什么?误了事你们承担得起这个责任吗,让开!”
    门上的人也知道人命关天,哪敢再拦,总归做下人的就得两面受气,只得忙忙拆了门槛,任许夷光的马车直奔左府的二门而去。
    一时在二门下了车,许夷光径自便往许瑶光的院子赶去,路上遇见了闻讯后赶来相迎的左二太太,也是不理会,越发加快了脚步往许瑶光的院子赶,想着万一还来得及呢?
    可惜终究没有万一,许夷光赶到时,许瑶光的孩子已经掉了,满屋子都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儿,婆子们端了血水一盆一盆的往外跑,此情此景,再说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
    再看屋内众人,左夫人是一脸的痛心与羞愧,左泉也终于出现在许瑶光屋里了,却是一脸的喜怒莫辨,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大太太则红肿着眼圈,满脸的心痛与悲愤。
    瞧得许夷光进来,大太太立刻起身迎了上来,哽声说道:“县主,你可终于来了,快进去瞧瞧你大姐姐,救救她吧,我怕迟了,孩子没了不说,连大人也要保不住!”
    说到最后,恨恨的看了一眼左泉。
    许夷光点点头,“我这就进去瞧大姐姐去。”
    说完看都不看左夫人和左泉一眼,便进了许瑶光的内室去。
    内室的血腥味儿更浓,许瑶光躺在血泊中,脸色惨白如纸,人也昏迷着,不知道怎么样了。
    许夷光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搭上了许瑶光的脉,诊完脉后,立刻取了银针,给她施起针来,总算在施过针后,渐渐给她止住了血。
    一旁红着眼圈的石妈妈与云绣瑞香几个见状,方稍松了一口气,石妈妈因抽泣着低声道:“县主,我们姑娘止住了血,是不是,就能有一线生机了?方才大夫都流露出,让我们准备……意思了。”
    许夷光没有先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吩咐云绣:“取纸笔来,我开方子。”
    “哦哦哦,我马上去。”云绣忙迭声应了,胡乱擦着脸取纸笔去了。
    很快纸笔便来了,许夷光开过方子后,吩咐小寒:“等药抓来后,你亲自看着熬。”待小寒应声而去后,方与石妈妈道:“有我在,大姐姐不会有事的。”
    一个时辰后,许瑶光由许夷光亲自喂了药下肚后,血总算是彻底止住了,剩下的只是污血,那是必要排出体外才行的。
    许夷光方暗自松了一口气,与石妈妈云绣瑞香几个道:“你们几个好生服侍着大姐姐,我就在外面与亲家太太说话儿,有事叫我。”  经过云绣身边时,见她蓬头垢面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赞了一句:“好丫头!”后,方大步出去了。
    第570章 鳄鱼的眼泪
    外面大太太、左夫人还有左泉,都已知道许瑶光不会再有生命危险了,脸色都好看了不少。
    瞧得许夷光出来,左夫人忙笑道:“县主医术果然高明,要不是您,还不知道……”
    话没说完,已被许夷光淡声打断了:“亲家太太既知道我医术高明,怎么不在大姐姐有滑胎之像之初,便打发人请我去?若一早就请了我来,不但大人,孩子八成也是能保住的。”
    左夫人让问得讪讪的,总不能说这本来就是她要的效果,何况她只是客气两句而已,谁知道会被抓了话柄立时驳回来?  只能强笑道:“主要事发时,已是傍晚了,等我接到消息时,天更是已经黑透了,想着一来已经宵禁了,处处都不方便,二来也担心影响了县主休息,这才没有立时去请县主的,谁知道……发生这样的
    事,我心里也很是难过与后悔,若是一早知道,我一定立时打发人去请县主,不,若是一早知道……”
    想表达一下自己的心痛与惋惜。  “人命关天,再多理由都不是理由!”可惜许夷光再次打断了她:“我的确是县主,但首先我是一个大夫,既是大夫,任何时候有病人都该立刻出诊,别的大夫能做到的,我自然也能做到,何况此番的病人还是我的姐姐,又怎么怪责影响了我休息?再者,有急事时,宵禁也是可以通融的,难道以亲家老爷的官职地位,以大姐夫新科探花老爷的身份,宵禁了就没办法了不成,那之前那位大夫,是怎么请来
    的?”  顿了顿,缓和了语气:“事已至此,再来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不过我很想知道,大姐姐都快四个月了,照理胎已经坐稳了,据方才我问瑞香姑姑的说辞,也是说大姐姐如今既不害喜了,也能吃能睡了
    ,身体该比早前好出不少才是,怎么会忽然就滑了胎的,总有原因吧?”
    一席话,说得大太太大是解气。
    考虑到女儿以后还得在左家生活,她不能把左夫人得罪得狠了,许家如今比之左家,也的确差得远,所以大太太来了左府后,再是悲愤,再是心痛,话也没有说得太重,就怕女儿以后日子难过。
    不想她想说的话,许夷光如今都替她说了出来,真是不枉她立刻打发闵妈妈又去请了她来。  因抢在左夫人开口之前,哭了起来:“县主,我听说是亲家老太太养的狗,不慎冲撞了你大姐姐,让她摔了一跤,强撑着回屋后,便再撑不住见了红……也不怪没人去请你,连我们,亲家太太都惟恐惊
    扰了,打算一直到你大姐姐脱险后,才打发人去告诉我们,以免我们,尤其是老太太上了年纪的人,受到惊吓有个什么好歹呢,你说亲家太太想得多周到?”  抽泣一声,不由分说又继续哭道:“偏云绣那丫头,竟然体会不到亲家太太的良苦用心,听说拿了刀便外冲,也不知是谁教得她这般泼辣的?害我吓了好大一跳,慌里慌张的便赶了来,还惊动了县主,
    不过也幸亏惊动了县主,不然这会儿,只怕你大姐姐也要保不住了,呜呜呜……”
    大太太一席阴阳怪气的反话,说得左夫人脸上的强笑也再挂不住了。  但好歹话还说得不算难听:“此番都是我们家的不是,让大奶奶不慎被那畜生给冲撞了,如今那畜生与平日看狗的丫头,都已被打死了……也是怪我,百密一疏,想得又太多,要是一早就请了县主了,
    也不会有现在的悲剧了,请亲家太太千万消气,那也是我的亲孙子,我岂能有不痛的,我这会儿心里的难过,一点都不会比亲家太太少……”
    说到最后,自己也哭了起来。
    心里却把云绣骂了个半死,没想到那死丫头竟是个这般泼辣凶悍的,家里的下人们也是,连个丫头都拦不住,等她知道时,人已经跑出去了。
    若是能再拖个一两日,等人没了,她再布置一番,或是人侥幸醒了,她把人先给哄好了,事情再传到许家,自家如今又岂会这般的被动!
    许夷光见左夫人哭了,暗自冷笑,谁要看她鳄鱼的眼泪了?  继续淡声道:“亲家太太难过我相信,可既然这般难过,为什么就要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呢?大姐姐怀的可是亲家太太的亲长孙,左家的嫡长孙,不是该再小心谨慎都不为过吗,怎么那畜生不去冲撞别人,偏就要去冲撞大姐姐?纵然如今那畜生乃至看狗的丫头都已被打死了,也抵不了孩子的一条命,何况我大姐姐如今还在里边儿躺着,命悬一线呢,亲家太太,您难道不觉得,自己和左家该给我们一个交
    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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