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难道就是泽琰没有子嗣继位的原因?”祉瑶有点尴尬地问道。
    墨云轻笑了一声:“的确是,他后来的确如赵远所愿夺得了皇位,但他与赵远情深义重,一辈子都没有娶妻生子。”
    祉瑶叹了口气,问道:“可赵远还在,他后来怎么如此坚持要攻打康瑞国呢?甚至不惜要逼迫我召动阴兵,这明显是不给康瑞国的人留任何活路……”
    墨云摇了摇头,叹息道:“赵远是让他彻底改变之人。泽琰本可当一位明君,但后来为了赵远不惜付出所有。师姐请看……”他再次用扇子点了一下童安的名字,又一段记忆被展开在祉瑶和无尘的面前——
    康瑞国的大牢之内,身穿囚衣的赵远正靠墙坐着闭目养神。童安挽着一个食盒,悄悄地往狱卒手中塞了早就准备好的通宝,那狱卒方给他开了锁,让他进去探望。
    赵远的精神还可以,只是比之前消瘦了不少。童安跟随在他身边多年,怎么样都没想到侯爷会被国君突然之间关进大牢里。
    “我命你给我带的纸笔,都带了吗?”赵远睁开了眼,低声问道。
    童安轻轻点头,打开食盒从最下面那一层取出了纸笔,以及提前备好的墨,找了个平坦的地方摊开,便退到了一旁静静候着。
    赵远走到了放置纸笔的地方前,闭上眼思索了片刻,才缓缓落笔。自泽琰归国以后,为了不让国君怀疑,他们鲜少联络,只半年左右才会派人去送一封信。他们所言不多,但是每字每句都弥足珍贵,薄薄的几张信笺,拿在手上却是沉甸甸的情意。
    这一封信,大概是他有生以来写得最久的——即使之前他早已经在心里打了无数遍的草稿,也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最后写上落款之时,他心头的大石才算是落了下来——一切都该到此结束了。
    他仔细地把信叠好,放到了信封之中。他缓缓写下“泽琰亲启”四字,一直忍住在眼中的泪还是不能自已地滴落到信封的双鲤之上。
    寄书道中叹,泪下不能缄。他把信封好,叹息道:“童安,你伺候我多年,我本以为能予你庇佑,不求能赏你荣华富贵,但至少衣食无忧。可如今我身陷囹圄,结果已可预见,无法再给你容身之所……”
    童安本来一声不吭,咬着牙想要绷住表情不让赵远看到,却没想到赵远一开口他就无法控制住自己了。他“噗通“一下跪到赵远身前,说道:”侯爷可千万别这么说!童安自小孤苦无依,是侯爷从战场上救了我的命,也是侯爷给我饭吃予我安身之所,童安这辈子都无法报答侯爷的大恩大德……”
    赵远伸手把他扶了起来,继续叮嘱道:“回去之后,去城南的别院书房后面的架子,第一格抽屉里有你的卖身契,也有一些盘缠,尽快离开康瑞国,拿着路上用吧。”
    童安微微一怔,他没想到赵远原来早就准备好了一切,还为他备好了盘缠。他哀求道:“侯爷,我不走!我的命是侯爷给的,你去哪里我也去哪里……”
    赵远摆了摆手:“我气数已尽,你不走的话恐怕会为我所累。接下来我要讲的话,你必须给我好好听着……”他把信交予童安,正色道:“放着你卖身契的抽屉旁边,还有一个较大的抽屉,里面有一只檀木匣子,匣子面上有一道国恩寺的平安符,你带着它去永业国皇宫求见国君泽琰,也就是当年的世子。请……求你……将这一封信,还有那只檀木匣子亲手交给他……若你想谋得一官半职,我想他会看在我的面子上帮忙。但如若你想过点清净的生活,那些盘缠应该也够用。”言毕,他向童安行了一礼。
    童安慌忙扶起他,自己却再次跪下:“侯爷言重了!童安哪怕豁出性命也必定完成侯爷嘱托!”说罢重重地叩了三个响头。
    三个月后的一天,早朝之后,泽琰把工部尚书凌云留下商议国事。议事完毕,凌云正要告退,却面有难色启奏道:“启禀国君,近日臣家中来了一位故人,乃当年国君赈灾之时同行之人的部下,不知国君是否想见一下此人?”
    泽琰正拿起毛笔要批阅奏章,听到“赈灾之时同行之人的部下”时突然一怔,手中一颤笔头的墨滴落在尚未的奏章之上。以往送信之人都是直接从宫门求见,这次却是去了凌云家里。他不禁疑惑道:“是哪位故人要劳烦凌尚书帮忙?”
    凌云从袖袍中取出一物呈上。
    泽琰仔细端详片刻,认出竟是康瑞国国恩寺的平安符!当年他最后一次与赵远去国恩寺故地重游之时,曾互相为对方求得一道平安符,以求神明保佑。
    凌云没抬头,徐徐答道:“此人乃康瑞国镇远侯之随从,名叫童安。”
    泽琰倒吸了一口气——这哪是部下,是赵远府中的贴身随从!他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不祥之感,但还是淡定地说道:“传。”
    半炷香后,一名穿戴朴素一脸疲惫的男子被宫人带到了泽琰面前。他手上捧着一个包袱,这包袱方方正正,像是一个匣子。他按照宫人的提点,向泽琰行了跪拜之礼,说道:“草民童安叩见国君。”
    泽琰摒退了宫人,凌云也识相地退了出去。大殿之内只剩下了泽琰和童安。
    泽琰快步从座上走了下来,扶起童安问道:“侯爷发生什么事了吗?!”
    “侯爷他……侯爷他……”童安知道在如今已贵为国君的泽琰面前不能无礼落泪,可想到天遥路远用尽办法要来到他的面前,只是为了完成赵远的嘱托,终于还是不由自主地哽咽道:“侯爷……已经……不在了……”
    泽琰脑海之中一直绷紧的弦仿佛一下子断开了,他双手掰住童安的肩膀,颤巍巍地问道:“什么……叫做不……不在了……什么意思?”
    童安的泪不住地滴落:“国君他……以谋反之罪……把侯爷……把侯爷关进了大牢……没多久就把侯爷他……侯爷……”他已经泣不成声,说不下去了。
    谋反之罪?!怎么可能?!赵远的底线泽琰一向很清楚,他绝对不会叛君叛国,怎么可能谋反?!他越想越着急,厉声喝道:“别哭了!他到底怎么样了?!”
    童安好不容易收住了哭声,断断续续说道:“国君他把侯爷给斩了!!!尸首在皇城门前曝尸三日,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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