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这是你说的凝神丹吗?”
    无尘急切地想得到确认,风尘仆仆地赶去了冥界找阎王。从皇陵出来后,他回想给祉瑶渡气的瞬间,总担心冒犯了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同时他也不希望绮罗再对祉瑶做出任何过分之事,因此到了酆都便匆忙把祉瑶安置在栈里,给她留了一道血符,叮嘱她万一遇到什么事马上点燃通知他。
    阎王细心地查看了一下檀木匣子中的丹药,笑着对无尘点了点头。
    “你小子挺厉害呀,竟然毫发无损地把这东西带回来了。”阎王拍了拍无尘的肩膀赞叹道。
    “还不是多亏夙真兄的地图嘛,你说你如此真心待我,我怎么能辜负你爱上别的人呢,”无尘一手勾上阎王的肩膀,嬉皮笑脸地凑近对方的脸。
    阎王装作一副要吐了的表情,扬扬手:“滚滚滚,你脸皮怎么越来越厚了呢,该去重新塑一张了。哎,我问你,你知道这个怎么使用吗?”
    “不就是吞掉……么?”一颗丹药而已,不是用来吃,难道要外敷?
    阎王一把扇去无尘的后脑勺,恨不得把他扇死。“是吞掉,但需得再使用聚魄灯为她把新造之魄与其余六魄重新凝聚,保持聚魄灯七天七夜不灭。期间她的意识会处于混沌状态,你必须为她好好护法,一旦聚魄灯中途熄灭必将功亏一篑,而且有可能祸及已存在的六魄。本来冥界对于你们来说是最安全的,可惜阴气太重,新造之魄难以抵挡。你们最好找一处僻静但灵气盛的地方,而且要对即将面临的一切做好心理准备……”
    “我怎么感觉你说的好像有点恐怖……我们即将面临的一切什么意思?”
    “你想想,能够无中生有,无论是魂还是魄,都能从这一颗凝神丹中新造出来,对于一些缺魂少魄,或者天生就没有魂魄的妖魔精怪来说,这不是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吗?”
    “有是有,可这凝神丹在国师陵放了这么久了,那些觊觎妖魔鬼怪要抢不是该早抢了么?怎么能按捺得住等到现在才来?”无尘觉得阎王这下好像有点危言耸听。
    阎王摇着头叹了口气,揉揉眉心道:“我说兄弟啊,你是不是觉得这丹药来得太容易了?国师陵里有仙阵机关,甚至派来镇守的凶兽,普通的妖魔鬼怪能这么容易闯进去吗?还有,你觉得他们哪个胆敢像你如此厚颜无耻地来管我借聚魄灯的?光是这两重把关就足够让人望而却步了。”阎王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继续补充道:“还有,你就没想过,国师陵失窃会不会有人追究吗?虽说那是前朝皇陵,但也属于当朝皇家拥有之物……所以我一直建议你让她到禁地锻魄,这是最省事的办法,至少可以免除很多潜在的危险。兄弟我可是把话说在前了,如果你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原来如此……听到阎王此番解释,无尘确实有那么一刻动摇了一下。然而,禁地锻魄堪比挫骨扬灰之痛,若非心智无比坚定绝不可能成功锻化出新魄,他无法保证祉瑶能不能承受得住。万一她受不了直接在红莲赤焰中化成灰烬,之前做的所有努力将付诸东流,也不见得比现在这个结果更好。他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决定,如果有一天事情变得不可控制,他会义无反顾地陪着她走下去,一起面对最坏的结果。
    阎王看着无尘阴晴不定的神情,已经猜到他的想法,只能在心中叹了口气,默默地把聚魄灯举到他面前。这个好兄弟他是了解的,他所认定之事,谁都不能阻挠,不然他会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无尘推开栈房间的门,却站在门口没有进去——房间里灯还点着,祉瑶却不知所踪了。他走得太匆忙,当时脑袋里也是一团浆糊,只来得及交予血符,还没来得及布下结界。阎王的提醒言犹在耳,他不禁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房间里没有打斗的痕迹,血符也没有被点燃的迹象。他骑上幻化出来的仙鹤,仙鹤扑扇了两下大翅膀,双脚一蹬,转瞬消失在天际。
    此时的祉瑶正在酆都西郊五十里外的风雨亭。无尘出去后,祉瑶正回想着在皇陵发生的一切,栈房门外却传来了敲门声。与往日里栈小二不同,敲门人并没有报上是谁。她警惕地拿上剑打开门,结果只看到门缝处塞进来的信,上面写着“故人请通灵巫女于酆都西郊五十里外风雨亭相见。”没有任何署名,但能知道她身份与藏身之处的,必定是有备而来。既然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目的,避而不见总会处于被动,还不如看清楚来人是何底细。
    风雨亭内,身披黑色斗篷头戴兜帽之人缓缓向祉瑶转过身来。
    “通灵巫女,别来无恙?”此人慢慢脱下兜帽,露出灰白的长胡子,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祉瑶的双眼。
    “宿月国师……”祉瑶顿时杏眼圆瞪,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能得通灵巫女惦记着,本国师真是荣幸至极,”他还是像以前一样满脸虚伪的笑容,让祉瑶感觉非常恶心。从前他为祉瑶授业之时,也曾让她有过“这是一位德高望重和蔼可亲的长辈”的错觉,然而从他向泽琰谄媚献计开始,便已完全颠覆了祉瑶对他曾有的印象。
    “国师此等风云人物,让我想不惦记也难。”祉瑶攥紧了手里的剑,虽然她觉得自己完全不是宿月的对手,但她并不介意与他拼死一搏。
    宿月国师依旧一脸假笑,淡淡道:“通灵巫女稍安勿躁。本国师这次前来,是为了让你与一位故人相聚,”他从怀里掏出一只精致的木盒递上,“我想你会很高兴见到他的。”
    祉瑶瞄了一眼宿月手上的盒子,又看了看他的神色,琢磨着要不要接过来。万一是陷阱,最坏的结果就是落入他手上。如今永业国已亡,她实在想不出自己对于宿月来说有什么利用价值。既然没什么能失去的,那么还不如静观其变,看清楚对方所求。她伸手接过了盒子,打开后却木在原地了。
    “还记得这玉牌的主人么?”宿月用手捋了一下灰白的胡子,“他的残魂寄宿于此玉牌之中,心心念念地想要再见上你一面。他带着这执念苦苦支撑了三百年,既不愿意散去也不肯重入轮回。如今他大限将近,怎么说我俩也是师徒一场,我算是替他了却此愿。”
    祉瑶用手指轻轻摩挲着玉牌上“慕辰”二字,不免悲从中来。每位国师的徒弟拜入师门时会被授予刻着自己名字的玉牌一枚随身佩戴,除首徒以外统一的青衣白袍,无论去哪里都彰显着国师门下霁月清风的风采。犹记得当年拜师仪式上,九岁的慕辰身穿白衣长袍小心翼翼地接过玉牌,由国师亲手为他系于腰带上,意味着国师一门将会传承到他的手上,这是首徒才有的待遇。如今物是人非,万般滋味在心头。
    “他的这缕残魂被撕裂得四分五裂,已经不能言语。你还是使用通灵术连接他的意识,直接看看他眼中所见心中所想吧……”
    “我不明白,”祉瑶忽然打断了宿月的话,“国师不妨直说吧,你千方百计找来美其名曰要为慕辰了结心愿,目的何在?”
    宿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噢?难道你认为我不配有爱徒之心?”
    祉瑶轻哼了一声,讥讽道:“若是换作别人,我可能会深信不疑。但国师你从来不做无意义之事,惹人生疑不是很正常么?”
    宿月哈哈大笑起来,伸手再次捋着胡子答曰:“没想到阔别多年,你的性子一点儿都没变。没错,我的确有事需要你的协助,但那都是后话。时间有限,你且先与他相见,否则天一亮他大限到来,可别追悔莫及。”
    祉瑶将信将疑,明明无尘上次去查过生死簿斩钉截铁地说慕辰已转世,那么宿月手上这玉牌上所附的算什么?或许是对国师的记恨,又或许是想起无尘那时真挚的眼神,她的心明显偏向无尘所述。可万一……她不想错过任何一丝可能性。宿月识相地走到远处,负手背对着祉瑶,似乎要留出一点私人空间给她。
    祉瑶咬破手指,将血点于玉牌之上,闭眼默念道:“以血为媒,通灵入神。所附魂魄,予我所见。开!”
    玉牌中浮现出一缕浅绿如玉的光,随即化为一个半透明的白衣男子的身影。他眉头紧皱,深情地注视着祉瑶,伸出的右手想要抚摸一下这位他魂牵梦萦的心上人的脸。可惜还没触碰到,便又化为一缕浅绿色的光落入祉瑶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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