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缪若回到凤栖殿便大病一场,由着医仙来来回回调换了几次药方,这才算有所好转,可即便是她病了,昭华仍未有所动,殿内安静异常,就连在梦中那些话仍在耳畔不散,一声接着一声,好似这漆黑一片的宫殿,就是她最后的归宿一般。
    得之不能,那便不如永远毁了。榻旁轻纱缓缓浮动着,携带来了一股股香气,让昏睡在梦中的人有了些许知觉。
    单雪依着医仙离开时的嘱托彻夜熬汤药,许是太劳累,竟瘫倒在炉灶旁打起了盹,浑然不知主子已经醒了。
    缓缓睁开眼睛再不会痛苦,缪若释然了,她深陷在痛苦中,那仲灵也别想太好过。
    白嫩的玉足缓缓落下踩在冰冷的玉石地面上,周身素裹的纱衣迎风飘荡,缪若走出凤栖殿站在望月台,看着下方的芸芸众生,仍由乱发不断遮挡住眼前的景色,笑着落下泪,这才下定决心走向不远处密牢,看一看她最后的王牌。
    密牢略带凉气使得缪若皱了皱眉,待见到晏修远,方释怀一笑缓步上前劝说道:“真是想不到你一介书生,骨头还挺硬的,能在本宫这密牢中存活,可即便你骨头再硬也抵不过,身边至亲对你的致命一击不是么?对于洛紫珊而言,你始终都是罪人!”话锋一转又说:“从前她在时你毫不理睬,如今人没了,你不舍了,不觉得太虚伪吗?再有便是你一直坚信不疑的仲灵仲娘娘,她可才是洛紫珊的催命符,身为仙人却不加阻拦,你还觉得她是好人吗?”话毕晏修远已然惊讶到不行,起初虽说他也曾怀疑过仲灵的身份,但到底不过是一介女子,天资聪慧些也是正常,可万万没有去想过他身边的人,竟会是神仙,可既然她是神仙,又为何不在之前赶去救紫珊,她们不是最要好的姐妹吗?
    可晏修远不傻,缪若说的太唐突,未免会显露些许敌对,至于仲灵如何,他相信终有一日能看清。
    缪若见晏修远虽心中有怀疑,却还在强撑着,只是这份动摇已经是她想得到的效果,随手弹出一缕火焰点燃了牢中灯芯,继而寒气退散暖意遍布全身,被扣住手脚紧贴在冰台上,也真是难为一个凡人来受苦了。
    感受到这层暖意晏修远已然晓得,面前这名看似极为清秀的女子也不是普通人,而身处何地,他至今也未能想清楚,只晓得这里太过干净,好似从未有过人气,连带着每日送饭的人,也都是神色淡然遮挡着面容丝毫不让人瞧个真切,但如若说面前女子也是神仙,并且还是与仲灵敌对的神仙,那么绑架了自己,便是寻日后有机会能做要挟,好狠毒的女子。
    挣脱不开手腕的锁链,晏修远气息微弱道:“敢问姑娘是从何处与仲灵或紫珊结了仇怨?只是这些话说给在下听,未免有些刻意,我们之间的种种,并非外人所见到的那般,即便如你所说,仲灵是神仙,当初未能救回紫珊,也必定是有事由相困!”说罢眼眸中渗透出愤然,极为想要去反驳。
    可事实便是事实,仲灵为栾溪下凡界,还是不成,致使仅剩人魂也没了。
    缪若并未因晏修远的话而生气,反握起一缕长发,悠然的说:“你不过是个凡人,在凡界人皇面前,也只是个臣子,纵使洛紫珊之前对你有过什么感情,可进了宫,便是皇妃,日日见到一个男人,再好的姐妹情,也会有所变化,难道你不清楚洛太傅一家因何而死?”
    这话,倒是说中了晏修远软肋,他起初不知栾溪是洛太傅的嫡女,若是知道,哪怕当初饿死在进京赶考的路上,也绝不会讨好活命,只是事与愿违,栾溪救了他,也许了情,最终连累太傅府满门抄斩。
    看透了凡人明知故问又强撑着不放的样子,缪若白了一眼,说:“本宫念在你是凡人无知的份上,可以施恩给你指引一条明路出来,仲灵自与你分开,便赶去东海去寻一叫栾华子的法器,来帮助自身提修为升仙,只是这法器神通广大,亦可帮助凡人塑造骨血,你既然这般悔恨没救洛紫珊,何不也去寻来救人?”
    东海之大,岂是他一介凡人可寻。
    然缪若浅浅一笑,指尖一抬那捆着晏修远多日的锁链,便顷刻间消失不见,整个人也轻松了不少,唯有那牢中不断传出的冷气,让她打了个寒颤。
    她想要做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做不成的时候。
    出了密牢,缪若便见单雪脸颊脸颊通红一片,焦急等在凤栖殿前面,瞧着两旁不知侯了多久的金乌护卫,该来的人,终究是过来了。
    单雪一见到缪若,便连忙赶过来带着副哭腔说道:“娘娘,您可算是回来了,天君也不知为何突然就带着股火气来了凤栖殿,二话不说先杖责了奴婢五十夹板,这会怕是要等着跟您算凡界那一账呢!”话毕嘴角又渗出了不少血珠来。
    缪若抬手欲替单雪擦掉血珠,谁知这时从远处走来一名青衫仙官,腰间系着玉册,朝她揖了揖手说:“天后娘娘,君上已然在殿中等您多时,还请您即刻前去,玉枢这厢有礼了!”话毕那嘴角挂着谦逊的笑,十分刺眼。
    自当她从榻上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然猜到昭华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定然会选个日子来凤栖殿,与自己论一论凡界的所有,只是他不知道晏修远人在何处,怕是知道她早已不再是九重天的天后了。
    推开殿门,从前侍奉在此的仙娥竟一个都不见了,唯有里间那抹金色冷漠的背影,缪若此刻的心凉了彻底,却还是屏着一口气走了进去,说:“雪儿自升仙便一直跟在本宫身边侍奉,事无巨细从没有半点儿遗漏,天君来凤栖殿第一件事,就是命人惩处了雪儿,难不成是想连同我一并惩处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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