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宁呛的弯腰猛的连声咳嗽,似要将胆汁咳出来才肯罢休。
    白嫩嫩的小脸迅速涨红,璀璨的杏眼上也蒙上了一层水光。
    模样好不可怜。
    清月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温柔责备:“这酒可不比行宫里的果酒,烈的很,给您倒也只是让您小酌一口,您倒是爽快,一口闷了。”
    “咳……咳咳……”
    俩人说话声音不算大,却因相貌不凡,早在入座时便引得了旁人的注意。
    这不,邻桌一位男子的视线始终打量着这头,自始至终都没移开过。
    他身着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发顶上的玉冠是上好的羊脂玉,富贵的不加任何遮掩。斜斜的靠在椅子里,懒散的跟没长骨头似的,结实有力的双腿叠加,搭在三尺宽的圆桌上,衣摆下,露出了黑色的缎面长靴。
    雍容又华丽。
    他双指捏着酒盏,上挑的桃花眼里风情万种,薄唇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站在他身后的小厮不明所以的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盯了一会也没瞧出个所以然,不解的问:“公子,您瞧什么呢?笑的这么……”
    ‘骚包’这个词,他自是不敢说。
    骆言轻呷了一口杯中的酒,笑容越发肆意。
    声音里似含着情一般,熨帖着心尖尖,下巴冲着赵宁一点,缓缓道:“你不觉得很有趣么?”
    沐阳老实的回:“不过是头一遭喝酒,没什么稀奇。”
    俩人侧重点不一样,关注的事情自然也不同。
    骆言挑眉一笑,也不说破。
    今年还是同往日一样,先选花魁,再为上一年度的花魁准备婚嫁。
    站台上,排排站了四名妙龄女子,风格各异。有清贵冷艳的、有娇柔妩媚的、有小家碧玉的、亦有异域风情的。
    赵宁单手支着下巴,从左到右依次打量过去,看着几人眼中的惧意与退缩,搭于腹部的双手不安的紧紧攥着,不免有些心疼。
    生而为人,靠的,不过是命罢了。可身为龙命的她,除了高贵些,又比她们好多少?
    还不是一个样,身不由己。
    没来由的,赵宁心情低落了几分。思绪乱飞时,花妈妈扭着水蛇腰款款上了台,正准备开始今夜争夺花魁大赛之时,不想二楼突然响起了动静。
    一名披头散发、只着玫红色肚兜配白色亵裤的姑娘冲了过来,她双手沾满了鲜血,神色惊恐的冲着楼下的花妈妈哭喊着:“不好了,妈妈,死……死人了。”
    话音刚落,紧随她而来的几名统一着装的壮汉一把抓住她的纤臂将人摁在了地上,脏兮兮的鞋子踩在她白皙的脊背上,冷喝道:“竟敢行刺我家大人,我看这欲仙楼是不想做了。”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女子拼命的摇头,哭的梨花带泪。
    说话这人花妈妈认得,是四品大员副骁骑参领李章文的护院,之前来过一次。
    这么说,死的人是……
    花妈妈脑袋里瞬间一片空白,被掏空了似的,半响回不过神。
    糟了。
    还是姑娘歇斯底里的求饶声将她拉回了神儿。
    她蹙眉,细思忖了一番,又觉得不对,若是人真的死了,她现在哪里还能站在这?早被这一群糙汉子乱刀砍死了。
    既然没死、八成只是受了伤。
    花妈妈也是个经历过风浪的人,她立刻恢复神色,站在台上冲着下头的宾客大声的道:“抱歉了诸位,欲仙楼里出现了这样的事,我难辞其咎,为了还大家一个清白、也还我家姑娘一个清白,在官兵来彻查此事之前,只能委屈贵人们稍坐休息。今夜的一切花销,全由我花妈妈一人承担。”
    话里话外,将欲仙楼摘了个干净。
    话音落下,清月立刻紧张起来,她拽了拽赵宁的衣袖,小声的询问:“主子,官兵来了,定会查出我们身份,这可怎么办?”
    赵宁也没想过会遇到这等事。
    毕竟第一次出来鬼混,没什么经验。
    她烦闷的想了想,最后,道:“给她钱,放我们走。”
    花妈妈自是不同意。
    “未曾上过楼的可不止两位公子,我花妈妈做事向来讲究个公正,而且,就算您身份特殊,我也敢保证,绝不会有人将此事泄露出去。”
    毕竟前来搜查的是李章文的人,他自己玩女人时被人行刺,还不够丢人现眼?哪还敢声张?
    门外,被欲仙楼的打手围了个水泄不通,想跑,绝没可能。
    赵宁见清月额上的汗如密雨,紧张的呼吸都粗重了几分,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细想了一番后,突然眯起眼,狐狸似的笑了笑,道:“放心,本公子自有妙计。”
    作者有话要说:  男二已上线,康平·小醋·王·赵岘,还会远么?
    第15章
    官兵来了后,重点排查楼上。
    对于楼下的客人,采取逐一登记之法,除非家里派人来领,留下详细地址并交足了保证金方可离开。否则,一律下狱。待李章文醒来后亲自提审,确认没问题者,方可回家。
    说白了,就是变着法的要银子。
    因为有官职的人物,大都在楼上包间里,至于如何搜,那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八成为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都拿银子解决。
    而楼下,几乎都是富商。
    当官兵登记到最前排时,赵宁先清月一步开口,慢条斯理的道:“本公子乃太子太傅骆轻风的胞弟骆言,派人到骆府把我大哥叫来,他自会带我回家。”
    邻桌的骆言闻言,先是一愣,旋即又笑了起来。
    他走近,垂眼,含情的桃花眼笑眯眯的睨着赵宁,问:“你叫骆言?巧了,本公子也是。”
    骆言方才还不敢确定面前之人就是赵宁,直至她说出自己的名字。
    十年未见,她倒是没多大的变化,扯谎的技术还是一样烂,一语识破。
    赵宁之所以会假冒骆言的名号,不过是仗着太子太傅骆轻风知道了她的荒唐之举也不会拿她怎样罢了。
    他向来由着她胡闹。
    而骆言又是自己儿时的玩伴,虽十年未见,但是通过骆轻风,她也多少知道些他的近况。当初那个没人陪就哭鼻子的鼻涕虫,如今却成了八面玲珑、富甲一方的鬼才商人。
    今日冒充,不过是因此地最贴合他喜爱寻花问柳的性子罢了。
    赵宁抬眸,与骆言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她心脏猛的一跳,暗道不好。
    倒霉的,撒个谎竟还撞上了正主。
    虽说最后一次见面已是十年前,但是他那双滟涟的桃花眼,以及眼下那颗妖娆的泪痣,仍旧记忆犹新。
    赵宁暗自自责,方才怎就没注意?
    “你也叫骆言?”官兵疑惑的看着骆言,嘲讽一笑,又问:“不会也是太子太傅骆轻风骆大人的胞弟吧?”
    骆言双眸紧紧盯着赵宁,带着狡黠的笑意,见赵宁移开与自己对视的视线,不安的咽了口口水,身子下意识的往后倾斜,想要保持俩人之间的距离。
    他脸上的笑意更深。
    微微俯身,贴着赵宁的耳畔轻轻开口,问:“殿下你说,我是否该是骆轻风的胞弟?”气息吐气如兰,犹如一缕勾着心尖的发丝,痒痒的,说不出的触感。
    赵宁含背,缩着那一侧的肩膀,想要逃离,又心知无处可逃。
    正愁不知如何是好之际,骆言替她解了围。
    回身,冲着官兵灿烂一笑,道:“此焱非彼言,草民乃骆大人的远房表弟,今日刚来京城想要投奔骆大人,不巧遇到了此事,您且派人去请骆大人即可,他自会帮我担保。”
    官兵可不管谁是真谁是假,给银子就行。
    等待的空闲,俩人并坐在一桌,像个放刚学的小孩,乖巧的等着家长前来。
    骆言言笑晏晏,一瞬不瞬的望着她,眼内波光柔情万种,仿佛可以看到地老天荒。
    他单手支着下颚,无声靠近,凑到她的跟前小声道:“太子竟还记得草民,万分荣幸。”
    此刻,赵宁已没了方才的尴尬,听见骆言打趣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反驳道:“阿猫阿狗都记得,不差一个你。”
    骆言仰头一笑,笑声里尽是放松与愉悦,眼下的那颗泪痣随着他的眼角也跟着微微抖动,更添妖娆。
    赵宁嫌弃似的侧了侧身子,撇嘴,显然不愿承认与他是旧识。她伸手去拿青花舞凤盘里的糕点,咬了一口,旋即放下,不甚感兴趣。
    “不好吃?”。
    赵宁不太愿意理他,毕竟在此地相遇,他又有那样放浪的名声,委实没有儿时玩伴重逢的好印象,于是敷衍的回了句“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
    骆言也不气,只眯眼轻笑。
    *
    赵岘从宫里出来后,难得的没有骑马直接回府。
    俩人闲庭散步一般,沿着康州城最繁华的街道漫不经心的往回走。
    他心情烦闷,最可笑的是,这些年来,极少数的情绪波动,竟然全因赵宁一人。
    这些理不清的情绪,比战场上杀敌更让人头疼。
    “王爷,您真打算娶了礼部尚书的独女?”站在他身后侧的凌越忍不住问。
    “嗯!”
    “可我觉得,您根本不喜欢她。”
    赵岘脚步一顿,侧身看向凌越,面无表情的问:“那本王喜欢谁?”
    凌越摸了摸鼻子,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太子殿下不是在东宫禁足么?为啥跑去了行宫?”
    一听到赵宁的名字,赵岘脸色顿时黑了几许,他转回身,继续往前走,愤愤道:“你问本王,本王问谁去?”
    “……”
    不知就不知呗,干嘛又摆臭脸啊。
    之后,俩人再无话题。
    沉默寡言的走了半个时辰,眼瞧着再过一条街便能见到王府大门,谁知,街上突然一阵骚动。
    整齐划一的官兵迈着扎实的步伐急速前行于夜色之中,身上冰冷的铠甲被街旁商户门前的灯笼反射出凌厉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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