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士兵抹一把汗,重新组织自己的话,一五一十地回禀道:“整座小金山如今已经全部戒严,谁也不得进出,我们根本无法见到自家弟兄。站在山前石台之上,隐约可听见后山中的操练声气势恢弘,响声震天。贼匪自山洞之中出来,绕过瞭望台,进后山操练,竟然半晌绵延不绝,而且训练有素,整齐划一,可见对方并非原先乌合之众,人数绝对不止千余,怕有五六千之众,恐怕早有埋伏。”
    “怎么可能?!”范世谋暗暗心惊:“他们何时招兵买马,竟然有这多人马?我为何一直都没有消息?”
    范进祥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哪里顾虑这些?早就心急如焚,按捺不住,上前拜倒在地,语气铿锵地道:“人数再多,也是一群乌合之众,何堪一虑?想来应该是他们山中人马多了,粮草不济,所以才铤而走险,劫持了安平,索要赎金。父亲,不要再瞻前顾后了,就派孩儿前往,亲自攻上小金山!”
    一旁的侯爷讥讽道:“堂堂湖广巡抚,胆识竟然不及初生牛犊。”
    一句话将范世谋架在了架子上,哪里下得来?他心里自然有自己不敢唐突发兵的顾虑。
    如今,小小的武昌府,来了一位镇远侯,还有一位百里九,风云际会,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镇远侯自不必多言,虽然他是上赶着求了这门婚事,想将这位手握重兵的侯爷拉下水,但是现在一切还都没有明朗化,再有什么变故也未可知。而百里九,自己是看不起这位不学无术的纸老虎,尤其是已经被楚卿尘拔了牙的纸老虎,但是上边那位却是派人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要小心行事,说这位主一向是擅于扮猪吃老虎。
    他能不千思百虑,谨慎行事吗?
    他原本对于安平被劫一事心有疑虑,觉得此事过于荒唐,是有人故意使的引蛇出洞之计,想窥探他军中端倪。虽然他琢磨不透其中的奥妙,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所以才按兵不动,唯恐其中有诈。适才借口调兵,亲至军中重新又做了一遍部署。如今听说小金山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陡然增至五六千人马,更觉匪夷所思,一时间犹豫不决。
    如今侯爷压下来,范世谋只能讪讪点头:“我也正有此意。这样吧,我派遣参将石陆带领五千兵马前去做前锋,攻打小金山,进祥你带着五千兵马随后包抄,务必要不惜一切代价,保证安平郡主的安危。”
    范进祥血气方刚,心里有在安平跟前,与百里九一较高下的心思,对着侯爷拱手道:“侯爷和父亲尽管放心,进祥定然不辱使命!天黑以前救出安平!”
    侯爷赞赏地点头:“本侯爷与你一起前往。”
    范世谋与范进祥哪里敢让侯爷亲自去小金山?这伙贼人可不是普通的贼寇,而是从军营里反出去的,手里掌握着自己的把柄,因此慌忙千方百计地劝阻。
    “不过区区几个落草为寇的贼人,何需惊动侯爷大驾?就让进祥前去打个头阵,探听虚实。侯爷在后方运筹帷幄就是。”
    侯爷一向疼安平,哪里放心得下?
    “本侯只顾虑安平安危,至于那小金山的存亡,你们自己定夺就是。”
    范世谋百般劝阻,将求助的眼光转向百里九,百里九站起身来,上前道:“营救安平实在不适合兴师动众的,倒是不如我暗中潜入小金山,若是能够营救出来那是最好,若是无从下手,能也见机行事,与范公子里应外合,共同剿灭匪患。”
    百里九这样说,倒的确是完全之策,侯爷颇有些过意不去:“那贼窝无异于龙潭虎穴,本候怎么能让贤侄涉险呢?”
    百里九不屑地摆摆手:“无妨,无妨,侯爷就安心等候我们的消息就是。”
    镇远侯再三谢过,两人即刻调兵前往小金山。百里九当先一骑快马,按照范进祥的指引,直奔山中营救安平而去,暂且不提。
    范进祥带领五千兵马殿后,石陆率领五千兵马作为先锋官,当先在小金山前一字排开,开始骂阵,命令山中步凡二人速速交出安平郡主。
    石陆原本与山中步凡二人交情甚笃,只是他为人有些愚忠,是誓死效命军中的性情,所以步凡二人反复劝说过数次他都没有心动,反而将步凡二人说教一顿。今日他得知两人竟然做出这等强抢妇人,捋范世谋胡须的事情,更是恨其不争,又担心二人前途,两厢矛盾。
    这小金山地势险要,后山处有悬崖峭壁,前山山腰眺望台上有滚石机关,若是朝廷强行攻打,放下滚石,就能一路碾压下来,死伤无数,所以易守难攻。而山中开垦荒田,囤积粮米,可以自给自足,围困切断粮草供应之计又不可行,范世谋不能奈何他们分毫。
    不过叫骂几声,山寨大门竟然打开,有两人几个兔起鹘落,落至山脚,远远地冲着石陆拱手行礼:“石陆兄别来无恙?”
    正是步凡兄弟二人,一人持枪,一人手中提着一大块奇怪的铁板样东西,丢置脚下,乌黑沉重。
    石陆冷叱一声:“道不同,不相为谋,以后请不必再与我石陆称兄道弟。”
    两人被噎,不急不恼:“难得石陆兄主动到我小金山做客,就请入内吃杯清茶。”
    石陆冷哼一声:“交出安平郡主,自觉投降伏法,我石陆还认你们二人为兄弟,为你们收尸立碑,赡养妻儿。”
    步凡也不废话,一抖手中一根银枪:“只要你今日单打独斗,赢了我手中这杆长枪,要杀要剐,听凭石陆兄处置就是。”
    石陆身上有些书生气,受不得激,立即不顾身边兵将劝阻,打马上前,抽出自己趁手兵刃,却是一把沉甸甸的板斧:“此话当真。”
    步凡咧嘴一笑:“石陆兄还不了解我步凡的为人吗?”
    石陆点点头,二话不说,就高举手中板斧,向着步凡迎了上去。
    步凡也不还手,只连连后退几步,石陆步步紧逼,就觉得手中板斧重若千钧,几乎脱手而出。他紧握斧柄,那斧头却不听自己使唤,似乎被什么力道牵引一般。抬眼去看,步桥正举着手中那块怪异的铁板,在自己身前左右跳跃,而自己手中板斧,正是被那块铁板所吸引。
    ☆、第一百二十四章 重设苦肉计
    石陆顿时心知肚明,步桥手中所举应该是一块磁石,不由怒从心起:“我石陆瞎了眼,竟然错信你们二人,将你们当做磊落光明的君子。使出这样卑鄙下流的手段,胜之不武!”
    他一个分神,手中板斧又不听使唤,被步凡趁虚而入,一枪掀翻至马下,枪尖抵住了喉咙:“兵不厌诈,这也算是我们的本事。”
    步桥弃了手中磁铁,上前三两下将石陆捆绑起来。石陆的手下兵将立即想要一拥而上,被步凡喝止住了:“谁若是敢上前一步,我手中长枪可是不长眼睛的!回去告诉你家范大人,想要攻打我小金山,就凭借你们这些不入流的角色,还不够资格。”
    步凡语气狂傲,胸有成竹,倒是果真唬住了众人,兵将们面面相觑,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看着二人提起石陆,几个兔起鹘落,闭了山寨大门。
    石陆气得七窍生烟,忍不住破口大骂,步凡二人充耳不闻,乐呵呵地将他径直带到山寨议事厅内,着人严加看守了石门,方才低声对他道:“石陆兄恕罪,我等也是迫不得已,方才想出这种不入流的法子,九爷有请。”
    石陆还没有来得及琢磨这“九爷”究竟是谁?里面就有人朗声笑:“石参将还果真难请呢,需要布下这大阵势,劳师动众。”
    石陆抬起头,面前那人桃目红衣,风流倜傥,浑身上下还透着那么一股不正经。
    “你是谁?”他毫无惧意,梗着脖子开门见山问道。
    “百里九。”
    “百里九?”石陆心里猛然一惊:“你是百里府少将军百里九?”
    百里九微微一笑:“正是不才在下。”
    军中人都敬重百里府,所以石陆闻言,不假思索地就要翻身拜倒在地,却半截生生卡住了,疑惑地抬头道:“你怎么......”
    “我怎么会与小金山的贼人同流合污是不是?”百里九唇角微勾,看着石陆的反应有些好笑,抬手将他半曲的身子扶起来。
    石陆看看他,又看看步凡二人,愈加莫名其妙。
    “那是因为九爷我料事如神,知道但凡有这种需要送死的战事,范世谋必然会让你带兵前往,尤其是如今九爷我与镇远侯都在跟前,他肯定不敢将自己私人的军队拉练出来招风,所以就在这里候着你了。”百里九言简意赅地道明来意。
    石陆疑惑地问道:“私人军队?什么意思?”
    一旁的步凡看得心焦,忍不住插嘴道:“哎呀我的石陆兄,难道如今你还不肯相信么?那范世谋故意让我们朝廷兵将屡屡赴险,屡战屡败,死伤无数,就是为了将军营里的士兵全都换成自己的人!”
    石陆脑子半晌都没有转过弯来,懵懂道:“我们赤胆忠心,精忠报国,原本不就是他的人吗?”
    百里九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若是范世谋下令,让你率兵攻打京城,谋逆造反,你能言听计从么?你会服从他的命令吗?”
    石陆吓了一跳,瞠目结舌:“九爷的意思是说:范世谋有心谋反?!”
    百里九与步凡郑重其事地点头,将王潮打探出来的情况与范世谋的阴谋简明扼要地同石陆说了,只是如今不宜张扬,所以并未吐露三皇子乃是幕后主使的猜疑。
    石陆一屁股跌坐在身后椅子上,仍旧难以置信。
    百里九从怀里拿出诺雅的御扇,递交给石陆:“这是皇上御赐的信物,奉旨办案,权宜行事,我此次湖广之行,恭贺是假,办案是真。就是为了调查他范世谋谋反一事。”
    石陆将信将疑地接在手里,展开来看,正是御赐之物,玉玺印章清晰可辨。事实俱在,容不得怀疑,更何况是出自百里九之口,直将石陆气得火冒三丈,又懊悔不迭。
    “可气我一直素有怀疑,却难以置信,害了诺多弟兄的无辜性命!成全了他范世谋的狼子野心!”
    百里九劝慰道:“石陆兄不必自责,也多亏了你卧薪尝胆,留在军营之中,那范世谋才不敢肆无忌惮地行事,为朝廷保留了诺多忠心耿耿的将士。”
    一席话说得石陆热血沸腾,慷慨激昂,主动请缨道:“如今我石陆能够做些什么,九爷尽管吩咐,哪怕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百里九敛了脸上嬉笑,一本正经道:“首先,我要知道,此次出兵的一万兵马是否都是朝廷驻军?”
    石陆摇摇头:“此次倒是反常,可能是因为他范世谋经常让我等出生入死,而新招募进军营的反军则向来作壁上观,军中旧日弟兄多有怨言,所以范世谋略有忌惮,此次出兵,朝廷原有驻军五千,其余范进祥亲自率领的皆为新军。”
    百里九不觉紧蹙了眉头:“这范世谋老奸巨猾,行事这样谨慎,那事情便麻烦了。”
    “此话怎讲?”
    “此次缉拿范世谋最大的难处,就是朝廷军队与反军混编,一旦开战,你们乃是他俎上鱼肉,死伤难以估计。所以,我才安排了这样一出戏,将安平劫持进山,其一,为了破坏联姻,试探镇远侯的态度,其二,我虚张声势,故布疑阵,就是为了诱使范世谋增兵,将你们全部调离他的军营。
    一旦战事一起,你们至少有范进祥与安平两人挟持在手,又有小金山为屏障,可以暂时与对方对峙数日,等待朝廷援军到来。但是如今,人员不足一半,尚有五千弟兄仍在范世谋手中,事情就棘手了。”
    石陆拱手道:“若是弟兄们得知范世谋阴谋,定然可以一呼百应,与朝廷军队里应外合,一举歼灭反军。”
    百里九一声苦笑,紧蹙了眉头,为难道:“谈何容易!湖广境内都是范世谋的兵马,镇远侯态度不明,我的行踪又被严密监视。若是再受制于人,不能给士兵性命保障,他们如何会义无反顾地站到我们这边来?”
    话音未落,议事厅外就有人来报,说是范进祥已经带领五千兵马赶至小金山,命人在山下喊话,要求立即释放石陆与安平,否则就要开始攻山了。
    步家两兄弟与石陆皆把目光投向百里九,焦急地询问道:“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
    百里九此时心里也有一些慌乱,毕竟中间出了纰漏,虽然他也有心里准备,并且也早就做好了计划,但是他必须再三思索,不能有任何偏差,否则功亏一篑,不仅要白白搭上许多人性命,还要关乎大楚运势,马虎不得。
    他闭目沉思片刻,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敛了踟蹰,精光闪烁:“为今之计,只能劳请石陆兄忍辱负重,重回军营一两日。我们合唱一出苦肉计,想方设法保存我们驻军的实力,莫让弟兄们受了范世谋的蛊惑,被他所用。更不能意气用事,枉送性命。就这两日,待时机成熟,你等我信号,伺机而动,到时候再一举反出军营不迟。”
    石陆斩钉截铁地点头:“定当不辱使命,团结起军中弟兄同仇敌忾。”
    “此次回去可谓是龙潭虎穴,铤而走险。尤其是范世谋早就有除之而后快的心思,你千万要小心,尽量不要打草惊蛇,以免给自己招惹杀身之祸。”百里九叮嘱道。
    “九爷尽管放心,若是果真能够为国捐躯,那倒是我石陆的荣耀。”
    “胡说八道什么呢?”步凡一拳捶在石陆左肩之上:“好不容易盼来你我兄弟们并肩作战的机会,石陆兄定要保住平安。”
    石陆重重地点头:“可是虽然你们小金山易守难攻,又有安平郡主在押,但是禁不住敌众我寡,那范氏父子又阴狠狡诈,才是真正的危险。”
    步凡望一眼百里九,胸有成竹道:“石陆兄尽管放心,九爷自有安排。”
    耳旁听到山下战鼓声急,百里九对步凡兄弟二人道:“你们想办法送他出去,按照我们提前商定的第二套计划行事。”
    步凡二人心领神会,依旧用绳索将石陆松松垮垮地捆了,押送到山腰处,低声对石陆道:“这里地势较缓,草木繁茂。你自己看准形势,只要我们露出破绽,你就挣脱我们二人,跳下山去逃生。”
    石陆应下,只觉满腔豪情壮志,并不胆怯畏惧,放眼山下,黑压压一片大军,正是范进祥率领五千兵马会合后,正在山下意欲攻山。
    士兵见石陆被押送出来,顿时振臂齐声高呼:“放了石参将!”
    步桥取过一旁兄弟手中刀剑,逼在石陆颈间,扬声道:“退兵三里,否则别怪我刀剑无情!”
    众士兵立即噤声,望着范进祥,等候指挥。
    范进祥冷声一笑:“能够光荣牺牲,那是石参将的光荣,我们早就做好了英勇赴死的准备,又岂是会受你要挟的?”
    不少士兵惊愕地扭头,明显是敢怒不敢言。
    “呵呵,范进祥,为了立功请赏,你这是不顾手下将领的危险了?”
    范进祥不说话,只是伸手从一旁侍卫手中取过一把长弓,径直对准了石陆的方向,用行动做出了回答。
    “弓箭手们注意,对准山上那三人,听我号令!”
    ☆、第一百二十五章 挑拨离间
    身后弓箭手上前,在范进祥跟前一字排开,搭弓引箭,瞄准三人方向。
    “公子,属下愿意率先带人攻进小金山,营救石参将,还请公子手下留情!”军队里有将领站出来,语气铿锵地道。
    “我等也愿意!”随后便有人纷纷响应。
    范进祥置之不理,只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阵前抗命,带众闹事者,杀无赦!”
    众将领不敢再多言,愤愤地退下去,只是将双拳狠狠握起,青筋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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