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田月没想到,就在两天后,当她再一次与夏雨迎面相遇时,她的心,居然还是会为他砰砰乱跳。而就是从那天起,她努力维持的平静生活,和她的心一样,完全乱了节奏。
    那天是校广播台的第二轮复选,果然她们三个人中,最后通过初选的只有田月。比起初选,复选时的人少了很多,。跟初选时不一样,所有人都被安排站在一个大厅里,大厅中间坐着几位广播台干部之类的人物,漂亮学姐马艺涵也在其中。每个参加复选的人都要在这差不多一百人面前读一段话,田月感觉自己有点紧张了。
    经过中间那几位学长学姐的介绍,田月才知道原来广播台分为播音部、技术部和办公室部三个部门,分别有各自的分工。播音部当然就是负责播音了。技术部负责录音和后期制作,由于负责播音的大多数都是刚来的新生,所以基本上都是录播。而办公室部主要就是负责处理各种稿件和杂事。今天复选的只是播音部,就这一个部门还分成了十一个小组,播新闻的、讲段子的、全英文播读的等等。田月看了看各个小组需要播读的稿件类型和片头,选中了一个看起来有点小清新的小组——小时光。这个小组是负责每天晚上,在七点到八点之间念些小文章,目的也就是让大家在经过了一天的学习之后放松放松心情。那是一天之中,田月最喜欢的一段时间,而且,她觉得片头的那段话写的还挺好,“安静平和的秋夜,你是否正背着书包漫步在校园小路,或是望着高悬的明月,思念着远方的家人。嗨!我是**,这里是你们的小时光。你们的小时光承载着你们的心事,也让浮躁的心,享受片刻宁静的小时光。”
    “等会儿加油。”正当她看的出神,一个声音很突兀的在她身边响起。
    这个声音!田月的心脏突然不受控制的砰砰跳了起来,她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从暑假的第三周开始,直到现在,有五六十天了吧,她再也没听到过这个曾经让她欣喜也让她崩溃的声音。
    田月偷偷握紧了双手,没有转头,很小声的“嗯”了一声。虽然没有转过头去,但从余光田月还是能看到夏雨那双深邃如海班的双眼正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这回田月发挥的意外的好,那段文字还真被她念出了一种安静平和的小清新味儿,这正是小时光这个小组需要的感觉。于是她真的在那么多人中脱颖而出,如愿以偿进入了校广播台。当然,声音本来就巨好听的夏雨更是不在话下,而且,他们还在一个小组。面对这个事实,田月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他们小时光组一共有五个人,除了夏雨,都是女生,组长是一位大二的学姐,负责在他们还没熟悉广播台的各项工作时带领他们。学姐叫张静,跟名字一样,确实是一个安安静静的女孩儿。可能是由于小时光的风格本就属于安静柔和型,组里的五个人看起来都是属于这种类型,说话做事都不温不火的。但是在面对组里唯一的这位雄性时除外,那个热情似火啊,田月真是恨不得眼睛马上瞎掉算了。
    “夏雨,吃巧克力吗?”今天是小时光组正式开始录节目的第一天,由于上一个组还没有录完,他们五个人在等候的间隙,各自找了个小角落轻声熟悉稿子。田月蹲在大厅的落地玻璃窗前,假装自己没有看到离她三米远的那两个人,仍然很认真的看着手里的每一个字。
    “不用了,谢谢。”夏雨后背斜靠着墙壁,低着头面无表情。
    女生收回手,还是笑嘻嘻的,“都等了半小时了,那帮新闻组的也太慢了吧。”看夏雨好像没有要搭话的意思,女生又开口了,“其实我觉得你的声音还挺适合播新闻的呢,怎么想到跑来我们组啊?”
    夏雨终于抬起头,却是往田月的方向看了看,“可能,我喜欢吧。”
    田月脑子里乱乱的,看到有女生招惹他,心里还是酸酸的。但只要他看自己一眼,心里又甜甜的,烦死了。
    “到我们了,都进来吧。”张静学姐朝几个人招招手。
    第一次坐在话筒前,田月还是有些小紧张,接连读错了好几个地方,给负责录音的学长带来了不少麻烦,田月不好意思的朝学长笑笑。好在这位学长脾气不错,一直说没事儿没事儿。
    “喝口水吧。”旁边的夏雨递上了一瓶冰糖雪梨。
    “就是,先喝口水吧,润润嗓。”对面的学长放下鼠标,也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你们可能还没什么经验,下次记得,来录音一定得带水哟,看你男朋友多细心。”
    田月觉得她的脸突然有点儿发烫,赶紧接过冰糖雪梨,“谢谢。”她不知道为什么,忘记了否认夏雨并不是她男朋友。
    说来也怪,喝下两口冰糖雪梨之后,舌头好像听话了些,很顺利的读完了稿子,田月长叹一口气从话筒前站了起来。夏雨也站了起来,下一个该轮到他了。而就在他们交错之际,夏雨轻轻拍了拍田月的肩膀,是鼓励,是赞赏,还是别的?田月有些不知所措。
    五个人都录完之后,已经是晚上九点过。大家在行政楼门口就分开了。九月的晚上,这个滨海小城已经开始有了些凉意。从行政楼道g楼的这段路会经过一个小树林和几栋实验楼,白天还好,到了这会儿基本上都没什么人了。
    貌似这帮滨医大的学生都不怎么喜欢天黑之后在外面晃悠,难道是因为,有太多尸体的原因?解剖楼好像离这儿也不是很远吧!田月想到这儿,简直要被自己吓死了。她真的,很怕鬼啊!
    田月走了一百米,就停下来想打电话了,艾玲那么虎背熊腰的,肯定阳气比较旺,叫她来接我吧。等等,怎么感觉后面有人,田月忍住想飞奔的冲动,猛然回过头。
    昏黄得只能勉强看清路的小路灯下,站着那个温暖了她整个高中时代的身影。夏雨双手插在黑色夹克的兜里,星眸璀璨,“你夜盲,我送你回去吧。”
    田月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拉手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黑黑的天,也是在她怕鬼怕到想哭的时候出现了这样一个人。
    那是田月高一的第一个五一小长假,她爸妈都跟着爸爸的单位跑海南旅游去了,田月在好友范文婷的死缠烂打下,留在了学校。范文婷是外地生,一年就回家两次。和她们一样留在学校的人还不少,有的真的是为了好好学习,毕竟她们头上都悬着高考这把杀猪刀呢,不急不行啊。而有的嘛,则不是那么好说出口啦,例如谈谈情说说爱啥的。
    无聊的在学校呆了两天,田月有点受不了了,“咱找点儿事儿干吧,好无聊呀。”
    而罪魁祸首的某人却在一边悠哉悠哉嗑着瓜子儿看着漫画,“能干啥呀,又出不去?”
    田月挠了挠已经被她睡成鸡窝状的头发,又拍了拍枕头,突然灵机一动,“听说北边儿那栋教学楼闹鬼耶,好像曾经有个失恋的女生在那儿跳楼了。”
    “你想干啥?别告诉我你想去那儿玩儿。”范文婷毫不气的翻了个白眼儿。
    “知我者,范婷婷也。”田月跳下床,开心的手舞足蹈。
    “疯了,我可不去。”
    “那可就由不得你啦!”最后在田月的生拉活拽下,她们还是来到了这栋看起来就破旧的不要不要的三层教学楼面前。
    看着田月从上衣口袋里费了老大的劲扯出根小手电时,文婷哭笑不得,“你还真是把准备工作做的足啊。”
    “那是当然,盗墓笔记不是白看的,狼眼手电,居家旅游探险抓贼必备品。”可能太久没有使用过,这栋教学楼居然没有通电,田月的手电还真是派上了用场。不过这确实是出乎了她俩的预料。刚开始两人还说有笑,但连续上了两层楼之后,田月的腿渐渐有些发软了。文婷虽说平时大大咧咧,但到这会儿,她也有些挪不动脚了。圆柱形的手电光白惨惨的打在一级一级的楼梯上,田月忽然想起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这句话。过去所有看过的恐怖片一下子全部涌进田月的脑子里——披头散发往电视外爬的贞子;女厕所里倒挂着的伸着长舌头的无名女尸;还有满脸苍白龇着獠牙一蹦一蹦的清朝僵尸,这是田月童年最大的阴影,都是林正英老先生演的港产僵尸片造的孽。
    想到这里,她再也走不下去了。她刚想说文婷啊咱还是走吧,这儿也没啥好看的。就在这时,田月突然觉得背后有只手拍了她一下。在呆愣了十分之一秒后,她一把甩掉手电,捂住耳朵使出吃奶得劲儿惊天地泣鬼神的叫了生:“有鬼啊!”
    旁边的文婷也被她一惊一乍的下了一大跳,拉上田月就准备跑路。这时候响起了一个低沉悦耳的男中音,“你们两个来这儿干吗。”
    转过头一看,还是黑漆漆的一团,手电已经不知道被田月甩哪儿去了,想必已经坏了。先天夜盲的她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怎么是你,夏雨。”田月听到文婷说。
    原来是夏雨,“我在操场散步,看到你们俩神神叨叨的往这边走,晚上这里没人,所以就过来看看,没想到吓到你们了。”
    虽然被他吓了一大跳,但是有他在,田月忽然觉得什么都不怕了。于是说:“反正都来了,就上去看看吧。”
    另外两人拗不过她,于是三个人继续往上走。可是没了手电,看不清路的田月一个不小心差点采空,走了几步又撞到几个不知道用来干嘛的桶,正在懊恼,听到夏雨说:“手给我。”
    田月愣了愣,还是把手放进了他的手心。夏雨的手很大,凉凉的很干燥。田月想,她的心或许就是在那个时候渐渐沦陷了的吧。
    还不到一分钟,三人就到了一个露台上,银色的月光如水般倾泻下来,很美很亮,所以他们很自然的放开了手。田月想她应该感激那还不到一分钟的黑暗吗?
    露台并不大,但从这里看上去,天特别的高远,四周闪烁的霓虹像是挂在天边的星星。当田月这么跟夏雨形容时,他居然说:“我们那儿的星星比他们美多了。”
    夏雨经常向田月说起他的家乡——内蒙古阿拉善,一个属于蓝天和戈壁的地方。田月很容易的就能从他的脸上看到他对自己家乡的眷恋和热爱,向往而又崇敬。
    “月月,考完试有机会你真要去我们那儿看看。”夏雨睁着那双如星空般的眸子,很温柔很温柔的对田月说。从那时候开始,田月就有了一个躺在戈壁上看星星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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