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人能够将他们击得惨败,靠的并不是她自身的力量。她是配合霍勒大师做了阵师,而真正冲锋陷阵的则是桑迟将军他们那帮波斯军人。
    如果说,她混了一个什么“不败女战神”的名头,那只不过是,人长得美貌,还能上战场,令人觉得有些意外。四处将领很喜闻乐见在战场上见到这么一个女人,言辞中捧着她而已。
    哼!今日他要好好让她误击黑字牌,当着西域各国羞辱她一番!
    翟容看着若若走出人群,满意无比:这可是他的宝贝!
    前几日,那处罗汗王没少在西域各国贵人面前,造谣中伤若若和处月部。他要让若若亲手将那些骂对方的话,用黑字牌一个字一个字砸过去。
    若若傻乎乎被人欺负了还浑然不觉,他翟容可不是好说话的。
    不知死活的罗勒率先挽起战袍入场。秦嫣将额头上、手腕上的红宝石首饰取下来,放在一个锦缎囊袋里,交给鹿荻,跟随一名宫人去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应战。
    那高昌国为她准备的衣裙除了款式略简便易行动外,衣料上乘、做工精细,几乎不比她自己的朝服差多少。
    更衣完毕,秦嫣也走入了那木射的青石场上。
    两位苏尼推着那木球,时而转向,时而腾挪,进入了木射的游戏之中。
    在一声木球滚动的沉闷之声后,一枚“仁”字木牌被秦嫣推出的木球打翻。拔得了头筹。此后,她掌握了规律,开始了爆发。只见她衣袂轻舞,在两个红蓝木球上跳跃飞旋,轰隆隆晃得罗勒几乎不知道从何处入手。
    翟容看着,心中如桃花一般绽放:若若如今是这样聘婷的身姿,踹人都那么美。
    他一双被脸颊胶皮挤扁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秦嫣的动作。看着她白裙如云,轻盈如蝶,在桃花飘舞的青石场地上,腾挪转让,将个木球推得滴溜乱转。
    他看得脸上的脂粉都快被自己笑落下来了。不过,他严丝密合地控制住自己,不流露内心的波澜。出于谨慎,他从不在麹洪都面前流露半点多余的情绪。他对这位公主始终保持警惕之心。
    桃花林下,若若开始将罗勒的球,一次次逼得撞到了黑字牌。玉阶上端坐的众人,墙倒一起推,借字牌将个布陆孤罗勒趁机骂了个体无完肤。气得站在一旁的处罗汗王,一张脸红白紫绿,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秦嫣也觉得十分解气,追着罗勒不住驱赶,势如破竹。
    翟容低头对落柯道:“向公主抱个歉,我头风症又犯。了,你让公主安排替身吧。”说罢,在众人都被场上的娜慕丝对战步陆孤罗勒吸引住的时候,翟容悄悄退回了殿舍,不知道去了何处。
    桃花粉瓣飞舞中,随着“哐啷”一声,最后一块木牌也被秦嫣推倒了。留下步陆孤罗勒一张青白不定的脸。
    麴鸿都公主带头鼓掌:“处月王妃,不愧是时罗漫山的不败女战神。”
    麴鸿都安排宫人将处月王妃带到鸾云殿东侧的小红殿去更衣。
    木射之戏,可把处罗部的脸都抽肿了。玩到满面通红的秦嫣,从鹿荻手中取回自己的红宝石头面,兴冲冲跟在身着流仙裙的宫人身后去更衣。
    她不知道,小红殿里有人在等她。
    第163章 红宝
    秦嫣跟着一名宫人, 顺着朱栏玉阶,来到了鸾云殿的侧殿。
    高昌国是西域道上的交通枢纽,时常宴请各国宾客。王室在侧殿, 设立了一排红廊环阁, 专门供客人沐浴、更衣、憩息。秦嫣被引入一间红墙屋舍,里面以江崖海波山水的夹缬屏风, 分出两进隔间。
    其中一间,陈设着香柏木浴斛等物, 里面已经灌满浴汤, 香雾缭绕。另一间, 则摆放着一张雕花铺褥的胡榻,旁边的熏笼里烧得椒香满壁,是供客人小睡所用。
    秦嫣简单沐洗了一番, 拿起旁边为她准备的新衣。
    她展开,依然是一身波斯衣裙。她一件件穿起来,刚将外面的帛卷披起,灵敏的耳朵里传来轻微的嘎嘎声。紧接着, 殿室中的高烧红烛一阵摇灭,仿佛有暗风吹过一般,呼啦啦地便灭了一大片。
    缺少了明烛照亮, 秦嫣才发现,这个屋子里非常昏暗。秦嫣将帛卷披在肩头,转过身,朝那出声的地方看过去。
    她吃惊地看到, 在夹缬山水屏风前,背光端坐着一个唐服男人。
    旁边一支红烛未灭,将他的衣着倒是照得清楚。他穿了一身米色丝缎长袍,外面披着一件薄若羽纱的秋香色罩衣,发式是只束了上半边头发,显得尤其飘逸洒脱。
    他大约是从某个暗格中走出,暗格里丝丝有风,自下而上不停吹拂着,吹得他鬓旁的散发和垂在肩背上的长发,都随着衣袂在飘舞,如云中仙君。
    只是,他的脸,正好背光看不清楚,秦嫣用力辨认着。
    “若若。”男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秦嫣听得咬住下唇,整个人都紧张起来:怎么可能?
    “若若,过来。”那人向她伸出手臂,身上的衣带、纱衣,随着暗处吹来的风博博飘举。
    “郎君?”秦嫣迈了小半步,又缩了回去。在这种地方遇见翟容?这样的情形,委实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自小受训的她,在这种突如其来的情形下,依然本能地保持着谨慎。
    翟容失望到皱眉:“若若,你为何每次都是这样。看到我不扑过来,就那么傻愣愣地站着?”星光废墟时也是,富尔图堡时也是,没一次是她主动上前的。
    “你……真的……是郎君吗?”秦嫣犹豫着。
    翟容生气:“好好好,我不是!”
    一见他这种发脾气的模样,秦嫣总算是确认没有认错人,抢步上来,将他一把搂住:“郎君,好久没见到你,好生想念你啊!”
    “算了吧,”翟容温香软玉抱了个满怀,嘴上捡了便宜还卖乖,“我看你吃喝玩乐很快活。告诉我,前一日在酒肆喝得那么醉,躺在驴车上被人拉回典客署。如此不守妇道之事,该如何罚你?”
    “又、又要罚?”秦嫣简直被他“罚”出了心中阴影,横竖她做什么,他都能找出她的错处,然后罚得她不敢言语。
    “说,受不受罚?”翟容也不客气,捏着她的敏感处,直接就开始上手。秦嫣抱着他的脖子:“你,你为何会知道?”当街醉酒,自己也知道这种行为不妥当。
    可是郎君是如何知道的?
    “你为何在高昌宫中?”秦嫣摸到他的头发有微微的潮湿,身上的衣物也是很干净的气息,像是刚沐浴过,应该不是偷偷潜入的。
    “傻若若,我是高昌驸马的秘密谋士。”翟容早已给自己安排好了合适的身份,“我媳妇千里迢迢过来玩一趟,我要跟你见个面这点小心愿,驸马当然会满足我。”
    秦嫣点头:“原来如此,”翟容将自己身份编得十分靠谱,她果然很接受,“难怪张驸马这些年如此风生水起,是你在暗处襄助?”
    “夫君能不能干?”
    “能、能干……”秦嫣红着脸,当然知道他一语双关些什么。
    翟容低下头吻了上去。若若方才大破步陆孤罗勒,如今身上洗了一遍,又软又香。他本来身子是撑不住过来的,只是想要跟若若见一面,特地让柯白岑给他煎了一碗能够让他暂时缓解的药汤。
    一个月前,聂司河让他散药之后,还是不太放心。他们白鹘卫又书信至青阳殿,让柯白岑过来亲自监督翟容用药。
    柯白岑当年在杏云林一战,与翟容因立场不同,割袍断义。
    后来,秦嫣在去西域之前曾经劝过翟容:柯道长虽则出卖了自己,但是他也是站在整个大唐安危的立场上做了这个痛苦选择,大节不差,若若不怪他。希望郎君也能够既往不咎,与柯道长依然做兄弟。毕竟,她曾经在夕照大城之战中,看到他们两个人是如何投合有默契,如此情分,惨淡收场终归是件人生憾事。
    若若“死”在山崖之下,翟容被黑狼驮回敦煌。
    柯白岑所在的青阳殿被圣上招去,为翟辅史治伤。柯道长身为青阳殿的大弟子,亲自过去奉药疗伤,两兄弟之间的关系便渐渐缓和。尤其是,一年之后,翟容捡到疑似若若的遗骨,前往青阳殿,求青牛尊祖作法询骨。柯白岑也是陪着他,跪在自己师祖的道房前三天三夜。这等情意,加之若若当年的劝解,两人如今又关系恢复如初了。
    听到翟容开始认真服药、散功了,柯白岑也很欢欣,带着自己多年搜罗到的药物,悄然进入了张驸马的寝宫。这些日子,都和翟容一起住在祈云殿中。
    今日知道,小秦娘子要过来,柯道长便勉强同意给了翟容这帖药,如今翟容自然显得与常态无异。
    秦嫣则摸着他,只觉他又瘦了一圈,问道:“你怎么又瘦了?”先前在星光废墟遇到郎君的时候,他已经无法与当初年少风华正茂时相比了,如今这一个来月没见,更是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翟容笑道:“这是等着媳妇将巨尊尼快些打完,回家给我做饭,把我喂胖一些。”
    秦嫣问道:“那巨尊尼你们调查得如何?”
    “小纪会负责好的,我如今是在这里帮助高昌国将西域局势稳定住。”
    “那你要在此处待多久?”
    “再有三四个月便回唐国了。”翟容道,手指摸着她柔腻的脸颊,“若若,到时候你想,我们是重新办一次婚礼呢,还是如何?”
    “直接回翟府。”秦嫣连忙道,“我去过九原郡了。如果我要重新办一次婚礼,父亲肯定会以筹备婚仪为理由,让我去青州住一阵子的。那我们之间岂不是又要耽误。”
    翟容听她要跟自己在一处,要得连父亲都不要了,满足地弯起嘴角:“其实也可以两不误,我陪你回青州老家住一阵子。我时常晚上来跟你见面。”
    “偷情啊?”秦嫣道。
    “不好吗?”说到“偷情”两个字,翟容又兴奋了,出手继续摸下去。
    “好是好……诶呀……父亲发现,会被我气,气死的……”秦嫣被他摸得浑身发酥,摊在他的怀里。
    “那……也好,就直接入翟府……”若若一吸气,一呻/吟,翟容也忍不住了,将她一把抱起来,脚下踩动暗处机关。暗格大开,抱着她就往小红殿的暗道里进入。
    这个红殿暗道,是翟容最近几年设计、修葺起来的。
    本来的用意,是在此处偷听那些前来更衣、沐浴的他国贵族,他们背后悄声议论的话语。所以里面甚是简陋,只是狭窄的一条全木贴片小道。
    翟容早已将两头都堵了,通道里黑黝黝的,只有头顶点着一盏摇动的小灯,他将若若一把推在木板墙壁上,小小的通道里因狭小而回音特别浑厚。秦嫣只觉得自己的头被他推得撞在墙壁上,“咚”的一声甚是吓人。身子则被他紧紧压住,他几乎连呼吸的空间都不给她,热乎乎地就亲了下来,同时手上猛扯她的衣袖。
    “慢着……郎君,你慢一些……”秦嫣赶紧挣扎出来,护着自己额头,另一只手用力顶住他,“我……那个,首饰……先取一下……”
    “怕什么?”翟容手掌按在她柔弱处,“什么贵重东西?破了郎君赔你。”他兴味大起,只顾将她捻得浑身发颤,也不肯松手。
    “不不不、不行……那是……”秦嫣大喘,这地方太过狭细,他随便伸个手臂,出个腿就将她按得没法动弹。她喘气道:“那是桑迟将军的。”
    “桑迟将军?”翟容脑海中掠过一个金发碧眼,十分俊美的波斯男人的脸,加倍用力扯她的衣裙,“他的?很了不起吗?若若!给我扔了,你喜欢红宝石,夫君给你……”
    秦嫣听着他又吃醋了,头疼得连忙撕扯他:“你误会了!这是桑迟将军喜欢过的一位公主留下的遗物,不能弄坏。”
    翟容已经得手了,将她顶在木板墙壁上:“那……也不行……”
    秦嫣也顾不上保护那些红宝石头面了,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脊背,跟着他在暗道深处,一起进入欢愉……
    ……
    ……
    秦嫣下半身全是酸胀,只能挂在翟容身上:“郎君,是不是我以后想你了,就来高昌找你?你府邸在何处。”
    “嗯……不是很方便,”翟容道,“高昌地处微妙,目前还不能完全透露张驸马与唐国来往甚密的事情,所以,我也是难得过来的。”他顺口撒了谎,若若时常过来,就会发现高昌驸马就是他,嗯……那就很讨厌了。
    “那……”秦嫣问道,“如果我缺钱花了,过来高昌拿点值钱的行吗?”
    “拿?怎么拿?”翟容听不懂了。
    “偷……”秦嫣小声羞涩道。
    翟容捏着她的小鼻子:“跟了步陆孤鹿荻,她怎么将你穷成这般?你先前没什么好吃的,没什么好衣服穿,也没动过这种心思啊。”
    “就如此随便说说嘛。”秦嫣一言难尽,如今虽则身份成了侯府千金,亲人好多,朋友也不少……可是,开销也大了啊。
    “行。万一被捉了,夫君帮你兜着,行了不?”
    “好。”秦嫣翁着鼻子道。
    翟容不放心地又拽了拽她的瑶鼻子,叹气:“怎么穷成这样?”
    告别了翟容,秦嫣重新从小红殿走了出来。当站到鹿荻面前时,鹿荻立即敏锐地发现,秦嫣戒指上一颗最大的鸽血红宝石丢了。鹿荻提醒她以后,埋怨道:“出发前,没有找金匠好生检查一遍,如今这么一颗红宝石可配起来不少钱呢。不配又不行,被桑迟将军看到会难过的。”
    秦嫣摸着手指上缺了一块的地方,心中也有些烦躁,跟郎君说了莫要重手重脚,他偏不听。
    两姑娘正在为珠宝犯愁,只听得高昌驸马张定和让人宣布:处月部娜慕丝王妃武功高强,出手不凡,令人心折。自古宝刀配英雄,明珠赠美人,特赠送王妃珠宝一盒,以示高昌国对处月王妃的敬重与仰慕之情。
    一名梳着高髻的高昌宫人,手中托着乌金饕鬄兽文的托盘,向秦嫣他们走来。上面放着一只黑漆髹红蝠鹿花纹的盒子。秦嫣谢过高昌驸马和公主之后,打开一看,里面的锦缎衬垫上,赫然摆放着六颗硕大宝石。两颗红宝、两颗蓝宝、两颗是拇指大小的猫儿石。每一颗红宝品相、大小,均不输于秦嫣手上掉落的戒指主石。
    鹿荻倒吸一口凉气:“娜慕丝,你是个活财神是不是?穿起一双靴子,便值得两千银币;打一架可以值这么多宝石!”
    “……”秦嫣一看就知道是翟容送的,他这是不让她过来偷东西的意思。也是,自己夫君是张驸马信任的秘密谋士,自己却要来做小偷,真是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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