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岘蹭了蹭流血不止的鼻子,不再与他耗时间,一边往回走一边道:“下次再发现你私闯安抚使府,必不会再顾及武英侯颜面,定要将你下狱。”
    *
    赵宁小心翼翼的避开光亮处,贴着墙根一脚深一脚浅的摸索着往前走。
    她一边走一边回头望,生怕赵岘又神出鬼没的跟了过来。
    就在她找到了一处破旧的无人把手的小门时,高兴的笑容还未等绽开在脸上,不知何处突然冒出了两个冷面黑衣人。
    两人一人驾着她一只胳膊,像拎着小鸡似的将赵宁腾空驾起,只余两条腿孤魂野鬼一样悠荡着。
    暗卫步履如风,迅速的往她所住的屋子移动。
    “放手,本太子让你们放手,你俩给我放手。”
    赵宁乱蹬着腿,像个街边的泼妇似的大嚷大叫,企图引起骆言的注意,谁料,暗卫的速度太快,声音将将传到骆言那处,人便被塞进了屋内。
    骆言又被暗卫强逼着请出了府,此刻,即便知道赵宁身在何处也是无能为力。
    他最后深深的望了眼安抚使府的暗黑门邸,心中念道:“宁儿,别急,我定会接你出来。”
    赵宁在屋内气呼呼的转了几圈,实在没出气的人,便冲着房门踹了几脚。
    “贱人,赵岘是全天下最贱的贱人。”
    木质门板咣啷啷的响了几声,就在她抬脚欲再踹几脚解解气之时,房门突然被人从外大力推开。
    一脸煞气、满身挂彩的男人大步走了进来。
    他看也没看赵宁,一边脱下衣衫撇在了地上一边道:“打盆水来。”
    赵宁眨了眨眼睛,想了想,不确定的回头问:“你是在吩咐本太子么?”
    赵岘头也不回的道:“房内还有谁?”
    “本宫是太子,再说,我还怀着身子,你凭什么使唤我?”
    “哼。”赵岘哼声一笑,讽刺道:“你不是吃多了想要消食么?给你机会。”
    “……”
    赵岘倒也没舍得真让赵宁做什么,自己出去弄了盆水,又让人送了些上等的金创药膏,递给赵宁,不言语,意味明显。
    赵宁:“……”本来没打算理他,后来一寻思,歪主意上脑,便乖巧的接了过来。
    她佯装自己手脏,要净手,出门唤清月再打盆水来之时,偷偷让她在水里头加了超量的食用盐。
    等她收拾妥当,重现拿起金创药膏给赵岘涂抹伤口时,笑嘻嘻的一边与他说些有的没的,一边看他隐忍着疼痛,冷汗直流,心底爽到炸。
    有一句话,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还有一句话,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赵岘,想把我囚禁在身边,本太子奉陪到底!看到底是你能占到便宜,还是本太子吃亏。
    *
    窗外的琼华如液,似一层银霜,洒了满院子。
    赵岘穿着单薄的直裰,负手而立,站在台阶上,他目视着远方,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却又看的入神。
    有些念头,想的久了,就成了心魔,不去试一试,便会走火入魔。
    很多道理他都清楚,可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放手比在一起更让他痛苦,那么,他又为何要放手。
    左右,在赵宁眼里,他一直都是个冷漠无情的王八蛋,那再王八蛋一次,又有何妨?
    打定主意后,赵岘转身,坚定的重新推门走进了屋子,见赵宁已躺在床上迷糊糊的几近睡着,便放轻了动作。
    他兀自脱了衣袍,只余一身白色的中衣,带着一身的沐浴清香与冷意,掀开赵宁的被子,上了床。
    第40章
    赵宁虽然怀了身子,但因不在自己的地盘,睡起来总是不□□稳,梦里也是乱七八糟的,时常被梦魇折磨,所以每每总是不敢深睡。
    更何况,这一夜又是惊又是气,即便大脑困顿,可意识仍旧清醒。
    所以,当赵岘带着满身湿气,略有迟疑的掀开她的锦被,静默了一瞬,又坚定的跨上床,躺在她身侧时,赵宁的瞌睡虫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僵在原处,一动也不敢动,甚至呼吸都不自觉的清浅了几分。那一刻,她不知自己出于什么心理,竟没有第一时间将他踹下床。
    因为害怕,还是想要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
    出人预料的,赵岘始终并未有任何举动。偌大的花梨木雕花罗汉床上,赵宁居于中间,赵岘靠着床边而卧,俩人之间甚至还可以再睡下一人。
    他到底有什么图谋?
    赵宁脑子里产生了许多乱七八糟的猜测,甚是连安抚使府内穷的已经买不起床都想到了,然,未有一个原因与爱情有关。
    不知过了多久,困意再一次袭来,上一刻还在一遍遍的告诫自己,赵岘不是个好东西,得防着点,千万不能睡,一定要抓他个现行,谁知下一刻,意识渐渐模糊,不过是几个呼吸的瞬间,已沉沉的睡了过去。
    赵岘紧闭着双眼,挺尸一般躺在原处一动也不敢动,他知道,赵宁并未睡。睡相差到极致的人,根本不可能这么久还保持着一个姿势。
    至于赵宁为什么什么都没做,他自己也没想明白。
    或许,她没那么厌恶他?
    直至赵宁小猫儿似的嘤咛了一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而卧,赵岘这才睁开漆黑的双眸。
    他慢慢适应了黑暗后,翻身,面对着赵宁,伸手,将她揽进了自己怀里。
    他凑近她的脖颈,像个变态似的轻轻嗅了嗅她身上淡淡的奶香味,无比的满足,彷如今夜遭受到的来自于她与骆言的所受伤害都可以自动治愈。
    “这样就好。”他喃喃自语了一句,轻轻的收紧手臂,大掌在她的小腹上轻轻的揉了揉,“哪怕不能再更近一步,只要我能守护着你们母子,这样就很好。”
    *
    赵宁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她茫然的坐起身,眨了眨睡眼惺忪的杏眼,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
    “清月……”
    她冲着门外唤了一声。
    “主子,您今儿怎么醒的这么晚?是不是饿了?”
    清月听见声响后便推门走了进来,端着纯铜的盆子放在了临窗前的六角支架上,旋即拧了一条热帕子递给赵宁,又问:“奴婢让小厨房炖了碗燕窝,听闻是从南疆弄来的极好的血燕,您太瘦了,需得补补。”
    赵宁接过帕子擦脸的功夫,终于想起了昨晚赵岘爬她床的事。
    她急急的问:“你见着赵岘了?”
    “王爷?未曾看见?不过方才听前院的人说,王爷好像一早就出门了,不知去了何处。”
    “……”
    想必怕她发现自己做的恶心事,所有逃之夭夭了吧。
    “嘁”赵宁不屑一笑。
    不知想到了什么,没头没尾的又问了一句:“唐鳌不是有银子了么?怎么还不开战?”
    清月不解的:“不开战不是更好?一旦打起来,生灵涂炭,遭殃的,还是老百姓。”
    赵宁道:“唐鳌养精蓄锐那么久,肯定是要瘪个大的出来,这一场战争无可避免,除非父皇把江山拱手让给唐鳌,亦或是唐鳌良心发现,自刎身亡,你觉得,这两种可能,哪个更容易实现?”
    其实赵宁留了半句话没有说,如若真打了起来,赵岘肯定再没功夫看着她,她逃出去的机会更大些。
    赵宁叹了口气,又想,与其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不如自己努努力。
    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不过,这肚子里的种,到底该如何是好呢?
    清月闻言,噤了下鼻子,接过赵宁递过来的帕子怒着嘴道:“奴婢笨拙,可不懂得这些,不过那个唐鳌,一瞧便不是个省油的灯,奴婢觉得,他必定会起事。回头,咱们还是想办法离开小叶城吧。”
    “要是那么容易离开就好了。”赵宁说了句丧气话,一边下床一边吩咐道:“本宫要沐浴。”
    “这不时不晌的,您沐浴?莫着凉了。”
    “没事儿,快去准备吧。”
    她要洗掉赵岘身上的所有恶臭气味。
    *
    赵岘是在第三日晌午回府的,与其一同回来的,还有一位穿身对襟羽纱衣裳、下配翡翠烟罗绮云裙,带着白色斗笠的妙龄女子。
    俩人手牵着手,一路从街上招摇的走了进来。
    那女子与赵宁的身段不相上下,但是比她更为丰满,走起路来摇曳生姿,温婉动人。
    虽然赵岘脸色没什么表情,但是以他不近女色的名声在外,既然能如此大张旗鼓的将人领进门,想必也是极疼爱的。
    进了屋后,赵岘吩咐府内的丫鬟,交代道:“照着姑娘的尺寸,做些宽松的衣服来。”
    翠云毕恭毕敬的道:“王爷,是否让裁缝来府里,为姑娘量身定做?”
    “不必,稍后,本王让人把尺寸给你送去。”
    “是。”
    旋即,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那名女子去了偏院,直奔赵宁的屋子。
    其实赵岘一回府她便得了消息,清月虽然才来了三日,但毕竟出身于皇宫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眼色自然比旁人多。所以,当天便收买了唯一一个能自由出入这间偏院的婢女,那边有点风吹草动,婢女便跑来通风报信。
    左右都是些芝麻绿豆大的事,也没什么要紧的。
    赵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道。
    所以俩人来时,赵宁并没什么惊奇,仍旧躺在刚搬到院中的贵妃椅上晒太阳。
    她闭着眼,哼着不知名的小调,高傲的连眼皮子都不愿意睁开。
    赵岘上前一步,挡住了她身前的光亮,在她身上投下一道黑影。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影子与她贴合在一起,那一刻,竟有些小小心动。
    现在的他太过容易满足,只要但凡与赵宁息息相关的,哪怕只是一片叶子,也足以令他开心许久。
    “好狗不挡光,滚开。”赵宁头不抬眼不睁的骂了一句,将赵岘的神游的意识拉回,
    他握了握拳,又松开,旋即冷声道:“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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