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悦下意识的后退,在玄司北的眼中, 反倒是默认。这些天的相处, 他早就摸透了宋悦的脾性,脸色一沉, 视线落在她向后缩的右手上, 闪电般地抓握住,将袖子扯开。
    因为他会武功, 她根本来不及闪躲, 手腕处的红肿映入他的视线。
    玄司北眼神一暗,声音不自觉夹杂了几分危险:“是谁做的?”
    宋悦暗暗叫苦, 看来回宫以后她也要寻一件袖子长点儿的衣服, 小心遮着点儿,别让他发现了手腕处相同的伤口。
    她不情不愿的被他拉进了屋子里, 一路走着,一边想方设法解释:“没人欺负我, 你看我这都半老徐娘的人了,谁会打我主意……这不是常年在外跑生意, 不小心磕着碰着了嘛, 一点点小伤, 不碍事……”
    “磕着碰着?”玄司北双眸微微眯起, 着重咬着这两个字。把她按在座位上。
    宋悦有一瞬间的心虚,连忙摆手:“不不不, 其实就是今天搬货物的时候不小心, 自己给扭的。毕竟一把年纪了, 身子骨慢慢也老了……”
    玄司北垂眸看着她手臂完好的部位,目光如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般纯净:“宋悦保养得很好,几乎……看不出一丝岁月的痕迹。”
    宋悦干笑着,装作很受用的样子。
    其实,要真论身体的年纪,指不定谁比谁大……
    “若是遇到什么难处,一定要和我说。别憋在心里,受那些人的窝囊气。”仔细替她上完药,玄司北认真看着她的眼睛,一句句话交代道,“我永远都不会让人欺负宋悦的。”
    宋悦揉了揉他的脑袋。
    这小东西这么听话的吗?超出了她的想象。
    时机也到了。
    这天夜里,她头一次在床前点了灯,抱了本《道德经》在手里,指着其中的一页:“这么久过去了,这本书你也都看完了吧?我来考察考察这些天你是不是偷懒——你是如何看待为官之道的?”
    “水善利万物而不争……”玄司北定定看着她所指的那句,不由念出了声,他读过这句话,却未将它与为官之道扯上关系,经她这么一点拨,似乎悟出了些什么,“水能泽被万物生长,却安安静静不争功名,宋悦是说……”
    “为官也一样。”她一脸严肃,开口教道,“真正德高望重的为官者,如水一般,滋泽千万百姓,甘于居下而无怨言,这样才会受到百姓的爱戴。玩弄权术,追求利禄而不为民生,这样的人,是我最痛恨的。”
    玄司北心下一惊,不由拽住了她的袖口,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她。
    玩弄权术……说的不就是他么?
    他心里藏着事,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试探着开口:“为什么……宋悦如此痛恨他们?”
    “正因为这些不作为的官员掏空了燕国,搞得民不聊生,百姓怨声载道,国力空虚,才引得别国来攻打……忘了我丈夫是怎么死的么?”宋悦眉头轻轻一蹙,重重合上书,“前些年那个柳怀义你知道么,姬无朝为了他,大肆修建宫殿,那用的都是我们的赋税!我也是那一年,家中实在揭不开锅,才只有四处奔走谋生!”
    “苦了你……”玄司北眸光微微一暗,揽住她的手臂,窝在她的肩头,细密的长睫掩盖掉诸多思绪,意味深长的自言自语,“今后不会了。”
    “不止是他。”宋悦喝了口茶,也没平息下心头那股怒火,“还有那个洪府,在燕都也是出了名的霸道,不就是仗着私养精兵,连皇帝都奈何不了他么?欺负我们这些老百姓倒是在行,那日我看上了一批绸缎,连定金都付了,结果那个比我后到的小厮,一报洪府的名号,掌柜的直接推了我这单,拿了货就塞给他。”
    “洪府么……?”玄司北在她臂弯里,听了她的话后,满足的笑容缓缓冷了下来。
    很好。
    “没错,就是在姬无朝攻破郢都之前,领兵攻打楚国的那个大将军。”宋悦点点头,小声和他八卦某些小道消息,“其实我听说……姬无朝身无武功,御驾亲征也只是走个过场、鼓舞士气。其实真正冲在前面杀敌的,就是这个洪全宝,他武功高强,不仅是拥兵,这些年在燕都也累积了些人脉,在燕都横行霸道都没人管,听说……皇上都要让他三分。”
    玄司北捏着她的手,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我反正是怕了,不敢和洪府人杠上,就当做无事发生。和你说这些,也是想让你警惕些,毕竟在你是个异乡人,不懂这里的规矩。记得,别惹上这些人,明哲保身很重要。”她揉着他软软的头发,担忧的看着他,“我不想你有事。”
    听了她的话,玄司北心中软成一片,小声“嗯”了一句,埋头于她的颈间。
    他缓缓垂眸,掩去冰冷双眸中闪过的一丝锐利。
    姓洪的么……他记着了。
    宋悦摸着玄司北的脑袋,心想儿子真是越来越乖了。
    那个洪全宝,是御史大人吐出的名单里,最厉害的一号人物,其他人都好说,偏偏他府里养了兵,姬无朝手里又没兵权,要做掉这号人物,只靠莫清秋那些禁卫军,怕是不够的。
    所以,得把诸如玄司北之类的中立势力,拉拢起来……
    ……
    一夜好眠。
    宋悦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身后的玄司北只得松开了她,起身下床,故意仅着一件中衣,面色黑沉的走去开门。
    她眯着眼睛躺了会儿,可一旦惊醒了,就怎么睡也睡不着,翻来覆去,最后还是爬了起来,披着衣服往外喊道:“小北,来人是谁?”
    有谁会这个时候上门……她没在外头欠债啊!
    知道你屋子地址的人,能有几个?玄司北真是腹黑,故意穿一身亵衣抢在你前面去开门……啧啧啧。
    宋悦:……
    冷静了一秒之后,她有种打开机关藏在地道里的冲动。
    外头的人……不会是司空彦吧?
    最后,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她还是穿好鞋袜,走到了院前。还没等她再往前走几步,几道嗖嗖的冷风就往耳边刮来。
    根据系统的那套武功秘诀,她也练过几招,虽然这身体实在没多少内力,施展不出,但或许是触类旁通,面对这些古代功夫,她也能下意识分辨出这些劲风,并后退几步巧妙躲过,避免被误伤。
    玄司北正冷着脸,正对着远道而来的司空彦,不给他进门的机会。见她来,刚抬起的手掌若无其事地放下,强行按压下那一片真气。只是宋悦眼尖,看着那无风自动的衣袂,猜到了他们已经过了一轮招。
    宋悦心情复杂。大清早的,互相喂招吗这是?
    再一次见到司空彦,她没什么好脸色。昨天捏痛了她,今天手腕还隐隐作痛,这仇她还记着呢。
    他不是给了你十箱黄金安慰吗?
    宋悦:那是我打赌赌赢的!让我开箱,我也能把那些黄金赢回来!
    宋悦:欸等等……
    宋悦:……那几个箱子,是聘礼?
    聘礼?!!!
    所以她昨天没拆成的箱子,被司空彦原封不动的给送到了她家门口?
    她只记得他说那是对他有着特殊意义的东西,却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个特殊法儿!因为是聘礼,所以不准她动?
    宋悦心情更复杂了。
    “宋姑娘。”见她出面,司空彦的眼睛亮了一下,目光避开眼前的玄司北,对这尊冷面门神视而不见,笑容愈发温和地转向她说道,“你说的聘礼,我已经命人抬来了,至于婚期,我也找人算好了良辰吉日,至于究竟选在何时,姑娘若是有主意,便由姑娘做主……”
    玄司北仍然纹丝不动地挡住他的路,一双冰冷幽暗的眼睛漠然平视着他,当宋悦走来时,目光又缓缓落在了她的脸上,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
    不知为何,宋悦总有种脊背发凉的错觉,甚至被他盯得有些心虚。
    这孩子不会真以为她要给他找个干爹吧?眼神突然变得好恐怖……
    虽然心下有点怂,但想到司空彦的来意,她还是硬着头皮走了上去,装作不可置信的样子:“我要的那几件宝物,有些都早已失传了吧……”
    “在百姓间流传的消息,说已经失传,而实际上,它们都在燕国皇宫。我这些天派多方人打听,已经将他们取了出来。”见宋姑娘第一次如此惊讶于他的财力,司空彦浅浅一笑,心中颇为自豪。
    论财力,他还是有些资本的。
    “我……不敢相信。”宋悦不顾扯着自己袖子的玄司北,看着司空彦的眼睛。
    “反正也是替姑娘准备的,姑娘可亲自验一验。”司空彦解除了她心下的疑虑。
    宋悦再不犹豫,几步跑下楼梯,怀着刮奖的心态,一个个箱子敲了敲,最后在回声最响的箱子前停住,问道:“这箱子装的是什么?”
    凭借回声就知道,前几个箱子里应该都是金银等物件,唯有在这个箱子回声最响,要么装的就是茶叶,要么就是什么贵重东西,得用些柔软的棉花垫着四面八方,免得宝贝受了损坏,而这种没装满东西的箱子,窝藏个人,也是最容易的。
    “珠宝之类,都放在这个箱子,包括你说的南海夜明珠。宋姑娘开箱一验便知。”司空彦回答得从容而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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