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肾移植?和她的死因有关吗?比如毒是有针对性的……”
    “没有,死因就是纯粹的中毒。”
    陈不周本来并不想提,但他最后还是顿了顿,说了出来。“是山///奈///钾。”
    诸弯弯半天都没能再出声。
    她在刚进重案组时,曾经亲眼见过一个山///奈///钾中毒的受害者死在她眼前,那时候的她还远没有现在这样强大,而且那件案子虽然抓住了凶手、但毒///药的来源最后也没有查到,种种放不下,她连续一个周都没能睡着,精神崩溃得非常厉害。
    但庆幸的事,当时老诸也好,陈不周也好,她身边所有的人,没有一个人主动去提这件事,也没有一个人用这件事来劝她放弃刑侦局的工作,他们只是默默地陪着她,尊重她的选择,直到这段噩梦过去,直到她慢慢习惯。
    但陈不周还是有一点不同。他始终都记得她心里埋过的不好的回忆,他一直都在尽他所能地避开那些敏感的词汇,他不愿意让她回忆起来。
    其实她早就不害怕……
    嗯……
    其实还有一点不舒服啦。
    不管怎么说,虽然听到“山///奈///钾”以后,她的记忆里会有无数和山///奈///钾有关的案件信息出现,但最先跳出来的,果然还是2014年初的那起毒杀案。直到现在,她还是连受害者领口刺绣的针脚都能清晰记得。
    忘不掉,有时候也真的很讨厌。
    诸弯弯叹了口气:“那就要追查药物来源了吧。”
    她说得很沮丧。即使是她,也觉得追查药物来源是件非常艰难的事。更何况谭笑已经死了,走到这一步,不了了之的可能性非常大。
    “大概吧。登机口开了。”
    陈不周打了个哈欠,一脸要睡不睡的困怠劲儿涌了出来,他单手扯着诸弯弯大背包的提手,拖着她就向登机口走。
    看她还在垂头丧气,他懒懒地瞥了她一眼:“你要是这个表情到诸叔那儿,会被他赶出来的。”
    ……
    诸弯弯顿时警醒了。
    “我、我爸才不会把我赶出来呢。”
    底气十分不足。
    ——
    飞机没提前也没晚点,准时起了飞。
    两个半小时以后,飞机顺利地降落到了野驴市的机场。
    诸弯弯中途睡着后,没有醒过来。
    诸弯弯到了这个状态,就算把她的脸挤成小猪她也醒不来。陈不周叫了她两声就放弃了。
    好在单手抱着她的话,她半睡半醒还是能跟着走的。于是陈不周把能挂的包全部挂到诸弯弯身上,然后把她捞到自己怀里,边听诸弯弯又“喵”又“汪”地含糊说着谁都听不懂的话,边“嗯”、“要下电梯了”、“抬脚啊”,有一搭没一搭地哄着她,对周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视而不见。
    直到被陈不周拖出机场,见到阳光的诸弯弯,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站在原地清醒了一会儿,猛地瞪大了眼。
    “我们怎么还在这儿?我爸说,都兰大叔今天下午到城里来办事,正好可以开车把我们带回去!”
    陈不周听到她的惊呼,毫无意外,眉眼都懒得动。
    但诸弯弯低头看到自己身上挂着的行李,顿时就冲他气鼓鼓:“你又把所有的行李都给我了!”
    陈不周嘴角一扯,冷冷地盯了她一会儿,最后还是只用力按了一把她的脑袋,然后转身就向外走。
    诸弯弯被他带得一晃,拼了命才抱好行李,连脑袋都空不出手去摸。
    她愤愤地低头,偷偷盯上他的后背。
    嗯……
    继续踩影子吧,反正她就只有这一个出气手段来……
    踩!
    踩!
    踩……
    “车在哪儿?”
    诸弯弯第三次抬起的脚还没落到陈不周的影子上,陈不周就回了身。
    诸弯弯立马抱紧行李立定站好:“我记得都兰大叔的车,一找就能找到。他的车跟我爸的车是一样的,只有颜色不一样……”
    她伸着脖子向不远处望了望,立马就兴奋地踮起了脚,朝前面指:“就在那儿!”
    陈不周顺着诸弯弯的手看过去,一辆藏青色的皮卡正停在路边,都兰大叔穿着件红褐色大褂,正在跟街边摆摊卖报的人聊着天。
    而诸弯弯在看清人的瞬间,偷瞄了一眼陈不周,然后就撒腿背着行李朝皮卡跑,行李都在她背上duangduangduang地起伏。
    “都兰大叔!我来啦!”
    野驴市的城镇这些年也发展得很繁荣,交通也普遍通畅,但老诸非要跑到牧区,说什么要体会“风吹草地见牛羊”。虽然他住的地方算是开放的旅游区,但坐车从市区到家也要用掉两三个小时,路还多是颠簸的小路,就算做轿车,屁股都会颠得发麻,更别提都兰大叔的这辆破旧组装小皮卡了。
    而最重要的是,这辆皮卡,剩下的位子只有一个,不是陈不周坐就是她坐。
    绝对要拼!!!
    但诸弯弯跑起来的时候才意识到,她因为要坐两个多小时的飞机,穿的是最舒服的babo两穿鞋,就是那种后鞋跟可以踩在脚下当拖鞋的懒人鞋,在飞机上,脚累了就可以偷偷脱掉,然后踩到陈不周的鞋子上。但现在踩在平地上,穿着这双鞋,跑起来却变慢了。
    埋头苦跑、满头大汗,一分钟后,诸弯弯总算是抢先一步到了副驾驶门前。
    但她刚想要开车门,手就顿住了。
    透过玻璃,里面有个一岁多的软乎乎的小男孩,正乖巧地被抱着系在身上的安全带,不时好奇地拉动几下又放开。
    ……?
    “我的孙子,哈斯。”
    都兰大叔笑呵呵地介绍,“家里没人,我就把他也带出来了。你上次过来,他一直在他母亲家的镇子里,这还是头一回见。”
    哈斯听到声音,圆滚滚的黑眼睛就水润润地就看向了她,诸弯弯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哈斯吸引了,就连陈不周走到她身后接行李,她都只是配合着他的动作脱背包,眼睛一直没能从哈斯的身上离开。
    超级乖。见到生人也不叫。她伸手想碰一碰他,他就也试着向她伸出手。
    看到哈斯主动向她伸出的手,诸弯弯完全忍不住,弯腰就把他抱到了怀里。
    但一被她抱起来,刚刚还小奶猫一样的哈斯,突然就不舒服地扭了扭,哼哼唧唧地开始小声叫。
    诸弯弯一下就慌神了,抱起来倒是会抱,但放她就不太会了,往副驾驶上放了几次,都担心把哈斯摔到,怎么都不敢松手。偏偏哈斯又挣扎得越来越厉害,她连抱都快要抱不住了。可这个时候,哈斯大叔却又走去和买报纸的老板聊天了,她连求助都没办法。
    陈不周在后车厢把行李安置好,一过来就看到诸弯弯手忙脚乱,看起来比她怀里的哈斯还想要哭。
    看了一会儿,眼看诸弯弯是真的要哭出来了,他走过去伸出手,完全不费力,托着哈斯的屁股就把他竖着抱进了怀里,哈斯的下巴贴在他的肩头,哼唧的声音一下子就消失了,又变回了乖乖的样子。
    诸弯弯憋回眼泪,鼓着脸看着陈不周,羡慕。
    “还给你?”
    陈不周弯腰,把哈斯往诸弯弯怀里递。
    “嗯。”
    诸弯弯的眼神里顿时就又充满期待了。
    可她的手都还没来得及托住哈斯,哈斯就立刻又叫了起来。
    诸弯弯赶紧缩回手。
    陈不周:“再来一次?”
    诸弯弯眼神认真:“再来一次!”
    ……
    完、败。
    “别给我了!”再次听到哈斯不情愿的叫声,诸弯弯嗖地把手背回去,“你们坐前面吧!”
    她凶巴巴地转过身,超可怜地一个人坐到了皮卡后面的露天货箱里,两手抱着膝盖,蜷成一个小团。
    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陈不周竟然抱着哈斯一起到后车厢了。
    “都兰大叔让我抱他过来的,好像他以前就经常被抱着这么坐车。”
    靠着前车厢板坐好,陈不周把哈斯抱到了腿上。
    在看清周围开阔的景色以后,哈斯更加有了精神,拍着手口齿不清地呀呀说起来,刚才因为诸弯弯哭出的红眼圈也慢慢消掉了。
    诸弯弯看他这个样子,一下子就忘掉了刚才被他拒绝的情形,凑过去用手轻轻地碰他嫩嫩的小手。
    好滑好滑,摸起来就根本停不下来。
    好在哈斯还是很软的,只要诸弯弯不抱他,怎么摸呀捏着握小手呀,他都随便她。只是小身体还是使劲地往陈不周怀里贴,好像呆在那里才比较安心。
    车缓慢地开了起来,随着离开大路,整辆车轻微地开始了颠簸。哈斯的小胳膊牢牢地抱着陈不周的脖子,脑袋歪在他的肩头,悄无声息就睡了过去。
    但是诸弯弯还有点没和他玩够。看到他睡着了,她还是忍不住,用手指肚小心翼翼地去蹭他的小脸,兴奋地小声跟陈不周说着话。
    以前没发现自己这么喜欢小孩子……
    但现在就是喜欢到不得了!
    太可爱了,摸起来心都要化了……
    陈不周听完她压低声音的小兴奋,头靠着驾驶室的车壁,困得眼神放空,半点精神都没有,连声音都困得有气无力:“光让你玩你当然喜欢,等让你养的时候,你就比他还想哭了。”
    诸弯弯才不理他泼的冷水。
    “你是不是又想抽烟了?不准抽啊,哈斯还在这儿呢。”
    哈斯的眼光可相当不好,非要被一个随时都会松手把他丢下车的毫无爱心的男人抱着,说不定他马上就会抱着哈斯睡过去、然后在一个猛烈大颠簸以后勉强睁开眼、发现手里是空的……
    绝对有可能!!!他可是一点都不喜欢小孩子!!!
    诸弯弯赶紧翻箱子。
    “我包里有罐装咖啡,要不要拿给你喝一点?”
    只要他好好地抱着哈斯不睡觉,想要什么,她都可以稍微地满足一下。
    “不想喝。”
    陈不周单手抱着熟睡的哈斯,另一只手去扯诸弯弯的脸:“讲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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