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秋又去,渤海的雪封了岚山,凌肃带着凌茴打了一只鹿,晚上三人生起篝火烤鹿肉吃。
    红彤彤的火焰时不时的蹿起烘烤着腌制好的鹿肉,凌茴端了两坛梨花酒,有酒有肉人生才够完美。
    “凌将军今后有何打算?”凤显拨弄着火焰与凌肃闲聊道。
    “自然是上阵杀敌,安疆守土。”凌肃望着柴上跳跃的火焰坚定的说道。
    “太爷爷,你……”凌茴接下去的话戛然而止,卡在喉间没有说出来。她有很多很多的钱可以供养太爷爷安享晚年。
    可太爷爷是雄鹰一样的存在,雄鹰注定是天空的,而太爷爷的天空便是疆场,无论被囚、禁多少年,矢志不渝。
    “那太爷爷能不能带上我?”凌茴柔软了声音祈求道。
    “想当年,在咱们凌家也是不乏女将的。”凌肃似是回忆起了什么,冷肃的神情微微一软,“我妹妹阿韶虽为女子,随我上阵杀敌,并不比儿郎若,只可惜……”
    凌茴颇好奇凌肃口中的阿韶,遂继续问道:“可惜什么?”
    “只可惜后来嫁入皇家,所托非人。”凌肃一时默然,当年他妹妹贵为中宫皇后,不也死于非命了,帝王之宠,何其薄幸。
    “……”凌茴霎时反应过来,这个阿韶应该是她的太姑祖母,前朝末帝的皇后,也就是蔺家姑姑的祖母。
    见凌茴似是听懂了,凌肃端持一笑,郑重道:“太爷爷不会把你许配给皇室的,放心。”他不会叫阿韶的悲剧发生在阿茴身上。
    “貌似晚了。”凤显冷不丁的插了一句。
    “嗯?”
    “这丫头自幼许给了并肩王世子,现任并肩王妃是前朝末帝的孙女,已经面北称帝了,并且并肩王世子是她的独子,所以这丫头注定要嫁入皇家。”凤显解释道。
    “什么?”凌肃惊得站起来了,一时张了张嘴,不知从何说起,只镇定了心思说道,“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你的意见不重要,小丫头已经过继给了季家,婚书直接下到了季家,当年蔺家下的是麒麟婚书,无法更改。”凤显默默补刀道。
    要他说,蔺家小子除了脾气差点,别的都特别的不错,而且宝贝他的小徒弟宝贝的什么似的,恨不得掏肝掏肺,蔺家儿郎向来宠妻,一生一世一双人,多好啊,这还不满?!
    作者有话要说:  论演戏,凌檀说第二,没人敢认领第一。这也是为什么凌家子中只有他出仕尚朝,还在视凌家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尚朝皇帝眼皮子底下,混得风生水起,他聪明腹黑呗,招招踩人死穴还不让人呼痛。
    ☆、第七十九章
    “姑姑称帝了?!”凌茴闻言着实吃了一惊,“可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凤显自知失言,再缄口已是不及,只得打了幌子蒙混过去。
    自那日之后,信鸽频频飞上岚山,他受人所托看顾这丫头,差一刻都不能放出去,不然前功尽弃。
    凌茴见凤显不肯说实话,也不追问,只一门心思的给凌肃调养身体,呵,托太后娘娘洪福,这些年她倒是没亏待了他。
    这年夏至,凤显特意擀了面条,打了酱卤,饭后,顺便表达了一下对凌茴祖孙白吃白喝一年的不满,闹着凌茴让季家多孝敬几条肥鱼,又将一瓶药丸塞到凌茴手里,毫不犹豫的将她赶下山。
    理由是他实在供养不起了。
    凌茴语噎,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问道:“是不是哥哥出什么事了?”
    凤显抬头看天,小徒弟太聪明了一点儿都不好,容易泄露天机。
    “还请师父明示。”凌茴瞬间变了脸色,虔诚问道。
    “去年冬,并肩王命世子出战,却在世子归城时关了四方城门,世子先后被匈奴骑兵追杀六次,最后一次匈奴骑兵不知在哪儿得了火、药,欲用火、药炸毁燕州城,世子拼力将人引开,再也没有回去过,没多久燕州城外的燕山传来一阵阵爆破声,世子不知所踪,并肩王妃怒而称帝,与并肩王决裂。”凤显缓声说道。
    凌茴犹如被人泼了一盆冷水,明明是夏至却如坠冰窟一般。
    “你怎么不早说?”她哑声问道。
    “我受人所托,不能早说。”凤显拍了拍她的肩膀,继续说道,“你去吧,去找他吧。”
    “师父,您推演之法最是灵验,您一定知道哥哥在哪儿的,对不对?”凌茴豆大的泪珠不要钱的往下洒,苦苦哀求道。
    “世间诸多星辰,唯有帝星不可测,不过我可以将雕借给你耍。”凤显补偿道,哎,其实他说了谎,他觉得蔺羡给自己出了大难题,牵一发而动全身。
    凌茴顾不得别的,只骑了白雕在渤海空中漫无边际的遨游,她不知道哥哥在哪儿,白雕也不知道。
    凌茴心思烦乱的无以复加,最后只得命白雕将自己送回季家。季家有逐月,追风与逐月是最有灵性的一对马,哥哥出战必和追风在一起,所以,只要放出逐月找到追风,就可以找到哥哥了!
    岂知,她失踪的这一年,季家都要急疯了,季行简天天在家着急上火,命属下四处寻找凌茴的踪迹。
    今日见她从天而降,顿时懵了,他的女儿向来不走寻常路。
    “你这丫头去哪儿了?可要活活急死我了。”季行简不由气骂道。
    “这个说来话长,我回头再跟爹爹解释。”凌茴放走白雕,急匆匆的朝马厩跑去。
    “你这儿又要去哪儿?”季行简问道。
    “哥哥不见了,我去找哥哥。”凌茴长话短说。
    “你这消息滞后了,小镜子早没影好几个月了,兴许早就被狼叼跑了,爹爹再重新给你择一门好亲事。”季行简讷讷道,“乖,不哭。”
    凌茴全身脱了力,寒意四起,在见到马厩里的追风时,简直不敢相信。
    “爹爹,怎么追风在家里?”凌茴止了脚步轻声问道。
    季行简没有说话,只命人将一件带了血的披风呈上来,披风本是玄、色的,上面风干了不少血渍,凌茴浑身发冷,这是她亲手绣给哥哥的。
    怎地在季家?!
    她不信,她不信,哥哥没了。
    追风马见了她低低的哀鸣,凌茴抚着围栏慢慢走过去道:“追风……追风,你带我去见他好不好?”
    谁稀罕他的追风宝马,谁稀罕他沾了血的披风,她只稀罕他啊。
    凌茴转身回了玲珑塔,一年未来,船王密报堆了一桌子,她挑挑拣拣只看并肩王府的部分,自然得知去年冬天,燕州突然爆发了一场瘟疫,并肩王速速命人封城,他将世子挡在外面不是想他死,恰恰相反是为他留一条活路。
    可她的小镜子哥哥岂是那种贪生怕死之辈?!
    凌茴跌坐在椅子上,心里空了一片,涩得发疼。
    “禀主子,云城刺史每天都送一封密函来。”赵何进门禀告道。
    “云城刺史?”
    “您的小叔叔,凌大人。”赵何解释道。
    凌茴蓦然反应过来,小叔叔被外放到云城做刺史了,“何事?”
    赵何轻叹一口气道:“都是绝密信函,属下不知。”
    凌茴一一打开这些密函,上面只有短短两个字“速来”。
    云城在燕州西面,与燕州接壤,小叔叔的信函从去年冬到如今,一天一封,整整二百封,她突然福如灵至,扭头起身往外跑,差点儿被门槛绊倒。
    此时大白雕正在湖中捉鱼吃,自己一只雕玩的不亦乐乎,听到凌茴的召唤方才不情不愿,撅着尾巴走过来。
    “雕大哥,送我去云城,拜托了。”凌茴低声恳求道。
    大白雕的喙轻轻啄了啄凌茴的手掌心,似是在讨赏,又似是在安慰,片刻后,一人一雕一飞冲天。
    季行简瞅了瞅眨眼没的倒霉女儿,心里虐极了。
    飞的总比跑的快,是以从渤海到云城两天的路程,被大白雕一天赶完。
    此时的云城正是傍晚落霞缤纷的时候,大白雕停在云城刺史凌檀的别院。
    榴花正火,红彤彤的丹云下安放着一张能前后摇的香木椅,椅上青衫疏阔,正闭目养神着一个人,一个极美的人,昳光容色,将漫天云霞都比了下去。
    凌茴堪堪停住,竟不敢往前走一步。
    那人似有所感,蓦然睁开双眸,凌茴只觉天光乍开,星河入海。
    “哥哥……”凌茴轻声唤了唤。
    那人拧了拧眉,薄唇轻启:“姑娘是凌刺史新请过来的大夫吗?”
    凌茴猛然滞住。
    “不知怎的,今日心跳的尤其快,莫非是伤了心脉?”淳淳如清风抚泉的低音划过凌茴的耳朵,迫得她再不敢轻易往前走一步。
    “你可知我是谁?”凌茴仍不死心的追问道。
    “还不速来给我把脉。”那人似笑非笑的嗔道。
    凌茴后退一步,差点儿被脚下的石子绊倒,她怎么也不肯相信哥哥就这么忘了她,彻彻底底的忘了她。
    那焚骨引路的情深,那青梅竹马十余年的厚意,难道只有她一人记得吗?
    泪珠瞬间从凌茴眼中抖落,眼前的一切乍悲乍喜的差点将她逼疯。
    “阿茴,你来了?”凌檀走进门看到这副场景,不由心中一愣,这孩子消失了一年,总见到人影了。
    “忘了给你介绍了,这位并肩王世子,你帮我把他送到燕州城并肩王府,王爷找他快找疯了,别人我又信不过,还得你亲自走一趟。”凌檀吩咐道。
    “小叔叔……”小叔叔不应该不知道啊,自己与哥哥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还用介绍什么?
    凌茴咽下心中的疑惑,只对那人道:“我乃季璎,一路同行,不周到之处还望世子见谅。”
    “季姑娘客气,如此便有劳了。刚刚将季姑娘认成大夫实在抱歉。”那人微微点头,一口一个季姑娘,扎得凌茴内心鲜血淋漓。
    你忘了么,我是你的璎璎啊。
    作者有话要说:  蔺镜本镜无误,他没失忆。
    本文伏笔:
    1.凤显是受人之托看顾凌茴一年的,受谁所托?
    2.凌茴离开岚山时,凤显给了她一瓶药,干什么的药?
    3.蔺镜没失忆,凌檀认为凌茴不认识蔺镜没问题,那谁有问题?
    我是个画风清奇的作者菌,这篇文不是虐文,不是虐文,但我想,因为这篇文的行文叙事风格,得有几个小天使牢牢记住我这只奇葩,肯定出乎大家意料。
    ☆、第八十章
    虽然不合时宜,凌茴还是悄悄的旁敲侧击了一下小叔叔,哥哥真的没有伤到失忆的地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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