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镇里抓了药,在菜市场转了一圈,买了几条乌鱼和几块大骨。她脚程快,回去时顾子衿正笨拙的做饭。“娘,我来吧,你帮我烧火。”顾子衿什么也没做好,反弄得自己灰头土脸的,见到成靖宁难免尴尬,“是娘没用。”
    “哪里,别说丧气话。”顾子衿怎么看都不像会做活儿的村妇,成靖宁舀了锅里煮得和干粥差不多的干饭,重新掺了水,淘了米。
    乌鱼对恢复刀伤有好处,成靖宁宰了鱼,熬了一锅鱼汤,捞了鱼,舀了一碗汤,剩下的用来煮粥,切了一些油菜和腊肉在里面。
    “娘,你先端乌鱼汤给爹喝,我炒两个菜。”顾子衿在厨房帮不了忙,只好让她去照顾受伤的成振清。
    成振清吃完乌鱼喝完汤,成靖宁的饭也做好了。她不敢在堂屋摆饭,把矮桌搬进里屋,靠在床边,端了乌鱼粥和菜进来。
    成靖宁舀了一碗粥,递给顾子衿,问道:“爹,你好些了吗?”
    “好些了。”成振清这会儿和成靖宁的状况差不多,早晨拼了一股劲儿之后,现在如泄气的皮球,软绵绵的躺在床上,手脚不便,需人服侍。“今夜,把这里烧了,我们搬到镇上去。”
    成振清夫妻有许多秘密没和成靖宁说,他这么安排,成靖宁没有反对,点了点头。
    半夜三更,成靖宁从床上爬起来,揣好了七个辣椒,和顾子衿一起把成振清扶到屋外,她回到屋里,用火石点燃了灶膛的柴火,点燃了家中的被褥帐幔和柜子里的书籍。白天暴晒一整天,晚上又燥热非常,只需一点微风,火势很快蔓延开来。
    等村里人从梦中惊醒,提着水桶准备来救火时,成家已经烧光了,只剩光秃秃的石屋架子。成振清被烧伤,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呻·吟,顾子衿脸上全是灰尘,衣裳被火苗灼到,布满焦痕,守在丈夫身边啼哭不止,而成靖宁正提着水救火。东西烧光了,火也熄了,成靖宁最后摔了一跤,她提的那桶水反将她浇了个透。
    第5章 噩梦
    “真是造孽哟,好端端的,一把火就烧没了。”
    “是呀,昨天路过时还好好的呢。”
    “除了他家丫头,我看他们夫妻两个奇怪得很。前天我路过时的时候听到他家传出乒乒乓乓的响声,还以为遭贼了,想到要回家煮猪食就没管。现在又无故起火,该不会是仇家寻仇来了吧?”
    “别乱猜,阿靖她娘说是她半夜起床小解,不小心打翻了油灯,结果这两天太阳大就烧起来了。乡下的日子本来就不好过,现在所有家当都烧光了,以后要怎么过哟!”
    围观的村民七嘴八舌的议论,按照商量好的,成振清装病,顾子衿大哭,成靖宁随机应变和村民周旋。村里人素来知道顾子衿是个纸糊的美人灯不顶事,家务多由成靖宁操持,现在顶梁柱倒了,担子全压在一个小姑娘身上,忍不住向她投去同情的目光。
    成靖宁聪慧稳重,在灰烬里抢了一些锅碗瓢盆和半两银子出来,打起精神应付完多嘴的村民之后,到村长家借了牛车,把受伤的成振清和一些还能用的东西运到镇上去。
    “多谢大牛哥。”在普新镇唯一一家客栈安顿好后,成靖宁送村长的大孙子到镇场口。
    大牛推回车钱,说:“你家遭了祸,成大叔又受了伤,眼下正是用钱的时候,这些钱你留着自己用吧。”
    成靖宁感激万分,说:“多谢牛大哥,等我爹重新上工再补上。”
    回到客栈,成靖宁借厨房熬了乌鱼汤,点了几个小菜。成振清伤得严重,得养上几个月,一直住客栈不是办法,用过午饭之后,她琢磨着在镇上租房子暂时住着。说了打算之后,成振清点了点头,交给她二两银子:“慢慢找,别急。找到什么样的就租什么样的,不用挑。”
    “我知道了。”成靖宁接过二两碎银子,没有怀疑的离开客栈,去寻他们接下来的住处。
    成靖宁离开之后,顾子衿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滚了下来,“什么时候才会好起来?”
    “快了,挨过这一阵就不用受这苦了。”成振清抚着妻子的手,柔声安抚道。小女儿生下来就体弱多病,才到海南时日子过得艰难,一家三口又飘泊不定,一度以为养不活了,幸好几次大灾大病都挺过来来,坚韧得像乡野里的草,沐风浴雨,顽强的生长。逆境之中,她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冷静和聪慧,一次一次帮他们度过难关。回去以后,不会再让她受累了。
    奔走一个下午,成靖宁终于找到合适的房子。她本就能说会道,加上模样乖巧,自带我见犹怜的气质,很容易勾起人们怜悯弱小的善心来。得知她家被火烧了,一无所有的来到镇上,往日交好的米粮铺老板娘和客栈老板拉了她一把,帮着奔走,这才以每月一百文钱的价格租下一个小院。
    谢过两位好心的老板娘之后,成靖宁回到房间和成振清夫妻说了下午的事。“是客栈老板娘和米粮铺老板娘帮我一起找的房子,在露水河边,是一个小合院,户主做生意搬到崖州县城去了,房子一直空着。听了家里的事之后,户主的娘可怜我们,便宜租了,明天我去收拾收拾。”
    成振清往日猎来的猎物就卖给这家客栈的老板,加上成靖宁会做菜,帮着出主意弄了几道好菜,一来二去就熟识了,至于米粮铺老板娘,则是买米买面时结识的。两位妇人好心,一听说他们家出了事,就放下手里的活计来帮忙。
    接连两日,成靖宁一直忙上忙下,顾子衿怕她累着,开口道:“我也去吧,你爹今天好些了,不用人看着也行。”房子不大,但收拾起来颇为费力,成靖宁想了片刻,点了点头。
    搬进新家,成靖宁拿了银子买了日常生活用具回来,安排妥当之后,晚上躺在床上沾枕就睡。这两日一直忙着掩饰忙着搬家,各种事物占据着脑子,现在一闲下来,那日血腥的场景不自主的浮现在脑海里。一屋子鲜血和尸体,在静默的夜里刺激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闭上眼,脑子里是挥之不去的血,睁开眼,是浓得化不开的黑夜和没有半点动静的老房子,将成靖宁心里的恐惧放大无数倍。
    无论怎么着,也抹不去那天的记忆。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恶鬼缠身,深陷梦魇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脑子清醒得很,身体半点动弹不得。慌忙之中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才脱身,睁开眼时,天已蒙蒙亮。
    成靖宁抱着薄毯在床上坐了一阵,才穿好衣裳去做早饭。药和乌鱼粥放在炉子上慢慢的熬,准备蒸馒头时发现昨天忘了买酵母。换了鞋出门,恰逢今日赶集,早有乡下的农民挑着担子进了场镇,早点摊儿也早早的开了门,她买了四个馒头并一些咸菜和咸鸭蛋,回到家里把馒头切了片,裹上鸡蛋用油炸了放到筲箕上沥油。
    搬了新地方,顾子衿晚上也睡不踏实,早早的就起了,发现成靖宁起更早,问道:“这么早就起了?”
    “才搬来,有些择床,娘昨晚也没睡好?”成靖宁已经做好了早点,在院子坐着发呆。
    “是啊,才来有些不习惯。”顾子衿自嘲的笑道,她从小娇气,当初说来照顾丈夫,这些年添的乱比帮的忙多。在越加懂事的女儿面前,更不好意思。本想着成靖宁没醒,准备到厨房做饭,才发现一切已经做好了。
    成靖宁收回飘远的思绪,揉了揉没有精神的脸,打起劲来问道:“爹醒了吗?”
    “醒了,要喝水。”
    顾子衿帮着成靖宁抬了矮桌到里屋,端了早点到房里。“这又是什么吃法?”成振清指着炸馒头片笑问道。他本是皮肉伤,没有见骨,养了两日,精神和力气恢复了少许。
    “早晨买了几个馒头回来,切成片,裹了鸡蛋再用油炸。早之前就想做了,今天正好有白馒头。爹尝尝看。”成靖宁夹了一块到成振清碗里,又夹了一块给顾子衿:“娘也尝尝。”
    馒头片外焦里嫩,平日里胃口小,今日更无食欲的顾子衿也一鼓作气的吃了两块,并一碗稀粥。“又到哪儿偷师学艺了?”成振清和顾子衿一样,吃了之后赞不绝口道。
    这回成靖宁不乱找借口,说:“自己琢磨的。”
    早点之后,成靖宁上街买了好些东西回来,生活用具,瓜果蔬菜,海鱼鲜肉,大骨补品,满满的提了两篮子。忙了一上午才置好这些东西,买猪肉和排骨时,见到屠夫挥刀时血肉四溅的场景,恍惚看到了一地的血和残肢内脏,忍不住作呕,跑到街角巷里把早晨吃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回到家里,对着还带有血丝的排骨和鲜肉,愣是下不了手,恶心的感觉又浮上心头,这回却是把胆汁都吐出来了。
    听到声音,顾子衿放下手里的鸡毛掸子赶去厨房,看到脸色煞白的成靖宁,忙道:“不舒服吗?”
    “没事,这两日肠胃不舒服,等会儿喝点药就好。娘,我要做午饭,你来搭把手吧。”就和学医的学生第一次解剖尸体一样,成靖宁看到肉类和骨头就觉渗得慌,不敢一个人面对平日里常见的东西,叫上顾子衿在旁边壮胆。
    饶是如此,成靖宁握着刀的时候,手仍抖得厉害,切肉时,恍惚看到砧板上的是一条人腿,吓得慌忙丢了菜刀。顾子衿被成靖宁的一番动作吓到,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成靖宁捡了地上的菜刀和肉,重新舀水洗干净了。忍着恶心和恐惧,颤着手做好了一顿午饭。正午时分,她端了碗,夹了青菜端到屋外去吃,慌慌张张的,弄得顾子衿莫名其妙。
    成振清没怪成靖宁不守规矩,问妻子说:“靖宁今天怎么了?”
    顾子衿帮丈夫盛了一碗骨头汤,说:“我也不知道,瞧着她像在怕什么东西。平日里做饭从不主动让我帮忙,今天破天荒的让我搭手。正午切肉的时候,不知怎的丢了菜刀。”
    成振清大抵明白是怎么回事,杀手来杀他们那天,堂屋里血流成河,满地狼藉,五具尸体乱糟糟的横在地上,她怎能不怕?平日里再怎么要强,也不过是个九岁的小女娃。他第一次上战场,见到战场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也吓得好几晚睡不着觉。“晚上你陪她睡吧,我这里你不用守着。”
    躺在床上,顾子衿已经睡着了,成靖宁依旧难以入眠。三岁的时候,她就一个人睡了,身边多了一个人更睡不着觉。待到下眼皮再也撑不起上眼皮的重量时,才勉强眯了一会儿,照旧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血,冰冷泛着寒意的尸体,还有狰狞恐怖的恶鬼。
    惊醒之时,全身已被冷汗打湿。现在是夏夜,木窗外是朦胧的月光,心里装着事,看任何黑影都忍不住害怕。
    进入七月,稻子已经成熟,目之所及是青黄的一片。他们家在三湾村有两块稻田,成靖宁琢磨着回去收稻子。“娘,午饭我做好了放在桌子上,到饭点的时候热一热就能吃。”成靖宁收拾好了灶头,背上背篓和几个麻袋,拿着镰刀和几个铜钱准备出门。
    成振清手臂和腿上的伤还未痊愈,收稻子的活儿只能交给成靖宁去做。幸好稻田不多,这回不用拌桶、打谷板和斗房等大而重的工具,只用镰刀割了稻穗背回家曝晒几日,她挥不动连枷,到时候就用捣衣棒脱粒。“我跟你一起去。”顾子衿洗了手追出来说道。
    成靖宁婉拒说:“只有两块地,我很快就割完了。爹身上还有伤,娘你留下照顾爹。”顾子衿不是做农活的料,去了也帮不上忙。
    乡下收稻子是大事,挑个大晴天,邀请村里力气大的青壮年来帮忙,争取早日忙完田里的活,好种第二季的秧苗。今天正好是村长家收稻子,置办伙食十分重要,家里的媳妇到镇上买肉、蔬菜和面粉等东西,成靖宁能搭顺风车回去。
    “多谢大娘。”成靖宁给了两个铜板做车钱,回三湾村的路上,她已和牛大娘商量好了,她割完稻子之后,借村长家的牛车把稻穗送到镇上,到时候给十个铜板。
    第6章 拜佛
    地里的水早放完了,穿着草鞋也能下稻田。成靖宁只有四尺高,一进去就被淹没在稻子里。她背着背篓,只割水稻头顶上的稻穗。这些年里做惯了农活儿,她手脚早就练得十分利落,割起来毫不费事。
    一个上午割了一块田,中午就着馒头和冷白开填饱肚子之后,搭了一块湿巾子在颈上,带了草帽继续割稻穗。后一块田稍小,不到一个时辰就收完了。她捆好装满稻穗的麻袋,在牛大娃的帮助下把袋子搬上牛车,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赶回镇上。
    加了蜂蜜的椰子汁,放在井里浸过之后最是清热解暑,牛大娃足足喝了一大碗。顾子衿拿了十二枚铜钱来交到他手上:“辛苦你大热天的跑一趟,这些都拿去吧。”
    “十文钱已经很多了,哪能再要多的?”牛大娃连忙推拒说。虽然他很想要,但考虑到成家才遭了灾,不好要多了。
    顾子衿坚持道:“不妨事,你成大叔在盐场上工,得的工钱不少,房子虽然烧了,钱还在。拿着吧,给家里的弟弟妹妹买糖吃。”
    再三劝说下,牛大娃终于收了十二文铜钱,成靖宁休整好之后,将人送到镇场口。回到家中就见顾子衿正笨拙地解麻袋上的绳索,将新收回的稻穗倒出来。成靖宁拿了竹耙把稻穗摊匀了,这会儿太阳毒辣,正好晒稻子。
    顾子衿帮了忙,不过还不到晚上手脚就开始发痒了。成靖宁拿了鱼油帮她擦手和脚:“晒稻子时不注意的话,稻子和稻草上的细毛会粘在手和脚上,可痒了,挠破皮也不顶事。”
    鱼油细细密密地抹在皮肤上,凉凉的,很快压下稻谷细毛引起的灼热的不间断的痒痛。顾子衿看着成靖宁双手上细长的划痕,忍不住道:“你多擦一些吧,要是留疤就不好看了。”
    “我没事,这些小伤会好的,平时主意些不会留疤。娘你歇会儿,我去做饭。”成靖宁放好了鱼油盒子,穿越之后的这一世,她注定不能娇气,要想改变命运,必须自己努力,现在这些只是小伤而已。
    稻谷脱粒后暴晒半个月入仓,这些日子以来成靖宁仍忘不掉那天血淋淋的凶杀场面,晚上依旧噩梦不断,时时困于梦魇不能清醒,每每如此,顾子衿只得摇头叹气。半个月下来,成靖宁食不甘味,睡不安寝,整整瘦了一圈,她原本就纤瘦,这会儿更像一根竹竿儿,风一吹就会倒。顾子衿轻轻地下了床,点了油灯到丈夫房里。
    现在刚过丑时,成振清被妻子从睡梦中叫醒,忙道:“怎么了?”
    “我瞧着靖宁不太好,今晚她又做噩梦了,许是那日的缘故。不如等夫君你的伤好些之后,我们去庙里请高僧驱邪,求个平安符吧。”顾子衿坐在床边忧心忡忡,晚上挨着成靖宁睡,发觉她瘦得只剩皮包骨头了。
    “好,到时候去崖州县的观音寺。”他本不信神佛,但为了小女儿,愿随妻子到县里走一趟。到右次间时,成靖宁依旧辗转反侧的挣扎,成振清抱人到他的寝房里,只觉怀中的女儿轻得有些过了。如果没有那件事,他们不会含冤在穷困的崖州待这么多年,他的母亲妻儿,更不会受这么多委屈。
    顾子衿叹着气说道:“也不知那边怎样了?”当年明知成家是一团浑水,她还是来趟了,多少苦日子熬过来了,眼下倒不是熬不下去,只是想着那两房人,心里万分不甘。
    “再等一等,会好起来的。”成振清轻拍着女儿的背,对妻子说道。
    次日晚上用饭之时,成振清提出到县城观音寺拜菩萨的建议,表示已租好了马车。
    成靖宁依旧只扒了几口饭,闻言后放下碗筷问道:“怎么想起去拜菩萨了?”
    “去求一个平安符回来,保家宅平安。”顾子衿解释说,往成靖宁碗里夹菜,她现在吃不下肉食,勉强能吃几口素菜。
    父母的心思成靖宁再清楚不过,对此提议没有拒绝,神佛这等虚幻的仙灵,信则灵,不信也罢,图的就是个心里安慰。她做了半个月的噩梦,就算年轻精神好,也经不起这折腾,出门散散心,兴许心胸疏阔之后,就不再做噩梦了也不一定。
    收拾好房屋,锁了大门,母女两个登上简陋的马车,车外,成振清道:“坐稳了。”他熟练的驾着马车,朝崖州城驶去。
    沿途是一片大好的热带风光,田园,椰子树,甘蔗林,还有许多说不出名字的高大植物。成靖宁趴在摇晃的车窗上,看着不断后退的风光,她到这个世界九年,记忆中还不曾离开三湾村,这回去县城,自觉颇有些乡下土狗进城的味道,想起来便自嘲的笑了一声,想她上一世,跑遍了大半个天·朝,什么高楼大厦什么城市什么人没见过?
    崖州,也就是后世的三亚。作为一个举世闻名的旅游城市,它吸引了世界各地的目光,但在古时,它则是文人骚客笔下的蛮荒未开化之地,被贬谪到此地的官员,难免呜呼哀哉一番。进城之后,成靖宁打量着城中的建筑。
    因此处夏秋季有飓风,各处房子均用石头混合着木头泥土建造,家中富裕者,便修筑的砖瓦房。原本崖州十分穷困,近些年开通海外贸易,借着海港码头的修筑,以及逐渐繁荣的海上通道,崖州逐渐富裕起来,城中许多建筑便是近几年新修的。
    城中客栈商铺众多,南来北往的商客络绎不绝,卖的东西玲琅满目,虽说比不上后世,但说起来也足够恍人眼了。科技不发达,出海危险与机遇并存,也许会一下暴富,也许会一无所有,为了保出入平安,也为了让广大客商极其家眷等有心理寄托,便在城中央盖了一座观音庙,庙中的观音塑像有一丈高,全身镀了金,建成那日请了几位德高望重的高僧来开光。据说观音庙里的观音十分灵验,因此前来此地祈福上香的香客逐年增加,香火鼎盛,日渐繁荣。
    一家人直达目的地,下马车后在庙外买了香烛纸钱,进庙之后一家三口一起在观音像前上香跪拜,无论灵验与否,在大慈大悲的观音面前,成靖宁默默的许了三个愿望。一是上一世和这一世父母平安顺遂,无病无灾,二是希望早日摆脱噩梦,重新振作,三是希望这一世能如上一世一般,通过自己的奋斗,让全家过上好日子。这一世她如蝼蚁,没什么豪言壮语和大的梦想,过好当下便足矣。
    成振清和顾子衿添了香油钱,在主持那里求了一个平安符,刚拿到手顾子衿就将符系到成靖宁的脖子上。“这是专为你求的,不要随意取下。”
    “谢谢爹,谢谢娘。”成靖宁仰头,对成振清夫妻说道。
    拜完观音之后,成振清带着妻女逛崖州城。他打算在城里住一晚再回去,现在已是下午申时,便在城中挑了一家小客栈暂住。成振清和顾子衿上楼收拾房间,成靖宁怀里揣着十文钱,闻到路边的粗汤粉香味,忍不住咽口水。她胃口不好,颠簸了一路,正午没吃几口饭,已是腹中空空,这会儿闻到食物的味道,一时馋虫大动,买了一碗热腾腾的粗汤粉,坐在路边开始狼吞虎咽。
    顾子衿下楼来,看到在路边吃东西的女儿,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来,她终于能吃东西了,这一趟来得值。
    口腹之欲得到满足,成靖宁付了钱回客栈,见到下楼的顾子衿,上前挽着她的胳膊道:“娘,我刚才吃的粗汤粉可好吃了,你和爹也去尝一尝吧。”
    “好,我这就去买。”顾子衿到客栈外买了两碗粗汤粉,又给成靖宁买了些海鲜小吃,吃过之后一家子才去逛崖州城。顾子衿买了些布匹针线,准备给丈夫和女儿新做几套衣裳,成振清新买了笔墨纸砚和几本书,成靖宁如愿的买到想要的笔和画具,逛完半个崖州城之后,天已经黑了下来。
    先前成靖宁精神头不好,一直无法入眠,走了半个下午,这会儿倒困了,忍不住打哈欠,回客栈还有一段路,强打着精神走回去。“我背你吧。”成振清不等成靖宁答应,已经将人背在背上。
    成靖宁大囧,忙道:“爹,你放我下来吧,我已经长大了。”她里子是一个二十八·九的成年人,哪能再做小女儿姿态,抱着父母的胳膊撒娇?更何况让人背着,脸瞬间就红了。
    “你才多大点儿?爹背一下有何妨?便是你七老八十,儿孙绕膝,也是爹的女儿。”成振清笑道,虽然小女儿的性子不错,活泼开朗,人缘颇佳,但从小到大并不黏他们,似少了点儿什么,哪怕他手把手教她读书写字,妻子教她女红。她太过灵秀,一点就通,成振清心中,私以为小姑娘还是笨拙一点比较好,不能太要强了。
    小姑娘和父母的相处模式成靖宁固然清楚,不过她却做不来,上一世爸妈忙于事业将她送到外婆家,和她的表兄妹们一起长大。老人家精力有限,她早早的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上大学到后来工作,见父母的次数更少了,所以她和她的亲爹亲娘并不亲近,这一世从小在父母身边长大,她还是那个陈宁,不愿围着父母撒娇。
    况且这个时代的女子地位不高,有许多身不由己,且又不是人人平等,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意外?那个世界虽然有诸多问题,但比现在好,她靠自己拼搏,日子过得很小资,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现在重头开始,前途未卜,不甘之余,不得不早早的成长起来。上一回莫名其妙的被一堆高手刺杀,她着实怕得很。
    不过靠在成振清宽厚的肩膀上,成靖宁莫名的觉得踏实。转念一想,这般示弱亲近也无妨,这具身体本就是人家的女儿,疏离了反倒不好。况且除了她自己,谁知道里头不是原主了?想到这里,成靖宁重重的点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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