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为有必要给可爱的棉袄设置一个专属的手机通知声,横贯他的每一部手机,这样就不会错过她每一次小心翼翼的联系了。
    张甚至能想象到,她双手捧着手机不断徘徊纠结的模样,想着要怎样措辞、担心会不会打扰到他之类的。
    思及此,他从司机那里要了一支钢笔,是司机常年随身携带着的。
    从笔帽暗格里,抠出一块芯片,安置进手机。
    读取数据完毕后,张在其中的钢琴曲文件夹里翻了一会儿,里面的曲目全是他年少时弹的玩意,大半数是 s 帮他录制下来的。
    有自己随心谱的曲子,也有他很欣赏的名曲。
    张曾经给鲁森设置的铃声是《croatian rhapsody 》,是他坐在空旷无人的礼堂演奏厅弹的,在原曲基础上加了华丽流畅的回音和倚音。
    那么她呢?
    往下翻,垂着眸寻找,他突然停下,闭上双眼,回想她的形象气质以及她整个人给他的感受,在心脏悸动的缝隙里看清独属于她的踪迹。
    一秒,两秒,三秒…
    张觉得她适合…分解和弦的三十二分音符,最好密集点;还有持续不断的 c 小调低音。先以单音反复,再渐进为双音和弦…
    想着想着,他抿唇笑了,睁开眼,在文件夹里往上拉,翻到第三首,是他刚尝试谱曲不久后顺手写的一段。
    它不完整,也没有被他取名,囊括了以上所有元素特点,很适合她。
    张把这段钢琴曲复制到手机存储空间,以她的单字名命名,设置为她专属的通知音。
    然后取出芯片,重新放回钢笔帽里,把钢笔递回给司机。
    …………
    车窗外,街景飞逝。
    如同我们的人生,时过境迁,很多东西都一去不复返。
    没关系。
    不然又还能怎样?不断在原地转圈吗?
    这些年我站上一栋又一栋高楼大厦,飞过一座又一座百态城市,辗转一间又一间福利机构,再也找不回我的鲁森。
    一次又一次驻足,一遍又一遍回眸,再也没能看见他的音容笑貌。
    没关系。
    狂想曲会去梦里,无名曲会被命名。
    生命已经从钢琴键转移到数据图了。
    我黑色的大衣来不及温暖某一个人,却依然可以为无数人挡住狂风暴雨。
    是的,这就叫生命。
    我在此时此刻如此定义它。没什么不妥当。
    3
    餐厅房,午餐进行时。
    边忱看起来像是专心在用午餐,其实全程在观察着左边九十度位置上的某人。
    妈耶,那道菜……他只吃了一口,之后就没再碰过它了。
    边忱心不在焉地喝着汤,他每动一下,她的双眼就满怀期待地闪一次,然后再委屈不已地熄灭掉希望之光。
    她的目光实在太妨碍人,张终于被打扰到了。
    漫不经心地开口提醒:“不管你盯我多久,我也不会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再吃一口那道菜。”
    “……啊??”她垮下肩膀,小小心问,“很,很难吃吗?”
    “你放了鹅肝酱。”
    “哈?我没放鹅肝酱呀,真的!”她举起手,做发誓状。
    边忱知道他不吃动物内脏的,他连荤食都很少吃,内脏更是碰都不碰。她怎么可能放鹅肝酱?!
    张放下餐具,擦净唇角,偏头瞧她,“我不怀疑你的记忆,但我更相信自己的味蕾。”
    “……”
    于是,边忱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拿错了食材了,啊……这可真是丢脸。她掩面。
    眼看小精灵的积极性受到了严重打击,张忍俊不禁,但不能表现出来,还要想办法挽回她的积极性。
    他屈指轻蹭鼻尖,起身去洗手间,经过她身边时,停下来,鼓励性地拍了拍她肩膀。
    “再接再厉。”
    “嗯。”边忱坚强地点头,扶着额小声回应。
    趁他没走,又立刻仰脸去看他,水灵灵的双眼锁着他不放,“你下次还愿意尝试吃我做的菜吗?”
    “愿意。”
    边忱呼出一口气。
    “前提是你带上智商走进厨房,嗯?”
    “……”边忱欲哭无泪,只能点头,摸着额角不敢看他。
    等他走出了餐厅房,她才小声嘟囔:“我真的有带智商去做这道菜,鬼知道我为啥会让鹅肝酱乱入,啊,人生真是处处艰难……”
    第69章 xyz
    1
    以前, 没跟张饮修一起生活前,边忱总觉得他是那种很另类的商业精英, 鹤立鸡群。
    比如, 不管是在上海第一次见到他真人, 还是在纽约实习期间偶遇他,两次都是很正式的商业场合, 但是她发现,两次他都没穿正装。顶多就是轻正装风的衬衫搭配黑色西裤。
    他那些自传体的小说文字里的个人形象也从来没出现过‘西装外套’这玩意, 仿佛他跟它绝缘一样。
    直到现在, 近距离相处下来,边忱才发现:就光明正大的资本运作方面, 此人不仅是鹤立鸡群的商人, 简直就是随心所欲的商人。
    比如,现在,下午四点。
    他今天下午没出去, 并且允许她溜进书房来跟他待在一起,条件是她不能发出任何噪音。
    于是,边忱就目睹了这样一个变化过程:
    他先是坐姿规范地坐在办公桌前开视频会议;
    开完会后就把办公椅的角度歪到一边, 翘着二郎腿看文件;
    偶尔需要亲笔签名,又把办公椅转回正对桌子的方向,拿着钢笔带过一笔;
    处理完一堆文件后,拿了两部手机走去凉台, 坐下, 一边用肩膀和耳朵夹着一部手机讲电话, 一边用双手捧着另一部手机发短信;
    好吧,这个姿势累了之后,又去桌上找到蓝牙戴上,一腿屈起放在凉台上,一腿自然垂下点在地板上,继续边讲电话边回短信;
    然后,扔下两部手机,回到办公桌前,双腿架在办公椅的右边扶手上,侧着身子、姿态随意地对着电脑,大概在看各种数据图之类的;
    好的,接下来,最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他抱着工作用的笔电,戴上耳麦,盘腿坐在地板上,靠着办公桌的桌脚,一边啃脆桃,一边悠悠地用一只手敲键盘,不知道是在做各路决策还是在记录自己的即时想法……
    总之边忱看得目瞪口呆,为什么此人工作的状态如此随心所欲?
    大概也就视频会议时最正经最像个传说中的大佬了。呃,仅仅是她的认知里的……
    2
    他的书房里藏书众多,可惜基本都是英德原著和译作,其间还夹杂着少量的希腊文和中文原著,她似乎还扫到了几本韩语封面的线装本。
    边忱苦兮兮地搜罗出所有中文书籍,《庄子》,《镜花缘》,《儒林外史》,《西厢记》,《管锥编》……信仰的涉猎范围啊,她跪了。
    他是生活在古代的人咩?
    啊……不对,至少《管锥编》的作者是钱钟书先生,不算古代。但边忱还是觉得汗颜,跟他对比起来,她已经在内心把自己自降为文盲了。
    张偶尔用眼角余光瞥一下她,见她时而摸着额角低头看书,时而用手指抚过书脊,大半数时间都在无声地自言自语…
    幸好他懂唇语,不然真该被她逼疯。
    因为张最无法忍受重要信息近在眼前却又获取不到的感觉。
    她踮着脚尖站在靠墙那排书架前,长发束在脑后,仰起脖颈的样子正如她一直以来在他心中的形象——朝气蓬勃,积极热情。
    张收回眼角余光,继续看电脑屏幕。
    但没过几秒,突然传来她的痛呼声,同时伴随着物体落地的声音响起。
    他也没问那句条件反射出现在脑海里的‘怎么了’,只是立刻拿开电脑起身走过去。
    一本厚诗集躺在地上,她的右手覆在左肩上,眉眼纠成一团。显然是被书砸到肩膀了。
    “我看看。”张把她的身体扳过来,面对他,长指拉开她的高领要毛衫拉链。
    “嘶……在肩膀上,好痛……”边忱乖乖垂下手,不阻碍他的动作。
    “碰到头了吗?”据他观察应该没有,但这种时候他居然也变得废话连篇、多此一问了,操。
    “没有,要是砸到脑袋我就该傻了。”
    张笑,“不砸脑袋你也傻。”
    “……”边忱低头去看地上的那本书,那个罪魁祸首,“你这书太厚了,跟砖头一样,我我我一碰它、它就蹦出来了!”
    “蹦出来…”他低眸,忍不住笑,“你以为它长了腿吗?”
    “可不是吗!你的书跟你一样,都成精了。”
    张没理她,拉下她的内衫,露出左边的肩膀,上面有一块红印,看来是砸得挺重。
    拉她去桌边,抱起她,让她坐在办公桌的空处,他觉得有必要给她冰敷一下。
    “坐着别动。”
    “哦……”边忱刚应下,他就转身走出书房了,“哎你去哪儿?”
    他还穿着上午那套衣服,黑衬衣,黑色西裤,脱了外套,站在二楼小厅的冰箱前,不知道在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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