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不知道这样对他是多大的伤害,只会加重他的病情?
    白熙云抿紧了唇不说话。
    “我问你是不是?”
    她声音尖锐而洪亮,彻底划破了夜晚的宁静。
    白熙云一字一顿:“你没资格质问我。”
    三梦点头,对,她是没有资格,她姓郝,她夫家姓陈,姓白的人,跟她有什么相干。
    这一刻,她不是特警,不是狙击手,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
    她要守护的只是自己的男人,自己的爱情,自己的家。
    “今后请你离陈一远一点,再让我发现你利用他,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狠话说完了,她偏过头看了看身体大半重量都压在她肩头的妙贤道,“能走吗?我们回房间去。”
    他眼里又有波光潋滟,像冲破混沌的月倒影在湖心。
    主人格的陈一又回来了。
    可能太震撼,或是刚刚苏醒,他对她的问题没有做出反应。她管不了那么多,半架半抱地把他扶出去。
    走廊晦暗的灯光下,她看到陈卓抱着胳膊倚墙站着,也跟她一样,不知道在那儿站了多久。
    刚才说得太激动了,身上又架着个人……她这会儿也不知该以什么姿态面对他,瞥了他一眼,就擦身走过去了。
    陈卓没说话,目送他们夫妇俩互相搀扶着上楼,肩部紧绷的线条慢慢松泛下来。
    白熙云从茶室出来看到他,刚刚恢复了点血色的脸又一片惨白。
    “陈卓……”
    他还是没说话,等她走近了,才往后退了一步,说:“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睡。”
    说完就快步上楼,没再理她。
    …
    三梦扶着妙贤回到二楼房间,两人都筋疲力尽。
    她扶他坐下:“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摇头。剧烈的头疼、胸闷都已经过去了,他从后继人格切换回来,虽然比任何一次都要辛苦,但有她撑着他,他竟然觉得也不算什么。
    既然他没事……三梦站起来,抿了下唇,机械地拿出箱子,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她动作麻利,目标明确,平日里吃穿用的东西,很快就全都放进箱子里。
    妙贤慌了,上前拉住她的手说:“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我要回家。”她说,“回我爸妈那里去。”
    “那我明天送你回去,你想在那边住几天我都陪着你。”
    三梦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他说:“我想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回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不会回陈家来了。这里不是我的家,你也不再是我什么人……陈一,我不要你了。”
    最后几个字,像当头一棒,把妙贤都打懵了。
    她说过好多肉麻的话——我喜欢你呀,我是你的粉丝,我要嫁给你,我爱你……全都不及这句我不要你了带来的冲击力大。
    他几乎要倒下去,不是头疼欲裂、撕心裂肺那种生理上的痛楚,是更大的不能承受的像失温一样的剥离感。
    他四肢冰凉,唯一能抓住的只有眼前的三梦。
    他从身后突然抱住她,像溺水的人抱住水上的浮板,全身都在轻轻颤抖。
    “不行……三梦,你不能走,我不让你走。不要走……”
    她刚刚才为了他跟人对质,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她在关心他、保护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为什么突然就要走了?
    片刻的寂静。
    “你为什么不肯跟我离婚?”三梦跪坐在地上,没有继续收拾也没有挣扎,终于开口,“不是因为责任吧?是因为你早就发现除了白熙云之外居然还有另外一个人也能唤醒你的后继人格,让你在两种人格之间切换,你觉得这也许是个机会,能让你摆脱心魔、摆脱她的控制,彻底治好这个病。”
    妙贤摇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摇头。
    “你本来就不喜欢我,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娶我只是因为方便,因为我太喜欢你了,可能可以包容你的病,包容你不喜欢我,帮你遮掩,甚至还可以成为你治好病的契机。我也确实做到了。爱一个人就是这样,我无愧于心。你呢?”她眼圈泛红,“你瞒着我,什么都不告诉我,宁可让其他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你是不是傻呀?”她竟然大哭起来:“我见了一面就放在心上的人,生怕他冷着饿着受委屈,心甘情愿给他生儿子,病了带他找最好的医生,连骂都舍不得骂一句的人……被人家那样欺负,欺负了十几年……你是不是傻呀?”
    越说越伤心,越说越生气,涕泪横流,她从记事开始就没这样哭过,哭得连形象都没有了。
    妙贤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不敢开口,怕她听到他声音里的哽咽。
    她在心疼他,赌气也是因为心疼他。她心疼他的一切,宽恕他的一切,爱他的一切,他才会回来,才会在这里。
    她说的没错,他是傻。在她的爱情里,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傻得差点就要失去她了。
    “三梦……”他哑着声音叫她名字,也想要剖白自己的心意,把前前后后这么多事都一一解释给她听。
    她却推开了他,从他怀中坐直起身,抹掉眼泪说:“你不用安慰我,也不用再骗我了。你连潜意识都在骗我,一定很累吧?分裂出的那个人格,为了稳住我,装了这么久的情圣,也差不多了。”
    她才真是傻,差一点就信了。
    他怎么可能爱她呢?表面意识不爱,潜意识更加不会爱。那些甜言蜜语,缱绻情浓,都是骗她的,就连情急之下扑过来救她,都不过是因为她穿着白熙云的衣服罢了。
    误会,全都是一场误会。
    “不是的,三梦,我没有骗你,‘他’也没有骗你!”
    这样复杂的情况,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
    三梦不理他,合上行李箱的盖子,拎起来就要走。
    “三梦,你听我说……”
    “你放开我。”
    “三梦!”
    他从来没这样殷殷切切地叫她名字,却不是用在两情若是长久时。
    他拦不住她了,他想。失序的心跳,喉头的腥甜,也拦不住她。
    他松开了手,偏过头,张嘴就吐出一口血来。
    三梦回头看了一眼,吓得手中的行李箱都掉在地上,连忙跑过去扶他就地躺下。
    “陈一……陈一!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哪里疼吗,怎么会吐血呢?”她看到他手按在心窝的位置,眼泪又倏倏往下掉。
    “爸爸,妈妈,你们在干什么?好吵。”
    如意揉着惺忪的眼睛推开门,身上只穿着睡觉穿的棉袍,显然是被今晚大人们的惊天动地给吵醒的。
    “如意……”三梦还带着哭腔,“快去叫姑姑和大伯,爸爸要去医院!”
    如意看着地上那滩血,都吓傻了,扁了扁嘴想哭,就被三梦一声吼给震了回去:“快去啊!”
    如梦初醒,他转身飞奔上楼去求救,三梦颤颤巍巍拿出手机要打给急救中心。
    妙贤抓住她的手:“我没事,你别吓到孩子……”
    这是他昏迷前最后的意识,之后他唯一的意识就是要握紧她的手不能放开,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好大一盆狗血,今天评论区随机50个红包压压惊~
    放心,不是绝症,后面都是虐男主了,嗯~
    第44章 第44度
    凌晨一点,医院急诊室。
    三梦把脸埋在臂弯里, 窝在走廊的椅子上, 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陈卓走过来, 在她身旁的空位上坐下。
    她终于慢慢露出半张脸来, 问:“他怎么样?”
    “医生说是胃出血, 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没有太大的问题,主要是累的。”
    “嗯。”最近家里事情太多, 他是有点透支了。
    “你不进去看看他?”
    三梦摇头。
    “既然担心,就进去看看他, 他也想见你。”
    她还是摇头。
    陈卓就不劝了,摸出烟来,想起医院里不能抽, 又塞了回去。
    “我还是太急了。”三梦说, “逼他逼得太紧,他才会生病。”
    “不能怪你。他个性就是那样, 什么都闷在心里, 迟早闷出病来。这就是古人说的, 郁结于心。”
    何况他早就病了, 并不是因为她的缘故。
    “妈妈呢?是不是急坏了?”
    “放心, 我让老赵回去跟她说了, 就是胃病,住两天医院休养一下就会好的。倒是你,被那两口血给吓到了吧?”
    三梦没说是, 也没说不是,眼睛直愣愣地看着窗外。
    霓虹灭了,路灯也淡了,窗外黑乎乎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你回去休息吧。”陈卓说,“哑妹带如意先回去了,孩子这会儿肯定也不安稳,你回去陪陪他,这儿有我。”
    三梦不动。
    “还是放心不下他吧?”陈卓笑了笑,“今晚在茶室外面,你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我很高兴,真的,我当初没有看错人。”
    不管是作为家人,还是作为队员,她都做的很好,没有辜负他的期待。
    三梦却笑不出来,她心里已经被苦涩给填满了。
    “有你这样爱护着,是陈一的福分。他以前可能没有意识到,所以错过了一些东西,你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有些事,他不是故意想瞒着你的,那些对他来说,也是很痛苦的记忆。”
    三梦转过来,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
    “小时候,我们跟白家是邻居,两家人也走得很近。他跟熙云同岁,一起上学,一起放学,比较亲近。白家生意做得最顺的那几年,财富积累很快,被人盯上了,然后绑走了熙云。”
    三梦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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