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溪自然不会白白挨揍。
    眨眼间,几人便厮杀在了一起。
    怕里头的打斗声惊动外面,赵宁一早的便关好了门,饶是如此,以李章文的耳力,亦是听到了一丝不对。
    他眼瞧着喝过茶的十几名守卫目光渐渐迷离,脚步虚浮,傻兮兮的冲着清月笑着,冷哼了一声。
    心中腹诽:我看你能翻出什么浪来。
    碧溪尽管会些功夫,奈何双手难敌四拳,且暗卫又都是赵岘亲自培养的,她一个姑娘家,又哪里是两个男人的对手?
    不过是几个回合,碧溪已被打的节节后退,她手臂与衣襟上均被划破许多不大不小的口子,膝盖处更是添了好些伤,鲜血直流。
    碧溪单腿跪在地上,她仰起头,脸上一片平静,目光无所畏惧,嘴角上甚至扯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好在,暗卫并没下狠手,兴许想留下活口交给赵岘盘问。
    赵宁掏出清月事先准备好的锅底灰,见时机已成熟,忙冲着暗卫大喊一声。
    “有刺客。”说罢,便朝暗卫跟前跑去。
    暗卫回身的功夫,正想将赵宁护于俩人的守护圈内,不想她突然扬臂,手中的锅底灰丁点不落的洒到了俩人脸上。
    暗卫迷了眼,脑袋偏向一处,视力受限,怕伤着赵宁,不敢轻举妄动。
    一人道:“殿下,你这是作甚?”
    赵宁苍白的嘴角勾起一个笑,回道:“告诉赵岘,以后别回康州,我们恩怨便一笔勾销,此后,若敢再对本宫不敬,定不饶恕。”
    说罢,视线一偏,瞄了眼受了伤的碧溪,脸上露出一丝歉意。
    “利用你,实属无奈,本宫日后定会补偿你。”
    说话的空挡,暗卫已经辨识到了赵宁的位置,精准的钳制住了她的手臂,道:“殿下,王爷有令,没他允许,您不能离开这院子半步。”
    话音刚落,只听‘噗呲’两声,赵宁错愕的抬起头,对上碧溪冷静的双眸。
    只见她双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两把冷硬的匕首,从后双双送进了暗卫的背脊,精准的直逼心脏。
    赵宁错愕的瞪大双眼,在还未等回过神来之际,暗卫已经双双倒下。
    ‘噗通’一声,地面跟着一震。
    碧溪闷声咳了一声,她收回双手,用自己的衣摆擦了擦手上残留的血,平静的道:“殿下莫怕,匕首上淬了剧·毒,他们必死无疑。”
    从‘王妃’变成了‘殿下’,赵宁只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是谁?”
    碧溪撕下一小条棉布缠住自己血流不止的腿上伤口,又撕了块布条,替赵宁包扎上,她言简意赅的道:“我与骆言是十余年的朋友。”一句话,道出了重点。
    碧溪拧着眉头看着赵宁手臂上的伤口,开口道:“做做样子便好,何须下如此狠手?”
    赵宁刚想说些什么时,又被她开口打断。
    “骆言已在城外等着殿下,一切均已准备妥当,放心。”包扎好后,她率先出了屋子,迎面正好对上清月。
    清月一愣,脸色都白了几分。
    她以为赵宁失败了,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已虚浮的坐在地上浑身无力的守卫,紧张的问:“碧……碧溪,主子呢?”
    “本宫在这。”赵宁从屋内走了出来,她问:“外头如何了?”
    清月诧异的看了眼赵宁,又警惕的看了看碧溪,饶是疑惑也并没多问,只道:“除了李将军,其余人全都喝了。”
    “李章文?”
    “嗯,他说身子不舒服,去了茅厕,估计要等会儿才能回来,现在,我们得赶紧离开。”说着,急急走上前,将事先准备好的玄色带帽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
    见着她手臂上的伤口时,忍不住心疼的小声埋怨了一句。
    “怎么下手这么狠?”
    “没事,马车准备好了没?”
    正说着,薛紫鸢带着秋雁款款的走了进来。
    她笑盈盈的看着赵宁,道:“青瓷姑娘,马车已停在了帽儿胡同里。”
    “多谢。”
    她抬手摸了摸发髻上的一根翡翠玉簪子,骄傲的像只开了屏的孔雀,目空一切,缓缓道:“既然走了,就别回来了,王爷那等身份的人,委实不是你一个平头百姓可以肖想的。好在你也是个有眼识的,自己乖乖离开,免得日后受苦了。”
    赵宁由于失血过多,脸色已苍白如纸,薄薄的皮肤此刻在阳光的映衬下仿若透明。
    她薄唇没有一丝血色,手臂上传来锥心般的疼痛让她多说几句话都感觉力不从心。
    可听闻薛紫鸢警告的言语后,还是没忍住笑出来声。
    她杏眼弯成了一道月牙,唇角荡起的弧度有几分轻视,微微颔首,道:“嗯,草民知道了。”回答漫不经心
    虽说言语卑微,可那气势却像是一个久居高位的人,骨子里散发着凌人盛气,仿佛薛紫鸢才是那个摇尾乞怜的人。
    时间紧迫,赵宁也不与她多费口舌,起身正要走之际,薛紫鸢气不过的又伸手拦住了她。
    她眼睛毒辣辣的看着赵宁,下巴微扬,仿佛只有这种姿态才能彰显自己高贵的身份。
    “你以为王爷喜欢你,你就能当上王妃了?别傻了,皇上若是不许,你就是个低贱的妾,与窑馆儿里的姐儿也没什么区别。”
    清月听后,当即下了脸,在宫里头那股子管教小宫女的劲儿也出来了。
    她上前一步,大喝一声:“放肆,我家主子也是你能拿来与别人比较的?不知死活。”
    赵宁不以为然的道:“清月,先出去再说。”说罢,冷眼睨着薛紫鸢,冷笑一声,临走前,奉劝了一句,道:“管好自己的嘴巴与情绪,才是你高贵的第一步。”
    薛紫鸢方才被清月气场大开的一声暴呵吓的一抖,待缓回神时,赵宁已走远。
    她气不过,冲着赵宁大吼了一声:“你有什么神气的?皇上就是知道王爷身边有个像你这样的妖女迷惑他才派我前来……”
    风声有些大,吹着树叶沙沙作响。
    后半截的话,赵宁听的不是很清楚,她停下脚步,想要回头问一问,皇上可是知道她是谁?不想碧溪拦住了她回身的动作。
    “殿下,时间紧迫,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
    *
    赶车的小厮是薛紫鸢找来的,碧溪自是信不过,她给了那人一些碎银子后,自己坐了过去,拾起马鞭,扬手朝着空中大力一甩,一记响亮后,马儿仰嘶,高举前蹄,颠簸着跑了起来。
    清月撩起车帘子,冲着碧溪道:“碧溪姑娘,慢着点,颠簸成这样,主子受不住的。”
    碧溪:“抱歉,我心急了。”
    “清月”,赵宁唤了她一声,摇了摇头,道:“无奈。”说着,又探出头去,对着碧溪道:“你受了伤,可是还行?”
    “殿下不必担忧,驾马这等小事,不耽误的。”
    赵宁靠着马车壁,她一手撩着车帘子,另一只手,由着清月为她重新包扎。
    其实关于碧溪徒然倒戈一事,她心中还是有疑惑,这会儿,八成逃亡的路上心下太过紧张,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于是,只好扯着她聊天来缓解狂跳不止的心跳了。
    她随便找了个话题,问道:“你这样背叛了赵岘,被他知晓,你哪里还会有命活?”
    碧溪面色坦然,甚至连眉宇都未曾有过丝毫变化。
    她平静的道:“我这条命,早在十年前便是没了,如不是骆言相救,哪里还会有今天的碧溪,不怕的。”
    赵宁听的来了兴致,她又往碧溪那一侧凑了凑,问道:“闲来无事,不若你说一说与骆言是怎么相识的?”
    提及骆言,碧溪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淡笑。似是又想起了什么,清冷的面颊上更填冷漠。
    她目视着前方,目光幽深,扬手,马鞭甩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默了一会儿,道:“那一年我五岁,家逢突变,整族三百四十二口,惨遭杀害,只余我一人。流浪到了小叶城后,一次,被一群乞丐围堵,道是我抢了他们的地盘,险些被打死时,是骆言救了我。在他府上,我生活了整五年,直至十岁,老侯爷对我说,他可以认我做孙女,那之后,我便离开了侯爷府,再次流浪时,遇见了现在的凌云阁阁主。”
    碧溪说的简单,短短几句,概括是十余年。
    赵宁脑子里没有那些男女情长的事,遂也没听明白,为何老侯爷要认她,反而还走了,还当什么镖师啊?
    清月见她迷茫的似欲开口要问,忙扯了扯她的衣袖,对她摇了摇头。
    车帘子放下之后,她才小声的解释道:“主子,老侯爷定是不喜碧溪姑娘,所以才会认她做孙女。”
    “不喜还要给她骆家小姐的身份,你这是什么歪道理?”
    “哎呀~”清月恨铁不成钢的解释道:“主子,您怎么就不明白呢,养了五年的人,想必日日与骆二公子待在一处,老侯爷担心了呗,怕哪一日俩人再生了情愫……二公子虽没入朝为官,可也是人中龙凤啊,那样的家世里,当家主母,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孤女。所以就……”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赵宁若是再不明白,那可真就是个傻子了。
    她“哦”了一声,拉长的尾音足以证明她听懂了清月的意思。
    赵宁生于皇家,对于门楣高第更是比常人深谙其道,对于武英侯的做法,也能理解。
    清月所猜不假。
    两个半大的孩子两小无猜,每日里玩儿在一处闹在一处,日渐长大,感情不减反增,武英侯自是担心。
    骆言是早已被皇上认定的人,这辈子,除了赵宁,哪里还会再娶其他女子?正是因为心疼碧溪这五年来的小心翼翼,才会提出要认她做孙女的想法。
    自打骆言执意要带着小碧溪一道回府时,武英侯便派人调查过她的家世。父亲是一方富家,母亲则是贵族嫡女,碧溪打小也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孩子,奈何其父太过张扬,家财外露,招了贼人惦记,这才会被灭了满门。
    也是个可怜之人。
    碧溪驾着马车一路行至城门口,那里早早便被换上了骆言的人。
    出了城门之后,赵宁的那口气还未等吐出来,突来的一阵阵马蹄之声便引起了她的注意。
    “看看什么人?”
    “是。”
    清月撩开窗帘子,探出脑袋往后望了望,待看清楚驱马追来之人是谁时,当即变了脸色。
    “主……主子,是李将军。”
    她缩回脑袋,又撩开车帘子,催促:“碧溪姑娘,再快些,他们追来了。”
    一匹马儿拉的车,饶是再快又怎能敌得过李章文的千里名驹?
    不过是几个喘息的功夫,他便追了上来。
    “吁~”碧溪拉紧缰绳,强行让马儿停了下来。
    赵宁的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她哪里敢玩儿命的跑?既然跑不了,不如停下里,看看他到底要看什么?
    李章文居高临下的坐在马上,一身厚重的铠甲衬托着他整个人的气质越发的威严,手中的利刃在阳光的反射下泛着阴森的寒光。
    他声音冰冷的道:“殿下,您这是要去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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