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事发突然,没想到那厮胆敢杀人越货……”话说到一半,他目光一凌,刀锋一般扫过许轻言的脸庞。
    梁见空转过身,示意道:“这位就是许医生,之前跟你打过招呼的。”
    酒哥身上有股子说不出的戾气,他面色不善,毫不掩饰对她的敌意,一双眼睛像是盯着猎物一般,眼神阴沉又凶狠。
    酒哥冷笑道:“见过。”
    酒哥对许轻言如此防备,皆因于尼泊尔那次,他疑心之重,人间少有,一直觉得许轻言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医生诡异得很,非常想将她一杀了之。
    许轻言握着拉杆的手慢慢收紧,隐隐冒出冷汗。
    梁见空状似无意地往边上迈了一步,正好隔绝了酒哥看向许轻言的视线:“外头冷,先上车。”
    打开后备箱,梁见空朝许轻言伸出手:“行李。”
    这是梁见空第三次提议帮她,许轻言已经感觉到另外三双眼睛都盯着她。尤其是酒哥的,那充满攻击性的目光,恨不得在她身上开两个窟窿。
    “谢谢。”
    一二不过三,许轻言终是让梁见空帮了一回。她这是怕在酒哥眼皮底下拒绝梁二爷,这家伙一个暴怒,徒手劈了她。
    车上沉默得很,许轻言坐在后座最左边,梁见空竟是屈尊降贵挤在中间,阿豹坐在最右边,酒哥在副驾驶座。开车的小弟一脸谨慎地开着车,酒哥一个字都不愿多说,倒是梁见空惯常地问了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车里的气氛不至于冷到零点。
    “这条路是去哪?不是直接去28号?”
    酒哥立马皱眉:“我安排了酒店。”
    梁见空想都没想,道:“28号有房间,许医生跟我们一起。”
    酒哥忍了忍,没再提出异议。
    所谓28号,是一处民宅,且很是偏僻,看着外墙也很古朴,有个管家似的老先生出门迎接他们:“二爷,大家都已经在厅里候着了。”
    “嗯,有劳付叔。”梁见空礼貌回应。
    这位付叔也一眼就看到许轻言这个陌生人,但他没说什么,还冲许轻言微微一笑,抬手示意她入内。
    一进屋子,许轻言忽然觉得刚才酒哥提议的酒店,真是个不错的主意啊。
    这正厅内,已然候着五六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梁见空刚一露面,全都下意识挺直腰杆,大喊一声“二爷”,一个个中气十足,不怕把这老房子的屋顶给掀了去。
    原来不仅仅是个民宅,是处据点。
    许轻言被这一声喊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默默跟在梁见空身后,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她一个女人出现在一圈大老爷们中间,实在太显眼了,这些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都朝她看去。
    梁见空只是略一抬手,示意大家安静,随后他先对付叔说:“之前说过的房间安排好了吗?”
    付叔连忙称是:“好了好了,都准备妥当了,我带这位姑娘上去。”
    “好。”梁见空点头,侧过头轻声对许轻言说,“你先跟着付叔上去。”
    这些人眼珠瞬间瞪大,二爷这说话的语气,真温柔啊。
    许轻言倒是没设什么感觉,在众人各色的目光中,低着头跟着付叔上楼,楼下这帮小子们,还盯着她看。
    “看看看,看什么看,眼珠都要掉出来了!”酒哥一声呵斥,这些人总算回魂。
    梁见空在首位坐下,他当然知道这帮下属心里在想什么,所以他把话说在前面:“刚才那位是我的私人医生,大家无事不要打扰她休息,有事也不要打扰她。就这样,说正事吧。”
    他说得简短而严肃,目光所到之处,无形的威压立马将众人头脑里七七八八的暧昧想象冲了个干净。
    付叔带着许轻言到三楼最里间,停在门口,温声为许轻言解释道:“我们这老旧,不比城市里的大房子,屋里面已经开着暖气,若是还嫌冷,我已安排备好暖手的,电热毯也是有的。这么晚了,许医生定是饿了吧,二爷已经吩咐我准备晚餐,一会就给您送来。”
    许轻言也不是矫情的人,她在飞机上装睡,连简单的飞机餐都没吃,这时候确实是饿了:“不用多麻烦,随便吃点就行了。”
    “哪里是麻烦,许医生太客气了,有什么尽管吩咐,我这就叫下面准备去,您先进屋休息。”
    “那个,”许轻言出声唤住准备离开的付叔,“梁……二爷,住在哪个屋子?”
    付叔定睛看着她,没有马上回答。
    这里的人都很谨慎,许轻言解释道:“如果有什么事,我好第一时间赶到。”
    付叔这才笑道:“二爷的屋子是不固定的,他也是随意选择住哪儿,许医生不妨一会自己问一下。”
    真是戒备啊。
    许轻言进了屋,站在门口把屋里的情况打量了一番,房间不大,陈设也简单,虽然老旧,但胜在干净、暖和。她一刻不敢松懈,回过头就把房门锁了,随即才开始收拾行李。
    不一会,门口响起敲门声,付叔在外面说道:“许医生,您的晚餐好了。”
    许轻言立即开门:“多谢付叔。”
    付叔端着热气腾腾牛肉拉面,笑道:“客气了,不知合不合您胃口,您吃好就放着,明儿早上,我再来收。”
    许轻言是真的饿了,这碗面吃得格外香,她心里其实不安得很,但她掩藏得好。梁见空说要在这里呆一周,也没说是什么事,但看刚才这阵势应该不简单。
    吃好面,洗了澡,许轻言也乏了,飞机上实在是假睡,想到梁见空就在身旁,她整个人都做着筋骨,丝毫不敢放松。
    刚躺上床,有微信提醒。
    梁:早点休息。晚安。
    许轻言盯着这四个字发了好一会呆,心中有些异样。
    已经有很久没有人在临睡前给她发这样的消息。以前,还没有微信的时候,沈月初会给她发短信,那时候短信1毛1条,他又老爱没话找话跟她聊,她后来都懒得搭理他了,他还在那发,许轻言怀疑他把生活费都贡献给运营商了。但他这条晚安的信息,几乎不间断,他说只有跟她说了晚安,他才能安心睡下去迎接第二天的早晨。
    许轻言按灭手机,翻了个身,心中有些烦躁。这个人看她额头撞个包都要给她找场子,还老装绅士替她拿行李,现在还来跟她说晚安……搞得她浑身不自在。她突然想起程然的那条微信,那边也是不省心的。程然既然知晓她有外出计划,估计也就知道她此行是跟着梁见空,如此一来,这一周会不会发生点什么事,就不好说了。
    许轻言又翻了个身,她心里既希望梁见空出事,但她什么都还没查明白,又不希望他这么早出事。
    她死死闭上眼睛,把乱七八糟的念头都压下。
    她只要记得,他可能是害死月初的人,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梁二爷:其实不应该对她这么好,可还是忍不住。
    许医生:你可以忍的,没关系。
    梁二爷:……
    第39章
    许轻言没想到, 接下来的三天,她连梁见空他们的影子都没见到, 唯有付叔每天跟她问候,安排她一日三餐, 无不周到。
    付叔待人和善,许轻言闲来无事,偶尔跟他聊会天, 一来二去倒也有点熟了。到这里的第三天,她跟着他在后院里转悠,那里种了些菜, 付叔笑言他们都是粗人, 不懂闲情雅致,种点菜, 自给自足。
    许轻言蹲下来,帮他摘着菜叶子:“这里是李家的老宅子?”
    付叔怕她把手弄脏,特意递过来双手套,说:“算是吧, 这房子有好几十年了,我从老爷那一辈就在这里守着了。”
    “那您对李家的兄弟姐妹都很有感情吧。”
    “那可不, ”付叔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成了一朵花, “老夫人在世的时候,很喜欢住在这里,你看那棵树上的秋千,就是老爷给阿桐做的, 阿桐小时候可爱玩了。唉,可惜后来老爷越来越忙,一家人就跟着四处搬家,我被留下来照管这里。不管怎么说,这里是李家的老房子,有很多回忆。”
    “李家四兄弟感情都很好啊,这很难得。”
    付叔顿了顿,挺起腰,声音略沉:“老爷走得早,李家几经沉浮,全靠阿桐做老大撑着,这个道上都是黑吃黑的货色,兄弟几个必须相互依靠,还好二爷回来帮忙了,阿桐的担子也轻了许多。”
    听到付叔直接称呼李桐为阿桐,可见他们的关系确实不一般,只是,许轻言心中一直有个疑惑,梁见空是李家血脉,怎么会是外姓,难道真如传言是私生子?
    许轻言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菜叶子,状似不经意地问:“您是说二爷以前不在李家,他是改了姓名,到外头去打拼了吗?”
    付叔倏然收声,半晌后,低声道:“许医生,您是二爷的私人医生,我不当您是外人,可有些事,阿桐发过命令,叫下面不得乱嚼舌头,我只能告诉你二爷是李家人不假,至于为什么姓梁,倒不是改了姓名,那是因为他原本就跟了老夫人姓,小时候养在外头罢了。你别听信外头风言风语,小心被人拿了把柄。”
    许轻言一愣,竟是这么个原因,唯独第二子跟了夫人姓,还被养在外面,是因为夫人特别喜欢这个孩子吗?
    “多谢付叔提醒,我多问了,只不过是有些……”
    “害怕?”
    许轻言闻言,点头。
    付叔却是大笑起来:“这有什么,二爷肯把生死交付于你,那就表明他非常信赖你,你还有什么好不确定的,你看来他是什么样的人,就是什么样的人。”
    许轻言若有所思,各中细节,付叔并不明了,梁见空未必是因为信任才把她放在身边,但确实,要认识一个人,唯有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自己的内心去感受,他梁见空是魔是妖,终有一天,她能自己判断。
    这一天天过去,梁见空不见踪影,付叔完全跟没事人一样,可能这种事情他老人家经历多了,许轻言则是看上去淡定,心中还是有些在意。安全起见,她并不能离开这间老宅,付叔问她要不要看看电视,或者可以玩玩电脑,她也都没什么兴趣,反倒是找来两本书看看。
    有时候没有消息反倒是好消息,许轻言原本想着梁见空把她带着实际上无非是看着她,她应该派不上用处。
    可世上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的手机突然响起的时候,茶几上的书也跟着滑落。
    许轻言愣了愣,号码她不认识,可还是立刻接起电话。
    “你赶紧准备下。”
    许轻言不确定道:“酒哥?”
    那头的人非常暴戾,吃了炸药一般冲口就骂:“啰嗦什么,你他妈快点准备,二爷右腹部中枪,我们已经在止血了,二十分钟后赶到。”
    听到梁见空受伤,许轻言当下站了起来,容不得她多顾虑:“不要乱动,你们在哪,是否安全?”她飞快走到衣柜前,“你们赶过来动静太大,我马上出发。”
    酒哥在那头稍微缓下来,粗声道:“快点,你要是赶不到的话……”
    许轻言打断他:“位置发我。”
    干脆地挂断电话,许轻言背上早就准备好的应急救护箱,直奔楼下。
    付叔显然已收到消息,看上去正要上楼,见她下来,马上说:“我送你过去。”
    “这里不能没有您,一旦有事,还需要您接应。”许轻言边走边说,“路线我刚看过了,给我辆车,我可以自己过去。”
    付叔站在她面前没动,许轻言皱眉:“还是,您不相信我?”
    付叔沉稳的老脸上神情微动:“许医生,二爷信你,我就信你。”
    他把车钥匙交到许轻言手上,钥匙落入掌心的一刻,许轻言忽觉千斤重。
    车比较老旧,她许久不开车,付叔还是安排了人在她前面带路,也是为了保护她。这一路上鲜有人烟,道路两旁灰蒙蒙的店面,连个整齐的招牌都看不见。许轻言的精神高度集中,前面的车子开得很快,她也紧紧跟上,只要不出岔子,应该能很快赶到。
    可就这样开了一段路,她隐约觉察出有点异样。有一辆黑色suv,一直跟在她后头,心态也是好。起初,她以为是自己多心,但当她跟着前车拐上一条小路,再转到大路,她从后视镜里看到那辆车还是稳稳地跟在后面。
    许轻言不由开始紧张,后面的车不慌不忙地跟着,又过了两个红灯,对方就这么跟着,也没打算超车。
    许轻言的大脑开始飞快转动,这辆车上的人是哪方的?会是程然吗,还是付叔又派了人跟着她?不对,付叔会跟她提前说明。
    许轻言捏着手机的手开始微微出汗,单手解锁手机,直接给酒哥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起:“到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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