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华安抚好了戚明远,起身便往书房走去。
    一路上,她面无表情,然而心中却如同滚沸的开水,翻涌滂湃。
    元字,除却拓跋宏之外,再无他人。
    没想到,这个唯一的侄子竟然还在人世。
    没错,元华十分惊讶,他竟然还尚在人世。
    其实,她并不是很笃定拓跋宏还在人世,只不过当看到李泾之竟然打出旗帜公然谋反的时候,这个念头顿时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李泾之是个聪明人,若是手中没有点底牌,是断然不会做出如此行径的。她便索性下了个赌注,赌拓跋宏还在人世,并且,就在敌方的阵营中。  所以她才按压住了新君的人选,一来,若是拓跋宏还活着,没有他更合适这个位置的了。毕竟他是弟弟的骨血,名正言顺的太子,并且一直都按照储君学习着。再来
    ,拓跋宏若是回来,李泾之那边也就不攻自破。
    然而,当拓跋宏真正出现的时候,她的心中却是难以抑制的愤怒。
    而这股火在瞧见了端坐在椅子上的熟悉面孔时,再也不受控制,猛然增大,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烈火。
    拓跋宏听到了声响,立刻站起身来,恭敬的上前,姑母二字尚未离口,便感觉到脸上一麻,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
    “混账!”
    元华涨红着脸,胸口起伏不定,双目之中的火焰似乎要将他吞没:“是哪个叫你在外头胡闹的?”
    拓跋宏似乎没有想到会挨这一下子,脸上的惊喜尚未退却,便浮上了一层错愕。
    周围的婢女早就瞧出了不对劲儿,悄无声息的鱼贯而出,顺势替主人掩上了门。
    早年间,长公主是同男儿一样,弯弓打猎的,力道一点都不比男儿小。这一巴掌,打的拓跋宏是半晌都抬不起头来。
    见侄儿脸上鲜红的手指印,元华的气微微消了些。只不过,失去爱子的痛还盘踞在心头难以退散,所以硬着嗓子:“我在问你话呢,为何不语?“  拓跋宏慢慢的抬起脸,放下了手,恭敬道:“这事原是侄儿的错,只不过事出突然。又见小舅舅登基,侄儿心中拿不定主意,所以才一直在李将军麾下养伤至今。耽搁
    到现在才来寻姑母,让长辈操心了。”
    他话音平淡,然而元华却听得不是个滋味。
    当年的事,爱子有没有在里面掺和,如今也成了本无本帐。只是那罗延登基为王,的确是有悖祖制。
    于是,元华放低了腔调:“你将当初的事远远本本的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父皇,又是死在谁的手上。”
    拓跋宏不慌不忙,丝毫没有偏差的还原了当时的事情。  原来,北狄旧族的圈地养奴,先帝一直都想要治理,然而却没有契机。再又一次的状告哈克的奏折之中,先帝再也忍不住,愤怒的将奏折给扔在了地上,并且下令要
    杀了哈克,并且削弱北狄旧族手中的权利。
    然而隔墙有耳,这事却被身侧的嫔妃听了去,身为旧族之女的嫔妃往外递了话。哈克竟然在旧族的撺掇下,直接入宫顶撞先帝,之后愤怒的失手错杀了人。  “我当时正巧因为此时来找父皇,正巧看见一手血污的哈克,当即厉声要御林军去拿哈克。谁知这御林军统领竟然被旧族买通,反而要来拿我。情急之下,我便往外跑
    ,到护城河时,被追兵狠狠的砍了一刀,失足落水,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他说的轻描淡写,然而元华却听出了里头的惊心动魄。
    她的嗓子发硬,半晌,才问出了盘踞在心头的疙瘩。
    “我问你,那天晚上,那罗延他在不在?”
    她的面色十分凝重,垂在衣袖里面的手更是紧紧的攥着,长长的指甲刺破了掌心。然而这股疼,都不足以缓解内心的紧绷。
    拓跋宏没有说话,而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随后,慢慢的摇了摇头。
    “不在。”
    “当真?”  元华当即大喜,不禁上前拽住了侄子的衣袖,然而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的举动有多么的不合时宜。松开后,退回两步,面色有些尴尬:“你只管直言,若是他的错,我
    自会代他受罚。”
    “当真没有。”
    拓跋宏不紧不慢:“我不知道姑母为何会这样想,小舅舅是我北狄的英雄,更十分疼爱我,若是他在的话,便不会有今日悲剧了。”
    元华终于松了口气。
    常年来紧绷的额头,因为这句话,顿时松了下来。然而这一松弛,却让她顿时晕眩,有些站不住,踉跄了几步。
    “姑母。”
    拓跋宏连忙过来搀扶,让她坐了下来。
    “老了,不中用了。”
    元华苦笑着叹气:“宏儿,幸好你回来了。那个位置,一直都是你的,姑母,姑母会一直坚守在你身后,就如同当年,守护你的父皇一样。”
    拓跋宏有些动情:“姑母......”
    “好了,什么都不必说了。”
    她抬手,面色疲惫不堪:“你回去,告诉李泾之,念在他救了你的份上,我可以免了他的死罪。只是,军权得立马上交,至于他的发配,等回京之后,再做处置吧。”
    拓跋宏面有难色:“姑母,李将军毕竟救了我......”
    “宏儿!”  元华瞬间抬起脸,面色十分严肃:“自古君王,最忌讳的便是妇人之仁。让我来告诉你,在攻打南朝的时候,他李泾之的确是一把利器。然而如今天下一统,眼看便是
    要太平盛世,这把宝刀,也该是需要一个剑鞘来约束着了。否则的话,迟早会戳在自己身上的!”
    拓跋宏有些难堪的垂下头,没有言语。  见他这副样子,元华稍微软了声音:“我知道,你是个仁义的孩子。这很好,若是你立马应了我的话,我还要生出几分胆寒。只是宏儿,你不仅仅是北狄的王,更是这
    天下的王。你的一举一动,都至关重要。姑母希望你能够心硬一些,这样的话,才能共创太平。”
    拓跋宏似乎消化了许久,才点头:“我听姑母的。”
    元华笑了,摸了摸他的头顶,慈爱的目光中透着些许的悲凉:“去吧,孩子,总有一日,你会明白。姑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北狄,去吧。”  她已经太累了,如今还支撑着她的,是父辈的希望,和胸中的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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