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琅琊府形势一片大好,颜青画也终于有些热血沸腾之感。
    既然已经攻下琅琊府,那么上行下令,大约年底前他们便能控制住整个溪岭,到时再扩军守备,大概才能有一方诸侯的架势。
    便是已经独占一省,他们也不能松懈一丝一毫。如今中原依旧是国朝占优,溪岭往南是云州,往东是业康,再往西北去又是国朝久攻不下的鲜卑部。若他们不能在溪岭站稳脚跟,早晚还要被别的国省吞并,到时候才真是叫天天不灵。
    几个人把喜事一说,大家心里头便都十分痛快,叶向北还说:“大当家之前来信催您过去,只是您那时候已经去了奉天,我便回信说嫂夫人不在家,可把大当家急坏了。”
    颜青画就抿嘴笑:“他这脾气急起来,可是一点脑子都不带动的。”
    回来这几日他们先把马儿安顿好,冯思远便要出发回梧桐镇了。那边的冬衣马上便要赶制结束,冯思远一直盯着这事,已经急了好些天。颜青画把新买的棉花一并给他带回,不由叮嘱道:“如今咱也不缺这些什么,士兵们的冬衣一定要做得实在些。冬日里值夜操练很冷,可别叫他们冻坏身子。”
    冯思远笑笑,态度倒是十分坚定:“夫人请放心,早先咱们定过样的,当时如何要求,我便是如何安排的。婶娘们个个手艺精湛,也都是顶好的人,不会做那偷工减料的腌渍事。”
    这差事是原来他们寨子里的婶娘们做的,都是自家人,颜青画是相当放心的。大家本就是普通百姓,只想一直安安稳稳的留在启越山上,不愿意跟着出来,颜青画尊重他们的选择,同荣桀商量过后,便没再坚持非叫他们一块儿搬来。
    等装好车,颜青画又拜托他件事:“我山上家中还有四箱书,得运过来才好。正巧要叫小董过来去匠造局当差,冯先生回去后叫他收拾好包袱,连人带书一起给我送来怀远县便是了。”
    冯思远应下,匆匆而去。
    在等董迎风的这几日里,颜青画一直怀远县家中收拾行李,虽说在这只住了几个月的时光,存的东西倒也不算少。此去琅琊府他们可能不会再回来,东西自当带全。
    随她一起去琅琊府的不仅有董迎风和叶向北,还有师爷一家老小。
    这次师爷不再去衙门当差,而是直接给荣桀做幕僚,他跟随荣桀在外,李氏便做了内管家,帮着颜青画打理内外事务。
    这一次他们全家都要从扎根的故土搬走,确实也是存了破釜沉舟的打算。
    县衙的事好安排,晋江书局也好打理。这本也不是颜青画全部经手出面,一向是由掌柜在操持生意,县衙里新提拔的县令也会管好学堂的事,她们不用太过操心。
    五日之后,董迎风匆匆赶来。也不过就小半年未见,这孩子却长高了半个头,瞧着比以前结识许多,不再如女儿家一般娇小玲珑。
    颜青画问他:“愿意去匠造局吗?可能会很辛苦。”
    董迎风使劲点了点头,答:“我愿意!”
    一行人准备好后便要出发,整理好的马车一早就等在县衙门外。
    等颜青画他们用过早膳出去之时,才发现怀远县的百姓不知何时守在了门口,兴许是听到风声,一起过来送他们一程。
    这几月在荣氏掌管下,百姓的日子好过太多,百姓感念他们的仁政,才有如今送行这一出。
    颜青画见一位六十几许的老妪守在车前,不由上前扶住她:“阿婆这般岁数了,赶紧家去吧,将来若有缘分,我们说不定还能回来相见。”
    那老妪身体健朗,耳聪目明,自是认得她的。她伸手摸了摸颜青画的肩膀,笑眯眯同她说:“你们夫妻是心善之人,好人便能有好报。”
    叫她这么一说,原本还无离别愁绪的颜青画,突然就热了眼睛。她低头擦了擦眼角,给了那老妪一个真诚的笑:“那就借您吉言了。”
    百姓们目送着车队缓缓离开怀远县,直到再也瞧不见了,这才各自家去。
    因战事已定,这一路他们也并未着急,慢慢悠悠走了大概小十日,才终于望见琅琊府高大巍峨的城墙。作为溪岭的省府,历经百年有余的大城,琅琊府的气派自不在话下。
    一队士兵正守在城门前,远远见这么大一个车队过来,不由心生警觉。
    等车队行近,守城士兵才发现他们来人并不多,多的只是马车而已。
    叶向北坐在最前面的一辆马车上,手上拿着荣桀派人送过去的通关文书,等士兵过来询问,便直接递到他手中。
    这是由布政使直接签发的通关文书,守城的士兵虽不认识他们,却看得懂上面的签章。确认过内容和真伪之后,当即就客气地打开了城门。
    “布政使司在城中,先生一路往北去,途径庆隆街和兴隆街便能看到。”
    叶向北冲他拱了拱手,笑着说道:“多谢。”
    车队随即又行驶起来,慢悠悠的往城里行去。
    仿佛半月前的那场战争,没给琅琊府的百姓带来什么磨难,他们一路经过商街,所见皆是热闹而繁华的。脚下的青石板路平整而坦荡,车行走在上面并不十分颠簸。
    琅琊府中的主道宽敞干净,两旁的商铺栉比鳞次,车来人往,自是络绎不绝。原来的百姓如何生活,如今也一点都没变。
    颜青画多少有些安慰,她对跟在身边的春杏说:“瞧着比咱们怀远县要漂亮许多呢。”
    春杏反正家中已无亲人,她去哪儿都要跟着的。这会儿不由也笑了:“倒是我命好,跟着夫人这般的好主子,还能上府城里见见世面。”
    颜青画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布政使司比咱们以前的县衙大不少,你打扫起来岂不是要更辛苦?你这傻丫头。”
    春杏倒是明白人,她一点都不含糊:“便是布政使司大了,咱家的下人也会有更多不是?哪里会叫我一个人全做了。”
    颜青画把目光又放回街上,没再同她贫嘴。
    他们不一会儿就到了布政使司门前,抬眼便瞧见宽敞青石大门外玲珑可爱的一对石狮子。
    颜青画被春杏扶着下了马车,站在门口打量这座雄伟的建筑。到底是掌管一整个省的布政使司,便是大门都有怀远县衙三个大了。
    她正站在那发呆,突然被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抱进怀中。
    颜青画笑着往后一靠,同他说:“这真好。”
    第78章 初吻
    布政使司前院有三个大堂, 都是审案上堂用的, 除此之外,还有书房、内衙、宴厅、库房等, 前院儿就几乎有整个怀远县衙那么大了。再加上占地极广的内院,瞧着敞亮极了。
    小半个月没见自家媳妇, 荣桀很是想念, 低头瞧了瞧她, 见她还是走时那般样子, 没胖也没瘦,他便不由傻兮兮笑出声来。
    “这一趟累着了吧?家里早就收拾好了, 晚上好好歇歇,明日再带你家中逛逛。”
    颜青画也抬头打量他,到底他是出来打仗,便是听说这一趟几乎没什么危险,她还是怕他受点暗伤又不肯说。不过见他这神采奕奕的样子, 颜青画便也安了心,知道他应当没受大伤。
    荣桀悄悄握住她的手, 放在手心上捏了捏, 牵着她往后院去:“内宅有几栋小楼, 都是围着池塘建的, 其中一栋的露台上种了许多花, 卧室边上还有个宽敞明亮的书房, 我知道你一定喜欢, 便做主挑了那一栋做咱们的新家。”
    一见了她, 沉默寡言的荣大人也啰嗦起来。
    “布政使司这儿也有许多藏书,我已经让人清理出来,摆进书房里,等你有空便能读了。”
    颜青画也捏了捏他的手,笑得一脸甜蜜:“你平日里军营那么多事,不用总操心我。”
    荣桀牢牢握住她的手,同她一起走进后宅。布政使司是江南风格,全部皆为白墙青瓦小楼,瞧着很是有一派烟波江南的风流写意。
    穿过前后院之间的垂花门,远远就能看到一湾小池塘,因着已经入冬,显得略有些萧索,却也让人盼望春日的来临。池塘周围零零散散落了几栋小楼,再往后去还有几排精致屋舍,荣桀道:“那边是门人住的,侯师爷一家的宅子我已经叫人打扫干净,保准比以前的要好。”
    颜青画笑着点头,又听他讲:“从布政使司往北去有一条长巷,两边皆是官宦人家,因着这些年世道不好,倒也空出了几个宅子。我给给弟兄们一家分了一个大院子,向北的也早就留了出来,只等他们搬进去住。”
    人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话虽不好听,理却是这个理。
    “不过这群小子都是孤家寡人,每日都在军营里泡着,分了宅子也是白分,他们根本就没回去住过。”
    颜青画笑:“等过完年,我就操持这事,总也叫他们能成个家,有个亲人。”
    池塘边位置最好的那一栋,眼睛花一眼就认出是荣桀给他们选的家。虽是初冬的时节,露台上难得有些新鲜颜色。颜青画被他拉着进了门,抬头就是宽敞整洁的客厅,两边还各有一个偏厅,一边做成茶室,一边改成了小会客厅,方便大家私下里商议正事。
    二楼有两间卧房并一个书房,还有一个小隔间专放衣服被褥和各种器具,也是十分宽敞。屋里布置的倒是十分素雅,很是合颜青画的眼缘。
    “这里真漂亮,我很喜欢,你辛苦了。”颜青画笑道。
    荣桀被自家媳妇一夸,美的要飘上天去,便说:“这原是上一任布政使住的,他离任后换成了现在这位钱文博大人。钱大人不喜欢住在池塘边,一直住在东边的风雅阁里。这边儿也不算空置太久,家具重新打蜡抛光,便又跟新的一样了。”
    除了旧家具,颜青画发现荣桀还添了几样新的,一个是卧房里的妆台,还有一个是书房里宽敞平整的书桌。这两样都是为了她,颜青画心里头更是甜。
    等到进了卧房,颜青画坐到妆台前,东摸摸西摸摸不闲着,瞧着是喜欢极了的。
    妆台上立的铜镜能影影绰绰看见两人的身影,趁着没有外人在,荣桀低下头,在她脸上匆匆亲了一口。
    颜青画略有些脸红,却没推开他,她把头埋进他宽厚的胸膛里,喃喃自语道:“我们真的成功了吗?真的可以从此就住在这儿?”
    荣桀伸手顺了顺她的后背,低声笑了笑:“傻姑娘,这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我努力保住它,好叫你能一直住下去。等得了空,你就好好布置,喜欢什么就添什么,自己住的舒服要紧。”
    颜青画用力点点头,抬头同他说:“这趟想给你个惊喜,便没有特地写信过来,想亲口说给你听。”
    荣桀也笑着看她,安静听她讲。
    “我这次去奉金,可是办成了两件大事的!你是否要猜猜?”
    荣桀虽说不爱读书识字,却一点都不笨,一下子就猜到其中之一:“你既说已经办成,我就知道马的事肯定是妥当了,只是不知张大哥当时那般笃定,到底带了多少匹马回来?”
    颜青画凑到他耳边念了一句,叫荣桀一双本就明亮有神的眸子更是亮了,他略有些激动道:“算上从各省征调过来的枣红马,到年底咱们总能凑个六七百人的骑兵先锋队,等明年开春再往临省看看,能组一个营是最好的。”
    其实骑兵最难养,不仅人要吃粮食,马儿也要吃粮草,它们一个个金贵的很,就怕生病闹灾。可若他们手里没有骑兵,便没有任何优势去同旁人争了。只有守住自己的家,才能有未来。
    颜青画笑道:“还有件事呢?”
    这一次荣桀就猜不出来了,只能眼巴巴看着她。
    颜青画心情极好,噗的笑出声来,小声说:“我这次去同奉金的府台大人聊了聊,我瞧他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便问了他矿藏的事,你猜怎么着?”
    荣桀心里一紧,一双眼眸紧紧盯着她不错开。
    颜青画这才说:“原他们那的铁器都是他私下里的营生,就是为填补税银,两方一谈,立即一拍即合。”
    荣桀只觉得心口一阵温热,心脏跳动极快,好叫他一瞬间都热血沸腾起来。
    颜青画见他那般高兴,自己也兴奋至极,她眼睛里满满都是细碎的光,衬得她整个人光彩夺目,仿时世间最美的风景。
    桀微微弯下身去,双手环住她的腰,把她整个人托起来抱进怀中。
    颜青画搂住他的脖子,低头冲他笑,她轻声细语的跟他说:“阿桀,我们有武器了,我们有许多许多武器了。”
    最近荣桀刚清点完琅琊府兵器库的库存,短时间内他们的兵器是勉强够用,只是兵器毕竟耗损厉害,他们又要继续扩兵,兵器的事便十分令人发愁。
    荣桀万万没想到颜青画就去了一趟奉金,竟麻利地办了两件大事回来,这实在让荣桀欣喜若狂。
    他从来没有这般雀跃过,一颗心仿佛飞到在天上去,又仿佛一直飘荡在云端,他只觉得浑身热血奔涌不停,全部往他头上涌来。
    荣桀仰头望着颜青画红润润的脸蛋,终于按捺不住,一口亲上了她柔软的小嘴。
    颜青画被他猛然的亲吻弄得有些惊慌,却很快冷静下来,她没有挣扎也一点都不抗拒,只是红着脸任他亲了好一会儿,直到嘴唇都麻了,才推了推他。
    两个人耳鬓厮磨了好一段时光,这才终于放开彼此,颜青画把脸埋进他的脖颈间,不好意思到了极点。
    这到底是他们做过最亲密的事儿了,颜青画一个姑娘家怎可能不害羞。
    荣桀倒是洒脱,他在她耳边轻声笑,满足又惬意。
    他轻轻拍着颜青画的后背,温柔地安抚她。
    等到两个人都冷静下来,颜青画才说:“刚才事还没讲完,这次我特地请了冯先生同我一起去,日后若是还想走这条线,可叫冯先生全权处理。”
    冯思远年纪大了,不愿意跟着他们一起东奔西跑,早就跟荣桀说要留在后方,帮他们打理琐事。冯思远不贪求琅琊府的荣华富贵,也不求将来的飞黄腾达,只求留在家乡踏踏实实安安稳稳,尽自己所能帮助他们便是了。
    荣桀叹了口气:“他同向北是两样性格的人,向北愿意出来跑,愿意见这繁华世界,冯先生却就只喜欢留在梧桐镇,只喜欢自己的家。”
    两人谈完事后荣桀就出去继续忙了,颜青画沐浴更衣,休息一会儿便去了书房收拾书本。布政使司原本的藏书早就已经摆好,各色各样的种类繁多,颜青画打开自家的樟木箱子,把书本一本一本取出。
    她正打算一口气忙到晚膳前,却不料李氏突然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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