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睛,听着熟悉的脚步声远去。
    聚会门外站着等待清理聚会现场的数十名服务,其中一名服务生告诉连嘉澍安德鲁还没走。
    连嘉澍并没有看到安德鲁,偌大的现场空无一人,三人高的屏风把吧台和后台隔开。
    手里拿着林馥蓁的包,连嘉澍站停着,手搁在吧台上。
    从后台处传出的声音并不大,但在这样安静的氛围内足以听得一清二楚,那声音从他一入现场就听到,后忽然间就消失了。
    那会是什么声音呢?服务生偷偷躲起来喝红酒了?今晚前来聚会男女的情不自禁?还是……放轻脚步。
    身体越过屏风——
    果然是安德鲁。
    连嘉澍猜到处于后台的人是安德鲁,除了猜对是安德鲁之外,其余的连嘉澍都猜错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安德鲁会干起这样滑稽的事情。
    滑稽、可笑。
    目光落在掉落在地上注有某中场馆餐厅标志的纸袋上,纸袋已经空空如也。
    安德鲁身上套着驼色高领毛衣,也许是刚刚穿上就听到脚步声没来得及把毛衣整理妥当。
    所以,看起来,滑稽、可笑。
    也可悲。
    安德鲁也在看他,连嘉澍横抱胳膊,意外地是他没从安德鲁脸上看到尴尬。
    偷穿了别人的毛衣还不觉得尴尬,果然是地下钱庄起家的,脸皮厚得可以媲美城墙,只是,安德鲁家的孩子似乎压根没想脱下毛衣的念头。
    如果说毛衣适合的话,连嘉澍想也许他可以买一个人情。
    可……
    “把毛衣脱下了。”
    安德鲁一动也不动。
    连嘉澍皱起眉头,指着后台的一面镜子:“它可以告诉你,毛衣不适合你,脖子短的人不适合高领毛衣。”
    安德鲁还是一动也不动。
    “你忘了你小时候的外号了,嗯?”松开眉头,往前移动小半步,身体稍微往前倾,“短脖子安德鲁,对了,短脖子安德鲁,你表兄还告诉我这样一件有趣的事情,你十五岁时体重达到一百九十磅,那时你肩膀和头颅粘起来就像阿拉伯字8,远远看去像一只连走动都困难的胖熊,类似这样的事情我还知道很多,如果你不想继续难堪下去的话,把毛衣脱下了。”
    “最终,它都会去垃圾箱,不是吗?”从安德鲁口中蹦出如是一句。
    显然吗,他口中的“它”指的毛衣。
    “为什么会觉得它会去垃圾箱呢?”笑着摇头,“安德鲁,就冲着你之前说的‘连嘉澍,让你的好心见鬼去吧’它就不可能去垃圾箱。”
    “不仅不会去垃圾箱,我还会好好把它保存起来,相信若干年以后我们会在另外的场合碰面,我想那时我应该会很乐意和你聊起关于毛衣的事情。”
    还是一动也不动,舍不得毛衣?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这件毛衣,要不这样吧,我打个电话给方绿乔,问她愿不愿意把毛衣转让给你?”冷冷说着。
    一手拿着柳钉包,一手拿着装着毛衣的纸袋,连嘉澍往着门口走去。
    距离门口还有十几步,背后传来飞快的脚步声。
    脚步声停下,声音响起——
    “yann,我猜,刚刚你心里应该有点嫉妒,那个你眼中四肢发达的家伙也有遇到自己发自内心喜欢的姑娘的时候。”
    皱眉。
    背后的声音在继续着:“那种不计回报只想为她做点事情最为单纯的情感你没有,你无法体会,面对情感,你可以侃侃而谈。但你永远无法说出它的实质意义,光是看着她,就可以打从心底里笑出的纯粹情感你永远明白不到。”
    连嘉澍想,这番话让安德鲁的父母亲听了肯定会头疼吧?
    回过头去。
    这刻,有一点连嘉澍得承认,安德鲁看起来没那么四肢发达了。
    不过——
    笑:“五年?七年?八年?绝对不会超过十年。我相信,不出十年,这一刻将成为你不愿意提及的瞬间记忆,到那时,你将会为你现在说的话无地自容。”
    对了,之前林馥蓁一直嚷嚷着,要教训安德鲁。
    正好,他手里拿着林馥蓁的柳钉包,它打起人来应该会很疼,即使不疼也足以拍醒一名四肢发达的家伙的脑袋。
    站停在那个四肢发达的家伙面前,柳钉包狠狠往安德鲁头顶上拍去。
    “如果你还不太算无可救药的话,以后你会感激我现在拍你这一下,还沉浸在你刚刚说的那番话中吗?愚蠢的家伙,你应该感谢上帝让安德鲁家只出了你姐姐和你,没有那么多堂哥堂姐,表兄表姐,让你不用担心因为遗产分配随时随地受到排挤,你还得感谢上帝让你有一位精明彪悍的妈妈,但,上帝给的机会可不允许被随便糟蹋。”
    “如果,你再继续你的糟糕表现,你爸爸绝对会弄出不止一个的私生子,到时,你妈妈不是被你爸爸的私生子们气死,也会被你气死。”
    林馥蓁好几次睁开眼睛驾驶座位上都没有人,嘉澍去的时间好像很久了,也不知道包找到没有。
    车门上响起,林馥蓁睁开眼睛,嘉澍回来了。
    只是,他在干什么,他往车抽屉放的是什么,还有,嘉澍在生气不高兴什么?
    嘉澍的诸多情绪就像是大自然的某种征兆:要下雨时天空阴沉着脸;天空放晴时像孩子的水彩画;天空要是一高兴了,手一挥,一道彩虹横跨在你头顶;天空要是生气了,动一根小指头都足以让孩子吓得躲在被窝瑟瑟发抖。
    她就像熟悉这些大自然现象一样,熟悉着那个脑子里住着独角兽的孩子的诸多情绪,嘉澍看起来心情不错,嘉澍不开心了,嘉澍生气了,嘉澍又有心事了。
    让林馥蓁心里比较难受的是,嘉澍开心的时间总是很少,嘉澍大多数时间都有很多的心事。
    手往着那个模糊的影像,摸索到那张脸时,她问他嘉澍你生气了吗?嘉澍谁惹你不高兴了?
    他停下往车抽屉放东西的动作。
    周遭沉默成一片。
    片刻“没有。”
    手轻轻触摸着那张脸,还说没不高兴,眉毛写着呢,连嘉澍不高兴,而且是很不高兴。
    他加重声音:“小画眉,我没有不高兴。”
    好吧,他说没有就没有。
    落在他脸上的手被拿开,连嘉澍又开始继续之前的动作。
    车厢灯光不是很明亮,迷迷糊糊中林馥蓁觉得连嘉澍手上拿着的物件看起来很眼熟,它看起来像袋子。
    那个像袋子的物件,分明,她见过。
    “嘉澍,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她问他。
    作者有话要说:  安德撸~
    ☆、顺流逆流
    车厢灯光不是很明亮, 迷迷糊糊中林馥蓁觉得连嘉澍手上拿着的物件看起来很眼熟,它看起来像袋子。
    那个像袋子的物价,分明,她见过。
    “嘉澍,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她问他。
    回应她的是车抽屉电子锁上锁的那声,那一声让林馥蓁心里不是很舒服, 嘉澍有她的秘密了!
    扯了扯他衣袖, 心里很是不高兴:“那到底是什么?”
    “林馥蓁。”
    “嗯。”
    “你真的想知道?”他压低嗓音。
    “当然。”
    “那是背叛者安德鲁的头颅, 我杀了安德鲁, 顺便割下他的头。”
    瞬间,酒醒了一半,坐正身体, 耳边响起浅浅笑声。
    混蛋,拳头往他肩膀捶, 车引擎声响起, 敞篷车顶缓缓往外翻, 一帘星空在她头顶徐徐展开。
    这片蔚蓝海岸区其实最美的是星空, 别人都热爱那蔚蓝海岸线,她就热爱这片星空。
    头斜靠在车门沿上,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望着天空, 喃喃说着,嘉澍,我觉得喝完酒后星星更加漂亮了。
    即使很早之前林馥蓁就知道,那一到晚上就会闪闪发亮的小东西其实是再普通不过的石头, 甚至于,它们比石头还要难看。
    但,她已经习惯把秘密想念交付于它们,它们是她寂寞时最好的朋友,它们是安静的倾听者,永远不会嘲笑你的天真妄为,还有脆弱。
    车子沿着山下,沿着海湾公路。
    海湾公路通向连嘉澍埃兹的家,不是通向她的家。
    于是她提醒他嘉澍你开错方向了,连着提示几次,他回了句“就当我懒得送你回家。”
    懒得送她回家?这怎么可以!
    即使懒得送她回家也不可以说出来,哪怕说“我没留意路”也好啊。
    这话让她心里不乐意了,扯着他的衣袖说我要下车,你要是懒得送我回家的话我自己叫车回去,放我下来。
    车子在以更快的速度往前行驶。
    还说不生气,连嘉澍还说不生气,这分明在使性子,他会使性子她也会使性子。
    揪住他衣袖,借着残留的酒精摇晃着他的肩膀,嘴里大声嚷嚷混蛋你听到没有放我下来,我自己叫车回去。
    大声嚷嚷和手力都没对连嘉澍造成任何影响,林馥蓁开始用脚,脚第二次往他膝盖踢上去时被单手捏住。
    下一秒,脚结结实实被他压在膝盖底下。
    没事,还有另外一只脚,另外一只脚也就刚抬起,在剧烈的摇晃中车子冲向公路靠海围栏,公路围栏下面是大片礁石,还是倒三角形的礁石……
    那声“嘉澍”带着哭腔和着轮胎和沥青路面的摩擦声同时响起,撞向公路护栏的车头以一种极致的角度擦过护栏,往和海相反的所在漂移。
    下一个眨眼间,车子贴着靠山的路边停顿,熄火,整个车厢陷入黑暗。
    海湾公路一边靠山一边靠海,山那边黑乎乎的一片挡住半边天,靠海那边白色浪花拍在菱形礁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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