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是在世纪酒店的二楼,秦淮明明已经看到了站在走廊上的她,她身上穿的衣服和周围格格不入,看起来十分落魄,
    她绞着手指,张了张口,一个秦字卡在了喉咙里,因为秦淮几乎是搂着他怀中的女人和她擦肩而过的——
    那女人穿着裸粉色的长裙,胸部靠下一点的位置上有着深红色的水渍,应该是红酒弄脏了礼服,而女人噘着嘴在抱怨着什么。
    白乔眼睁睁地看着秦淮伸手揽着她的腰将那明艳动人的女人往自己的怀中带,而他低头俯身,不知道在那女人耳边说了什么。
    只见那女人立马展露笑颜,手指握拳打了下男人的胸口,两人动作亲密,像是在调情。
    那一幕深深刺痛了她的眼。
    白乔当时在庆幸,还好她没有将自己怀孕这个消息告诉秦淮,要不然现在这个小生命很可能已经不在她肚子里了。
    可就算这样,她自己如今都在考虑要不要拿掉孩子呢?
    她只是保外候审,应该说都不算候审,毕竟刑已经判下来了,而她无力也无心去改变什么结果,所以早点进去,迟点进去好像并没有什么区别?
    安言的眉头却拧的死紧,看着她,“他后来难道没有找过你么?”
    上回秦淮的订婚宴之后,那人那样子安言甚至都不禁在心里想他是不是很爱白乔,毕竟人的真实情感到了一定的地步很难伪装也很难控制。
    白乔愣了愣,眼睛眯了眯,随后道,“我不清楚,不过他应该没有找我的理由,当时我就站在他身边两米不到的位置他都不曾看我一眼,难道我还指望他日后能找我么?”
    随即她自嘲地笑了笑,“我想,他唯一能找我的理由大概是想彻底跟我扯清过往,我毕竟是他人生的污点。”
    既然是人生的污点,那么肯定是个人都想要洗清的。
    加上,她人生最灰败的那天,他正携手未婚妻出席各种盛大的场合,接受各家媒体的采访,彼时她正坐在囚车里,四周都是细密粗实的铁柱,几乎连蚊子都很难飞进来。
    安言握住白乔的手指,“你搬过来跟我一起住,我照顾你,孩子出生以后我们再说。”
    白乔低头看着自己平坦的腹部,现在不过堪堪三个月,自然什么都看不出来,也什么都感受不到——
    可是这里面却实实在在孕育着一个生命,这种感觉很奇妙。
    可她却嘲讽地笑了下,语气决绝,“他如此待我,我凭什么要生他的的孩子呢?以后我的孩子注定只能成为私生子,见不得光,永远活在人后,我不要。”
    安言心里惊了惊,慢慢开口,“白乔,难道你是想……”打掉他吗?
    后面这句安言没说出来,因为这样做实在是太过于残忍,身为母亲,就算在最艰难的时候也不应该抛弃自己的孩子。
    白乔撩唇笑了下,目光过于明净,“难道我不应该吗?”
    她要去坐牢,两年。
    孩子应该给谁带,她没有亲人,几乎也算的上没有朋友。
    按照常理来将,孩子出生之后只能送去秦家,可是秦家是什么地方?
    他们不会接受一个戏子,自然也不会接受戏子生的孩子,虽然都是骨肉,可是现在有一个名门闺秀为秦家开枝散叶,谁还会在乎她生的孩子?
    到时候,她的孩子要是真的进了秦家,就算侥幸被留了下来,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而那么小点的孩子,没有母亲在身边,父亲也不爱,人生注定也会不快活。
    甚至有可能,秦家人为了秦淮的未婚妻,私底下将她的孩子送人都有可能。
    想到这里,白乔不禁笑出了声,“安言,我的人生到此,已经彻底走入了死胡同,没人能救的了我。”
    安言从头到尾拧起的眉头就没有舒展开过,某个想法在心里呼之欲出,“我帮你看着孩子怎样?等你出来,他还是好好的。”
    白乔侧头安安静静地看着安言,目光过于沉静,安言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能再度劝她,“没有人的人生会彻底走进死胡同,上帝为你关了一道门的同时也会为你打开一扇窗,有人会从那里伸手拯救你。”
    “可是我的那扇窗已经被钉满铁钉的木板焊死了。”
    安言提议,让白乔今天就跟着她回去,可是白乔坚持说,自己有朋友会来接她,不愿意跟安言回去。
    到最后安言隐隐怒气了,“白乔,你哪里有什么朋友?我们之前其实不熟,你要是真的有朋友的话但是被绯闻缠身的时候就不会打包来找我,更加不会一直赖在我家。”
    白乔看着安言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无奈地叹气,“安言,看破不说破,你怎么不懂呢?这么久我既然都能活得好好的,说明真的有人在照顾我啊。”
    她话音刚落,白乔的电话倏然间响了起来,她吓了一跳,身体都颤抖了下,随后对安言扬起手机,颇为轻松地道,“你看,他来接我了。”
    安言拧眉看着白乔对电话里说了两句话,随后转头看着安言,“我要走了,安言,我过几天来你的公寓收拾我自己的东西,我的事情我有考虑的,你别为我担心了,好吗?”
    说完,她重新将口罩戴好,对着安言露出会心的一笑。
    安言一阵心疼,张了张口,“白乔,你考虑一下我的建议,我们还是朋友,不是么?”
    白乔将包挎在肩头,深深看了安言一眼,随后点了点头。
    和白乔分别,萧景找到安言,见她一个人坐在休息区,低着头,长发掩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萧景慢慢踱步走过去,脚步声不轻不重,但这种寂静的环境下,她绝对听得见,可是安言没有抬头。
    男人在她面前站定,气息淡漠,目光笔直地落在她身上,半晌,见她还是没有反应,萧景慢慢蹲下身,几乎和她差不多的高度,开口,“找了那么久牵挂了那么久的人,现在终于见到了,你在惆怅什么?”
    女人没睁眼,而是将整张脸都埋进掌心,闷闷地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其实过的一点都不好?”
    萧景眸光微闪,慢慢伸手将她的长发拨到后面,看着覆盖在她脸上的纤细手指,慢慢开口,“她过得……不好么?”
    “嗯,很不好。”
    安言倏然间从掌心之中掀眸看着萧景,“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恨过人,现在我明白了就算有的人受到了惩罚,当初造成的伤害早就无法弥补了。”
    她哥死了就是死了,尸体早就成为了骨灰。
    而她也曾失去过重要的东西,还经过她哥经历过的痛苦,就算如今让始作俑者得到了应有的报应可那些失去的能重新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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