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和男人睡一张床。”刘元甲脱口而出,这话说完又觉得明显的不对,不和男人一张床就是和女人一张床了,他担心和筱白误会,赶快解释,“我意思是不和喝醉酒的男人一张床,不安全,你别多想,我睡觉认床,别的地方睡不着。”
    “我知道了。”和筱白听着他笨拙地解释,忍不住笑。
    刘元甲听她笑,舒口气,“我老是猜不透你的心思,不知道会不会突然就惹到你生气。”
    既然是确定了交往关系,和筱白觉得还是要把话说得清楚,“我不是小鸟依人的女人,也不会时时刻刻和你分享我的喜怒哀乐,我没那么多忌讳和在意,不是多事儿的人,希望你也是。还有就是,别劝我不要赚钱,我肯定不会那样做。”
    “我肯定是。”刘元甲满口应下,心里想,和这样的女朋友谈恋爱真省心,不像老李他们几个,得时时哄着供着。
    挂了电话,停了很久,刘元甲又想起来一件事情,这样省事儿的女朋友也并不是一直好的。她连喜怒哀乐都不和你分享了,你还有什么存在价值,更何况谈恋爱本来就是件麻烦的事情,她说不想麻烦,那谈什么呢?
    刘元甲也只是想想,他觉得和筱白这样说,可能只是因为还不适应他的存在,时间久了,会改变的。
    却没想过,和筱白这个年龄的女人,想要的真正是什么。
    比如,在她开始考虑一场长久或者能带来怎样利益的婚姻,他在想的还是怎么谈一场浪漫的短暂恋爱。
    不在一个出发点的恋爱,终点也难是同一个。
    和筱白是卖房子的,她的工作内容就是围着房子转,忙得团团转。房子没卖出去前,整天好说歹说劝客户买房子,房子卖出去后,整天被客户打电话催着问交房日期,尤其是临近确定的交房日期,遇到个下雨的日子,他们就跟着愁眉苦脸的。每次下延期交房通知,对和筱白他们置业顾问来说,就是最最痛苦的事情,没有更加。其次是证件问题、办理手续问题,和物业的矛盾等等,只要有事情,反正房子是从你手里买的,找你就肯定没有毛病。
    一个原定于今年该交房的盘,大部分已经卖出去,留下几个人清盘,其他人被分到其他楼盘里,比如和筱白,被分到锦绣府,但不是说她以前卖出去的房子就和她没有关系。
    售房部的当月提成是发百分之八十,其余百分之二十等年底发,回款客户回款会有提点,既然拿钱就要干活。得到延期交房的客户,怒不可遏,在电话里说几句难听话已经算是好的,有的直接找来售房部,手指头恨不得戳到人脸上。
    有几个客户急着结婚或者入住,撂下狠话,“如果不交房,我们就住在你们售房部,让你们没法卖房子。”
    经理看没办法了,协调物业公司和工程,求爷爷告奶奶的赶进度,协商着先紧着急需要入住的客户验收房子。工程和物业是只看售房部的人拿工资,没看到她们被人追着问进度的窘迫,工作仍是不慌不慢地做,遇到创文创卫的,又是几个月不动工。
    经理说让每个置业顾问整理手头上急需要交房的客户信息,结果每个置业顾问都能整理出来三五个,加在一起就好几百,领导一看不行,又让筛选,让给客户打电话,问清楚到底急着入住是做什么的。急着结婚的列入一级,急着孩子上学的列入二级,急着住新家图新鲜的列入三级。
    一天下来,和筱白打电话打的嗓子都哑了,一瓶水喝下去,只差头顶冒烟了。
    和筱白是家里的老二,她上面有个姐姐和夏天,下面有对双胞胎的弟弟和妹妹和家俊和谷雨,还有个小妹妹叫和小寒。从小家里条件就不好,没吃过好东西没穿过贵衣服,一般都是大姐穿新衣服,留给和筱白过第二遍,和谷雨从小就瘦小,衣服穿着大,和妈就裁宽做瘦,等到了和小寒又穿着窄,和妈再把布料填回去,缝缝补补的直到真的不能穿才作废。
    有句话说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对和家的孩子来说,的确是这样,他们虽然还没有让全家人过上好日子,但都不是好吃懒做的人,大家都是攒着一股劲往前冲,而冲在最前面的就是和筱白,因为大姐身体不好。
    和爸活着时候常说,和筱白是个男孩命劳碌命。和筱白记得初中时候,到了犁地时候,别人家有车她家没有,放学后她把书包放在地头,挽起裤腿和衣袖就下地,背起犁前面的绳子就拽着拉,和爸和和妈在后面扶着犁,因为和爸农忙时候伤着腿了。
    和筱白从来不觉得那段日子苦,相反是她觉得最幸福的时候。从地里回家,大姐总会做好饭等着他们,和家俊和和谷雨叽叽喳喳地说话,比较着谁在学校里遇到的事情更新鲜,小妹和小寒从小就是个怪脾气,除非点着名了才哼几声,一家人和和气气的。
    和筱白一直想,等她长大了,一定要好好赚钱让家里人都过上好日子,至少买辆拖拉机。可惜没等到,和爸旧疾复发瘫在床上几年,留下一大笔欠债后撒手而去。
    兄弟姐妹五个关系一直很好,建的有微信群,和妈在,外甥女和外甥也在。
    和妈不怎么会用手机发文字,微信时候大多是发语音,嘱咐和筱白他们几个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跟学生时期群里,维持秩序的班主任一样。
    和筱白下午整理合同,没看群,等她闲下来,发现群里已经几百条信息。
    这对和筱白来说,是难得的放松时刻了。
    她一直拨到最上面,一条条往下看。晴晴是姐姐的女儿,今年高中,她年龄小是群里最活跃的,“二姨呢?我这学期又是第一名,二姨说要奖励我的。”
    下面就是大姐和和妈的教训,大意是说和筱白工作忙赚钱不容易,不能一直要东西之类的。小姑娘发了个哼的表情,其他人就揶揄着开她的玩笑。
    和家俊,是和筱白的弟弟,是双胞胎中的男孩,也是家里唯一的男孩,是个端端正正的孩子,很有上进心。
    和谷雨,是和筱白的妹妹,是双胞胎中的女孩,现在是读大学的学生,和和筱白的泼辣不同,是完全相反的性格,软软柔柔的萌妹子。
    他们两个是正常的冒泡聊天。
    家里最小的妹妹和小寒,是时不时的诈尸,也是家里不让人放心的麻烦精。
    对和筱白来说,和小寒不来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那就说明她没惹什么事情。可到底是她亲妹妹,她又想着能有妹妹的消息,时常给她发信息,两三天才见回,回了就仨字“还活着”,噎得人哭笑不得。
    和家俊几年前通过家里人介绍,认识了个女孩叫张玉婷,在老家办了订婚宴。商量好婚期后,两个人出来打工,和家俊在b市找了份工作,是送快递的,风吹日晒的。和筱白有时候看弟弟发的照片忍不住心疼,明明才二十三四的年龄,却黑得跟快三十了一样。
    和家俊挠着头,无所谓地说,“男的黑点,没什么。”
    和筱白上面有个姐姐,他们几个小的都叫大姐,大姐结婚早姐夫出车祸去世了,那时候和筱白他们几个都小不懂事儿撑不住场面,大姐被婆家人欺负,稀里糊涂的骗着只给了两万块钱,承诺的其他赔偿金一样没有。在姐夫去世后,大姐带着两个孩子生活不容易,时常从娘家拿些吃的用的。
    和筱白他们几个知道大姐不容易,都是懂事儿的尽量不用自己的事情麻烦她,省得让大姐帮不忙还跟着着急。
    除了大姐,和筱白就是这一辈中最大的,弟弟妹妹有什么事情都愿意和她说。
    三妹和谷雨和外甥女晴晴调侃和家俊,问五一的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和家俊回答得含含糊糊的,后来干脆没了声音。
    和筱白看到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停了聊天,她收回手机继续工作,等下了班给和家俊打电话,“工作很累?”
    “我受得住。”和家俊仍是这句话,“我是家里的男的,吃点苦是应该的。”
    话虽是这样说,和筱白还是心疼他,“你和婷婷订婚了,谈恋爱就要花钱,钱不够用了给我说,我给你寄。”
    “你别操心了。”和家俊平日里与和筱白关系不错,他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关心就是实诚的担忧,“二姐,我能照顾好家里,你多为自己想想,别那么累。”
    和筱白听着这句话就够了,“我整天在售房部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冬天有暖气夏天有空调,办公环境可好了,就是动动嘴说说话哪累啊。”
    后来又说了些别的,和筱白试探地问,“五月份办婚礼?没什么问题吧?”
    结婚不是件小事情,更何况和家俊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如果真要办婚礼,事情要至少提前半年开始准备的。
    和妈早就屯好了棉花,准备做被子,越是临近越不见和家俊提,心里不放心让和筱白打听。
    果然,和家俊开始吞吞吃吃的说不出来。
    “怎么回事儿?”和筱白一情绪激动,嗓门就大,“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事儿,二姐你别着急。”和家俊一口咬定说没事情,是和筱白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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