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别的意思,”方绿乔收回手,“我只是想知道,刚刚你说的话都是……都是他告诉你的吗?”
    他?他可是指连嘉澍。
    摇头。
    “那……”
    “我和嘉澍认识了十几年,一些事情他即使没说,但我一直知道的。”
    方绿乔还想再说些什么。
    “我真的赶时间。”林馥蓁不耐烦扬起手。
    迟疑片刻,方绿乔让开身体。
    老巷是垂直的,车子开了一段距离,林馥蓁还是可以透过后视镜看到方绿乔呆站在那里的身影。
    夜幕也只不过刚拉上,一桌食物林馥蓁也就吃了一点点,连嘉澍就迫不及待地把她拉进他房间,这一路上他脚步飞快,她跌跌撞撞。
    房间门关上,她背部贴在门板上,他双手往门板一撑,把她结结实实困在他臂弯处,投递在她脸上的阴影越积越厚。
    在他唇即将触到她唇时,别开脸去。
    “连吻一下都不行,嗯?”牙齿轻轻啃咬着她耳垂。
    “不是说好了吗,周末晚上给你确定答案。”她躲在他臂弯处,低低发着牢骚。
    “林馥蓁,什么时候变成都是你说得算了。”他也在发牢骚。
    “哪有?”低声抵赖。“怎么没有?”含住她耳垂,惩罚般地用力吸吮,松开,再细细啃咬,周而复始,怎么能经得起如此来回逗弄,避开反而变成迎上。
    他的唇辗转着再次来到她唇角,回过神来,推他,这让他恼怒了。
    恼怒中:“林馥蓁,不要忘了,你现在还没兑现你的游戏承诺。”
    室内温度骤降,以一种指尖可以触碰到的速度,上一秒还是暖洋洋的,下一秒瞬间遭遇冰封。
    让她想想,他们有一阵子没提起关于游戏的事情了,没任何征兆,就是忽然间谁也不曾提及。
    以前他们可是一而再再而三谈论,这是为什么呢?
    还能为什么,自然是因为游戏中的第三人,就忽然间,这个第三人的名字变成了他们间的某种忌讳。
    好女孩让坏男孩心生愧疚了吗?
    半垂眼眸,他的唇在落在她嘴角处,没有更进一步。
    眼睫毛抖了抖,说,嘉澍我们去散步吧,我今晚可是吃了一大堆东西。
    “好。”他拉起她的手。
    一人高的围墙和紧挨着围墙的绿植似乎把这处由萨伏依王朝行宫改建而成的住宅隔成了独立的世界,主人没在家里设宴,佣人们早早回到房间,周遭十分的安静,草坪上随处可以见到悠闲漫步的红嘴鸥、黑尾鸥。
    沿着他们喜欢的路线,抬头,林馥蓁看到了那颗苹果树,停下脚步。
    苹果树坐落的位置处于这个住宅最高的丘陵,独自生长于丘陵最高处。
    依稀间,林馥蓁似乎看到苹果树下面容青涩的男女,男孩靠在树干上听音乐,女孩头枕在男孩腿上看星星,也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纠缠在一起的两人往着丘陵下坡滚落。
    目光顺着那对男女,目送着他们落在自己脚站方位,女孩穿着宽大的t恤,在翻滚过程中露出小半截腰肢,那时天色尚早,女孩想把t恤卷落男孩不让,不仅不让他还在她耳畔一阵窃窃私语,最终哄得女孩点头,卷起t恤,都说了t恤很大,要把一个人的头颅兜在里面绝对没问题,日落时分的天空如着火般,和天空一样着火的还有她双颊,缓缓地,拉下t恤下摆,藏住他。
    “嘉澍,你还记得那个地方吗?”指着那颗苹果树。
    “我们在那里看书,听音乐,聊天,接吻。”他拉起她的手,往苹果树下走去。
    和往日一样,他背靠在树干上,她顺着他的手劲,身体斜靠在他怀里,头枕着他肩膀处。
    闭上眼睛,她问他嘉澍,你还记得我们十六岁那年参加地球一小时熄灯活动时穿的t恤吗?
    那也是他们唯一一次参加的地球熄灯一小时活动,应该会记得吧?
    “记得。”
    “那你还记得那次我们穿的t恤是什么颜色?”
    “绿色。”很是坚定的语气,就好像当时那件t恤真的是绿色一样。
    这就是小法兰西爱耍的聪明,类似于地球熄灯一小时为了号召环保理念,从杯子到手提袋,再到帽子到衣服百分之九十都会采用绿色。
    的确,那天参加那场活动的人都拿到绿色t恤,但为了凸显薇安和小法兰西,主办方给他们两件白底绿字的t恤。
    你看,她就记得。
    在某些事情上,女人的记性远比男人好得多。
    连嘉澍都把那件t恤忘了,自然想不起曾经有那么一个瞬间,在着火般的天空下,他被藏在她的大t恤下。
    小法兰西聪明且敏感。
    “林馥蓁,你该不会把我们当时穿的t恤颜色忘掉吧?”大有反将一军的意味,“那个活动可是我们唯一一次参加的。”
    “我没忘。”
    “t恤是绿色的?”小心翼翼问。
    “嗯。”轻描淡写。
    这会儿,林馥蓁对于自己会顺着连嘉澍的话大感不惑,不是应该狠狠驳斥吗?不是应该带着我记得连嘉澍你这个混蛋你怎么能不记得的委屈劲,和他没完没了的吗?为什么会顺着他的话?
    原因是什么林馥蓁没心思去想,有可能是她长大了。
    长大了。
    嘴角处有淡淡涩意。
    “嘉澍,你带过别的女孩到这里来过吗?”她问他。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他问她。
    想了想,她说,真话。
    “林馥蓁,我倒是希望你说想听假话,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会告诉你,我带过别的女孩来过这里。”
    “那真话呢?”
    “笨,”他轻敲了她一下头,“真话自然和假话相反了。”
    连嘉澍知道,他现在正在玩文字游戏,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是的,林馥蓁,我带过别的女孩来过这里。”这才是真话。
    连嘉澍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出于何种目的和林馥蓁玩起了文字游戏。
    带别的女孩来这里那没什么;和林馥蓁说假话;和林馥蓁说真话这对于他来说司空见惯。
    林馥蓁也习惯了他的真真假假,真话也罢假话也罢,只要不触及利益的照单全收。
    为什么要在司空见惯的事情上玩起文字游戏其原因不得而知。
    眼前,落于他怀抱里的女孩是兰朵拉的外孙女;是兰秀锦的女儿;是法兰西人口中的“薇安”。
    目前,他只需要认定这个。
    当然,他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对于她的喜欢。
    这也是他乐于花上心思,让她和他在一起的过程中尽量和普通情侣在一起的过程一般无异。
    在一场男女相爱过程的游戏中,连嘉澍认为自己做到全情投入,包括对马修斯的那次恶意犯规。
    他眼红于波兰小子得到她的关注,他讨厌她的目光聚焦在马修斯身上,他真心诚意的在破坏着她和马修斯的关系,并且没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一丝一毫的愧疚。
    “也就是说没有了?”她问他。
    淡淡应答了一句,说小画眉看星星吧。
    “小画眉,看星星吧。”他和她说。
    看星星啊,那就看星星吧。
    她问的那个问题听着有点傻,她早已习惯了嘉澍的真话和假话,可为什么还会问出这么傻气的问题呢。
    九岁,白雪纷飞的圣诞夜,她看到连嘉澍为金色卷发的女孩拭去头顶上的雪花,十八岁,夏虫鸣叫的夜晚,在这棵苹果树下,她看到连嘉澍为别的女孩拉小提琴,琴声悠扬。
    苹果树下,拉琴的男孩很美好,靠在苹果树下闭着眼睛听琴声的女孩也美好,周遭是油画般的色泽。
    她站在那里,直到油画里男孩亲吻了女孩的嘴唇,她这才转过身去。
    沿着山丘小路一边擦拭着自己嘴唇,嘉澍早上也吻过她。
    不是谁的错,他没有承诺过她,她亦然。
    所以,谁都没有错。
    谁都没有错的话,那就看星星吧。
    在他怀里找了一个舒服位置,脸朝夜空。
    恒星像男人深情凝望的眼眸一动也不动,行星像拄着拐杖的老太太慌忙移动着,快速划破天际的是流星。
    手指朝着夜空,一颗一颗数着,从一颗星到一百颗星,到一千颗星星,第四千九百九十三颗星星时,手在半空被握住。
    还欠七颗星星就到五千颗星星呢。
    “回去吧。”
    “好。”打了个哈欠,开始找起鞋子来。
    找了半天发现她的鞋就在他手上,她的身体被打横抱起。
    她拿眼睛看他:我说,这里到房间路程不短,你确信要这么做?
    在她耳畔的声线轻柔得像风送到脸上的羽毛:“小画眉,你今天穿得很漂亮。”
    因为下午去见的人比较特别她今天的确是刻意打扮了一番,轻熟女风,背心长裙外加模样娇俏的小马甲。
    “裙子好看,”难得一见的赞美,“晚上露珠多,裙摆要是被露珠打湿了多可惜。”
    嗯哼,有点道理,手环上他颈部。
    公主抱姿势还算可以。
    “小画眉。”
    “嗯。”
    “你可以继续数星星。”
    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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