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尼古丁的滋味在阔别一些时日后宛如老情人昔日耳畔的昵语, 诱发出喉咙阵阵干涩。
    小番挣扎, 看了看挨着咖啡馆的早餐店一眼,不动声色把烟夹在手指里,正在燃烧的烟头对准风口, 这样可以加快烟燃烧的速度。
    递给他烟的是他的西班牙朋友胡安,昨晚他们在酒店遇到,巧地是今天在这家咖啡馆门口也遇上了。
    这是一条商业街,整条街也就三家商铺开张, 一家早餐店两家工艺品店。
    这会儿,两家工艺品店又关了一家,店主脚步匆匆忙忙,一看就是急着赶去附近广场。
    柯鈤住的酒店有参与番茄节的详细介绍,据介绍,越早到广场集合越能占据到最佳作战位置。
    现在柯鈤手中有两张酒店送的参加番茄大战门票,他们的车票定在明天,今天这座小镇的商店博物馆书店几乎都不开张,他们似乎没得选择,既来之则安之可以改成既遇到之则参加之。
    另外一家工艺品店也关了店门,这下,整条街就只剩下早餐店在开张,早餐店就在柯鈤所站方位对面。
    胡安背对早餐店,他知道胡安正在和他说话,只是这个时间点他有点心不在焉,早餐店门口发生的一幕很有趣。
    早餐店只有一名女顾客,玻璃柜里的早点卖相极好,女顾客一副要了这个又放不下那个的模样,而一颗心早已飞到广场去的店主不时间望向对街,就只剩下她的店还开着。
    看完对街,又看一下眼前的女顾客,脸部表情在不耐和无奈间来回转换。
    女顾客似乎痛下决心了,手指向一个方位,柯鈤刚想去看那位女顾客都选了什么,一颗毛茸茸的头颅阻挡住他的视线,他的西班牙朋友换了站位。
    调整完站位又开始活动着筋骨,一边活动着筋骨一边问他:“柯,你在笑什么?”
    他有在笑吗?
    胡安都说他笑了那他应该是在笑了,只是在笑什么一时间也很难对胡安解释清楚,只能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表情。
    “我早上没在酒店餐厅见到你。”胡安又说。
    这回给地是无可奈何的表情,酒店房间不是他定的,现在手握经济大权的人不是他,要是他定的话肯定会选择外加早餐。
    为什么不加早餐,自然是为了省钱。
    “柯,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会在这里?”胡安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揪住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我到这里买早餐,”为了防止他的西班牙朋友打破沙窝问到底,补上一句,“我吃不惯酒店的早餐。”
    “那你买好早餐了吗?”
    这位老兄……
    “还没有。”夹在手里的烟已经差不多了,抖了抖烟灰,烟蒂精准地落入垃圾箱。
    趁着这个机会,柯鈤调整了站位,早餐店门口的女顾客再次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嗯,已经在开始结账了,店主此时一脸无奈,女顾客表面看没什么,但从她看购物袋时的神情可以看出她在这桩买卖中占到了不少的便宜。
    “柯,你在看什么?”胡安第二次问出这个问题,并且顺着他的目光回过头去,空荡荡的街道只有一家早餐店开张,早餐店门口发生的再寻常不过,人物为店主和顾客。
    没什么好看的,胡安回过头来,再次递出了烟。
    这次,柯鈤没有去接烟:“医生让我最近少抽烟。”
    其实,更早之前医生已经频频告诫他少抽烟,但让柯鈤逐步戒掉对尼古丁的依赖和医生没什么关系,是另外一个人一直嚷嚷让他戒烟。
    胡安收回烟。
    一分钟后,咖啡馆门口多了一个人,一个手里提着早餐袋的年轻姑娘,黄肤黑瞳,有着一张粉嘟嘟让人忍不住想捏一下的脸。
    这张脸和柯鈤第一次邂逅时一模一样,就好像从来就未曾经历过时间和风雨。
    胡安看了一眼早餐店,早餐店店已经关门了,看了一眼早餐店再看到年轻姑娘手中的早餐袋,明白了过来,原来是这样……
    柯鈤站直身体。
    然而。
    “柯,她是你学生?”
    想去揽某个人肩膀的手在一点点心虚心理的驱使下,无奈收回。
    这已经不是柯鈤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
    不是第二次更非第三次,“柯,她是不是你学生?”这句话出现的频率频繁得让柯鈤觉得烦,为什么不是“柯,她是不是你女友?”;或者是“柯,你和她看起来很相配。”
    为了减少“柯,她是不是你学生?”,增加“柯,你和她看起来很相配。”柯鈤把之前衣柜那些老气横秋的衣物打包送走,一年去一次理发店改成三个月去一趟理发店。
    就像今天,他还刻意穿了一件很受年轻人欢迎的苏格兰方格衬衫。
    看来,心思白花了。
    此时此刻,他的那位“学生”站在采光极好的所在,从商铺屋顶倾斜而下的日光落在她脸上,处于日光地带的肌肤呈现出类似于婴儿般的细腻通透,真想……真想捏上一下,然后……
    然后,把她嘴唇吻肿。
    她的皮肤属性极度敏感,捏一下就会呈现出粉粉的红,唇瓣被含在嘴里辗转几下看起来就水水的。
    这个想法一泛上,其威力远比尼古丁。
    索性伸手,柯鈤把他的“学生”往自己身边拉,胡安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有点久。
    一拉再一扯,她就变成投怀送抱状。
    顺势把她揽在怀里。
    “薇薇安,我女友,”在胡安一脸讶异中再补上一句,“距离我们的婚期还有四十一天。”
    “啊……嗯。”张嘴,合上,迅速堆上笑容,用英文打起招呼,打完招呼换成西班牙语,“柯,我以为你的另一半会是像安吉丽娜朱莉那样的女性。”
    柯鈤有一件迎着安吉丽娜朱莉头像的t恤,但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那件印有安吉丽娜朱莉头像这会被他的西班牙朋友翻出来,说了一大堆类似于“安吉丽娜朱莉的性感指数和人格魅力简直是男人心目中的缪斯,你怀里的女孩好比是一支球队甜美的吉祥物,愿为这个甜美的吉祥物掏钱地也就只有一些高中生。”这样的话才想起这样一个问题:她听不懂西班牙语对吧?
    这个嘛……柯鈤特意看了一下怀里的人,她的表情无时无刻在表达着:先生,你们在说什么。
    胡安放下心来,继续说了一大堆话,大量的西班牙语混杂一两句英语,他用英语解释“抱歉,女士,我的英语不大灵光。”英语之后又是西班牙语,又说了一大堆才想起他还有事情。用英语表达了一番“女士,很荣幸见到你”后,他听到那声温温柔柔的“我也是,先生。”
    不过……那是西班牙语。
    这是基本语言,会一两句也不奇怪。
    胡安做出回见的手势,脚往后迈出一步又收回,眼睛在眼前两张脸之间转换,最后,落在柯鈤脸上:“柯,她看起来有点面熟,我似乎在哪里见过她。”
    “不,先生,我可以确定,我从来就没见过你。”发音很地道,还是西班牙语。
    胡安尴尬地触了触头发:“抱歉,女士我刚刚……”
    话被温柔的嗓音打断:“先生您要是愿意把你花在聊天上的时间用在上健身房,相信您也能得到很多年轻女孩的投怀送抱。”
    胡安走了,离开前一再承诺如果时间允许会去参加他的婚礼。
    四十一天后,阿尔卑斯山脚下,会有一场婚礼举行,那场婚礼的新郎名字叫做柯鈤,新娘的名字……
    新娘的名字就叫做薇薇安吧。
    现在,薇薇安就在他怀里。
    他们站立的咖啡馆大门紧闭,一整条街空荡荡,姗姗来迟的秋日落在他们的脚边,正是拥抱的好时光。
    提前拿到的薪金叫做预支薪金,不知道赶在婚礼前的旅行能不能叫做预支新婚旅行。
    事情是这样的:婚礼后第二天,他就得工作,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都没时间,算来算去,也就婚礼前两个月可以抽出时间来。
    于是,十二天前,他们以猜英文字母的方式定下行程,匈牙利的布达佩斯是第一站,西班牙的布尼奥尔镇是最后一站。
    完成预支新婚旅行后,他们还得去南法走一趟。
    这一趟柯鈤有两个行程:一个行程和工作有关;另一个行程性属私人性质。
    这趟旅行所有路线车票酒店都是由准新娘一手包办,车票是打折的,酒店也是打折的,除非酒店有活动赠送免费早餐,不然一律到外面吃。
    他是不是应该庆幸自己未来妻子人选是精打细算的好女人。
    好女人?这个称谓听着很奇怪。
    不过,把“好女人”换成“好姑娘”之后,似乎顺耳多了。
    柯鈤总觉得,怀里的女孩似乎一直停留在某个阶段。
    那个晚上,一场夜雨过后,回到家,刚拿出钥匙就看到她卷缩在他家门口的花柏球下,弯下腰,赫然发现她浑身湿漉漉,一个劲儿的在发着抖。
    轻声叫唤了一句。
    她抬头。
    那一个瞬间,平日里总是表现得就像一只刺猬的人,似乎在人们不知道的时间里失去了那件赖以生存的外衣。
    屋檐下,雨滴落个不停,他弄不清挂在她脸上的是泪水还是雨水,雨点打在水泥地里的水花溅落在她裙摆上,一缕裙摆延伸到他的脚下。
    伞往一边一丢,手往前,双手在半空中做出拥抱的姿势。
    等意识过来,她已经在他的怀里了,低头看了她一眼,鼻尖小小的,脸小小的,手也是小小的。
    从此以后,她就似乎没长大过。
    即使,出现在雨夜里的那只小刺猬现在已经是二十五岁。
    嗯,也不是说没长大过,明明这几年来她的体重都在飙升,上次,试婚纱时……
    “我!要!减肥!!”呱呱怪叫的声音似乎穿透了时空。
    这句“我要减肥”贯穿整个旅途,餐厅菜单呈出来,拿出手机,一本正经计算起每一样食物的热量。
    掂了掂怀里的人,其实这样刚刚好,抱起来刚刚好。
    落在地面上的日光一点点爬上他们的脚。
    “抱够了没?”怀里的人懒懒的说着。
    “抱够了没?”拉长声音,“让我想想。”
    在柯鈤思考“抱够了没”这个问题时,他问了她若干个问题,其中一个问题是:买早点时省下了多少钱?
    “那店主一看就是急着关门,早点一共十八欧元,我给了她十五欧元,告诉她我现在钱包里没钱,但我可以和我先生要,可我先生和他朋友在聊天,我不好意思打扰他,我问她能不能稍微等一会,那位店主和我说不需要,算你十五欧,酒店早餐券我们两个人需要花上四十欧元,这样一来我们剩下了二十五欧元,这二十五欧元再添上三十欧元可以让我们吃一顿晚餐。”她乐滋滋计算着。
    听听,有点狡猾对不对。
    有点狡猾又有点可爱,最最可爱地是,从她口中说出的那句“我先生”。
    看来,她是迫不及待想当他的妻子。
    在她说这些话时,日光从他们的鞋子爬上他们的腿。
    怀里的身体软软的,抱起来舒服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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