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司北的话音很平静,透着一丝认真, 从背后轻轻贴上她的身子, 双手慢慢拦腰收紧, 眸中深沉的黑云变幻莫测。
    听了他的话,宋悦布菜的手一抖,差点把盘子给甩飞出去。却还是只有保持镇定, 咬着下唇,努力学着深闺怨妇的眼神:“不是叫你回九龙湾的么!你回来, 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
    呵, 翅膀硬了就敢翻脸不认娘?!
    “收养的儿子,怎么比得上亲生?”他半垂下的眼帘掩不住眸中的幽光, 故意拖长了话音, 带着些许无奈的安抚意味,“既然你想要孩子——我可以给你。”
    他惯有的明晰而富有磁性的嗓音, 近了听, 竟还带着丝丝性感的沙哑。分明那样柔和无害,却让人听了后, 总有一种被猎人盯上的、毛骨悚然的错觉。
    “……”宋悦身形一僵。
    玄司北难道就喜欢她这个款儿的三十岁寡妇?这也太重口了吧!
    “说什么呢你!”她一把抓了他紧扣在自己腰间的手, 匆忙甩开, 退了几步,与他拉开安全距离,心想一定要把儿子从不正确的道路上掰回来, “你……是不是想女人了?别不好意思跟为娘说, 这是人的本能, 你们男孩儿生长发育……”
    “我已经成人了。”玄司北皱了皱眉。
    他不是很喜欢她把自己当成孩子。
    只是——更不喜欢她站在远处,一脸防备的望着自己。
    这次来的路上,他也想了很久。他最近魂不守舍,甚至有异样的冲动,原因只是缺女人罢了。而他想到的最适合的人,就是宋悦。
    就算她已经三十多岁,又是做了寡妇的人,脑筋还有时候转不过弯来——可搂着她睡觉,或许会很安心。在宫中辗转反侧,独自入眠的时候,他总是能想起她。
    “你丧了夫家,而我还未娶妻,平日也好有个相陪……”玄司北的眼神变得愈发幽暗,精致面容的温和无害,逐渐变成宛若实质般的侵略性,徐徐向她走来。
    “不!”宋悦捂着胸口平复下心情,目光变得严厉,重重一拍桌子,震得菜碗叮当响,拼命想着理由,“我们相差这么大年纪,你想让街坊邻居怎么看我?再说,我一直把你当亲生儿看!”
    此时他却走到了她的近前,一双寒眸静静地看着她,忽然,右手轻轻从袖子里伸出,按住她的后脑,一记轻柔而带着试探性的吻,向她落下。
    宋悦看着他愈发靠近的面容,心中翻江倒海、不可思议。
    剧情怎么突然不按套路来?儿子反了天了,想和她生儿子?!!
    难道是她的教育出了问题?
    她被推按在椅子上坐下,他轻轻俯身,便得以一亲芳泽。这样诡异的气氛让她几次想站起,奈何他放在她腰间的手,用上了几分力气。她只能轻轻低头,让他吻在了鼻尖上。
    “外人的眼光不重要。若是宋悦在意这些的话,我可以带你走……”玄司北露出一抹愉悦而带着三分宠溺的淡笑,想到今后若是天天能抱着她入眠,心情不由自主变好,“我不会让我的娘子受一丝苦,你也不必在外辛苦奔波。答应我,择一良辰吉日,便可成亲,我可以安排这些……”
    “……”
    明明是甜言蜜语,宋悦只觉得全身发凉。他那轻柔下来的磁性声线,愈发接近于十年后用匕首刺穿她心脏的那个白衣公子——她心知不能以一个人未发生的错误来否定十年前未犯错的他,只是,道理她都懂,但世上只有她还保留着重生之前的那段记忆,清楚的记得死前他在她耳边那愉悦优雅的语句,今天听到他用相似的语气凑到她耳边说话,她几乎本能的头皮一紧,嘴角撇了下去。
    玄司北却得寸进尺,似乎是对某件东西上了瘾,非要尝到滋味不可。宋悦犹豫着要不要动用武力,黑着脸推拒着他,他却不折不挠地在她嘴上亲了一口。
    “你走!”宋悦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走啊!现在就走!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他精致的面容仍然维持着笑意,只是笑容淡了淡,深邃的眸光变幻了会儿,盯着她的眼睛:“为何不想和我成亲……你嫌我是个乞丐了?”
    先前从未想过宋悦会拒绝他……毕竟这是两全其美的办法,她能有一个亲生儿子,终身也有了托付,又不必整天辛劳,而他的相貌,也算上乘,宫中多少女子看了会脸红心跳……可她似乎对他的亲近毫无反应。
    不……不止毫无反应,他甚至从她的眸子里看到了一丝隐隐的担忧、畏惧。
    她为什么要怕?怕嫁给一个一无所有的乞丐么?
    “和这个没关系。”宋悦眼神一利,“你先放开我。”
    “若不说出个所以然,不放。”他反而把她按紧了,薄唇轻轻抿了起来,“你是不是有想嫁的人了,是那个李大哥?你喜欢他,才到燕都做生意的?”
    “别瞎猜,和这个没关系,我只把你当儿子,你要是不想当,可以立马走人,我再去领养个孤儿,也是一样。”宋悦一根根掰着他的指头,有些咬牙切齿,又瞥见自己手指上的金戒指,垂眸随口说道,“自从夫君死后,我心就死了,绝不再嫁。好了,你走吧,以后我再也不想见……”
    “你”字还没说出口,趁他失神的片刻,她趁机抬手一推,想把他推开。
    玄司北听了她的最后一句,一双温柔的凤眸变得冷幽幽,忽然撤了力气。她这么用力一推,竟直把他推得后退几小步,踉踉跄跄地撞上了身后的桌子。
    重心不稳下,他半掩着眸子,随意瞥了眼桌角,匆忙去扶,可惜没扶稳,反倒是袖子不小心扫落了桌上两副碗筷。随着清脆的瓷碗破裂声,他摔落在地,有些狼狈的用手撑着地,就算地上的碎片将他的手心割出鲜血,也依然一脸麻木,一言不发,仿若没有知觉。
    宋悦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被他手中缓缓流下的血迹吓得心下一震,抬眸看过去,不由起身,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在她看过去的时候,玄司北垂下的眼帘也缓缓掀开,那双原本透着诡异的幽暗的凤目,此时已变得干净澄澈,放在那张精致得过分的无害面容上,就像即将被抛弃的可怜小动物。
    知道她在看他,他反倒冲她露出了一个安抚般的柔和笑容,一面把渗着鲜血的手掌往身后藏去,笑容中带着些苦涩:“不想再见到我了吗……对不起,是我刚才唐突了。宋悦,你别生气,我马上就走……”
    他垂着眸,根根细密的长睫遮挡住了所有心绪,似乎心情低落到了谷底。一面道歉,一面又想撑着地面爬起身。
    宋悦见玄司北无知无觉的往地上的碎瓷片按下去,咬了下唇,又急又气:“这傻孩子……赶紧起来,别碰着碎片了。来,我带你去包扎一下。”
    “可你要我走……”他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将沾着血迹的手掌心藏在了袖子里,“你要丢下我了么?”
    “你就不知道疼的吗?”宋悦连忙上前,把呆愣在原地的他扯到一边,皱了皱眉头,莫名有些心疼自家蠢儿子,“一句气话你也信……脑中被门夹了。”
    玄司北面上立刻恢复了纯净无害的笑意,不顾掌心锥刺般的疼痛,整个人抱住了她的手臂:“宋悦,只要你不丢下我,我都听你的。”
    “哎?”诱拐儿子怎么简单?“那我要你做我干儿子!”
    “……除此之外。”他的笑容僵了一下。
    宋悦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这次成功得逞了。见他突然变乖,她心下稍安,对调|教干儿子又充满了信心:“那可是你说的,不管什么事,都要听我的。”
    “嗯。”不知道为何她要重复一遍,但看上去,她心情似乎很好。
    噫。宿主你知道吗,现在你的表情……就像是成功拐卖人口的老阿姨。
    宋悦:那我也不管,他既然答应我了,日后就不能反悔的。和蔼的笑容.jpg
    当天晚上,宋悦给自己床上铺好被子,刚准备吹熄灯烛,忽然一道白影无声无息地抱着枕头,走了进来。
    看着理所当然在自己床铺上放枕头的玄司北,宋悦的笑容有些僵硬:“那个,男孩子想要长大,就要学会一个人睡。”
    “一个人,睡不着。”
    他静静看着她,一双黑眸平静无波,单纯得不带任何邪念。
    “可你好歹再抱一床被子来啊!”上次还抱了被子,为什么这次只有一个枕头?!!
    玄司北没有解释,缓缓垂下眸子,看着地板,神色逐渐暗淡下去。
    最后,两人背对着背躺在了床上,宋悦裹紧了被子,仍然不放心的警告他:“别乱动,小心被我踢下床。”
    “嗯。”他一脸顺从,闭上眼睛,呼吸均匀,完全不见任何邪念,也没有白□□她扑过来的那股野劲儿,甚至让她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
    他才十几岁,在古代算是成年了,但其实,现在还是孩子心性。或许是青春期到了,突然心血来潮而已。这时候安静下来,还是她的宝贝乖儿子。
    宋悦心下无比满意,趁着临睡前闲聊,装作不经意问道:“小北,你觉得燕国怎么样?”
    “……”被打扰到睡眠的玄司北,眉头拧了一下,却不说话。
    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若提起它的人不是宋悦……他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我这些年,周游列国,却总觉得自己漂泊无根,只有现在到了燕国,才觉得安定了下来。”宋悦以一个妇人的口吻,带着些忧愁,“你也看到了,现在的天下,不是很太平。燕国攻打楚国,也动用了不少兵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难得你竟然知道这么多。”玄司北冷笑了一声,“不错,燕国如今已经空虚了不少,若不是齐、魏两国牵制着赵国,估计赵国早就攻打过来了。”
    到底是周游各国经商的,就算现在落魄了,见过的世面也比一般的妇人多,能见微知著。光凭一些现象,便推断出了燕国只是表面繁荣。
    毕竟是他看上的女人。
    “如今天下局势……牵一发而动全身,谁也说不准,燕国会在什么时候突然被别国吞吃掉。我越是在燕都生活,就越是担心……”宋悦忽然转过身来,一脸认真,“自从夫君已经死在了战火中,我就害怕起了战争,为今,只希望燕国不要出什么乱子,给我们这些小民一些活路……姬无朝就算再怎么昏庸,至少他在,燕国就不会乱,若睿王名不正言不顺的上位了……才会让那些野心勃勃的人有了可趁之机……”
    她就这么自言自语了一会儿,也不像是要让玄司北听进去的样子,眨巴着眼睛,看着窗外的月亮,轻轻叹了口气。
    玄司北却全都听进了心底。
    这就是……燕国人的心声么?
    “你也看到了吧?若是战争发起,苦的还不是我们……颠沛流离还好说,若是在途中一不小心被杀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宋悦想要从思想上转变玄司北危险的念头,把他培养成一个和平的人,“我现在只有一个愿望……希望天下间不再有战争,希望燕国能稳固长存。”
    玄司北不知不觉已经转过了身,慢慢靠近她的怀里,安静的凤眸一瞬不眨地看着她,借着黑暗,她并未发觉。
    贴着她温暖而柔软的身体,他不由自主地又想起那天和姬无朝在浴池之中的事了。
    姬无朝本人,似乎并非外面传得那样不堪,甚至有些让人捉摸不透。看上去或许有些好色,但似乎装模作样的成分多一些,就算扑上来撕他的衣服,也没任何反应。
    若不是装模作样,难道……就和外界传言的那样,姬无朝不举?
    该死,怎么又想起他了。
    玄司北暗自奇怪,又往宋悦怀里窝了过去,蹭了蹭,找了个安心舒适的位置,缓缓闭上了眼睛:“姬无朝么……他应该不会死得那么早。朝堂上的事,还是少操心。”
    以前他只想复仇,但现在站在她的角度,看待燕国灭楚,又是另一番心情。尽管心绪波澜起伏,却并不想让她知道。
    今夜,或许能好眠。
    ……
    玄司北觉得自己还在睡梦中,脚步有些轻飘飘的。
    他手上贴着一柄匕首,身上穿的是大燕的朝服。燕国皇宫的每个角落,于他而言,似乎都无比熟悉。他似乎……变成了姬无朝最宠幸的臣子。
    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下意识的,没有怀疑这一切。
    所有的事情都按照他的计划,一步步发展,算无遗漏。他在燕国的一步步棋,都将燕国保皇派压制得死死的,如今,是他报仇的时候。
    他踏上九重金阶,朝臣皆数让步,退至两旁,露出金色龙椅上最尊贵的那个人——他的仇人,也是大燕的皇帝,姬无朝。
    此时,姬无朝身上的□□已经发作,他有些不悦,因为发作时间比他想象中的要早,让她不能完全见证燕国的覆灭。他走近了她,轻轻凑到了姬无朝的耳边,一面将匕首拿了出来,抵上她的心脏。
    这才看清,无力躺倒在龙椅上的,是个倔强却无助的女人。
    她身穿一袭金色的龙袍,张扬耀眼,细长的柳叶眉却轻轻蹙起,唇瓣透着一股不正常的苍白,胸口急剧起伏着,咬着牙,死死盯着他,眼眸中,有绝望,有不可思议,嘴角却艰难扯出一抹冷笑,笑容锋利得如同刀尖一样,锥入他的心脏。
    看清了她的面目,他脑中“嗡”地一声,捏着匕首的手轻轻一抖,在她左胸心口留下一点血迹,便再也抓不住手里的东西,让那蝉翼般的白刃“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不……不是姬无朝……
    是……宋悦。
    ……
    玄司北猛然从梦中惊醒,睁开双眼时,额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还好……还好是个梦。
    他依然安睡在温暖而又柔软的怀抱里,宋悦睡着时就喜欢抱着东西,甚至还把他往怀里搂了搂,让他很容易就能呼吸到她身上的幽香气息。
    尽管如此,或许是梦给他带来的画面感太强烈,他仍然不安心。梦境中看到的那个气息奄奄的宋悦,给人的感觉……太真实了,直到现在,他也心有余悸。
    那绝不是真的,或许是因为他的计划,和她昨晚诉说的那些愿望之间存在冲突,他潜意识里不自觉的想了很久,这才梦见他的计划实现……亲眼见到她歪倒在龙椅上,哪怕是梦里,也让他从心底惊惶、失措,那种无能为力的浓重哀伤,绝不会有人想经历第二次。
    玄司北忽然意识到,宋悦在他心里的地位,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高。他似乎不知不觉的……离不开她了。
    是喜欢吗?所以才会梦见她,才会担心她?
    他看着她的睡颜,轻轻舒了一口气,不忍打扰她,照例用被子顶替她臂弯中的自己,从她怀中安静离开。走时,还时不时想起昨晚的梦。
    她想要的是一个安稳的生活,百姓想要的是和平而非战乱。是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姬无朝确实不能死得太早。
    昨天她的话,提醒了他。
    若是姬无朝死了,睿王没能成功上位,那燕国便会陷入混乱,便宜了邻边的赵国;若睿王成功上位——这个野心勃勃的人,比姬无朝难对付百倍,他弄垮燕国的计划,只会更加受阻。
    昨晚的那个梦,也给了他一个更好的解决办法。宋悦不想要战争,那好,他可以让燕国就此长存下去。
    只是,燕国的皇族,流淌的必须是他的血脉。
    他要逐步渗入朝廷,慢慢布局,在不引起国家动荡的前提下,名正言顺的把姬无朝逼下位。当然,也不能让睿王得逞,最后坐上皇位的,必须是他。等到十年之后,他若是做了皇帝,必封宋悦为后。
    待他龙袍加身,便不是今日这般光景,能给她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不让她受半分委屈。她……应该就不会再拒绝他了吧?
    ……
    玄司北心思沉沉,潜入皇宫,宛若飞鸿踏雪,落在了甘泉殿的琉璃瓦上。此时天还未全亮,无人发现上空飞速闪过的白影。
    他无声无息的回到了殿中,重新打扮了一番,决定忍辱负重,先借姬无朝身侧的位置,摸清大燕朝堂。
    至少,他现在要保证姬无朝不能倒台,或许慢慢将他的权利架空,让他做个傀儡皇帝,也不错。
    换上一身妖冶桃红的玄司北,站在铜镜前,缓缓掠起一抹冷冷的笑容。美人计……什么时候他竟然需要用这种把戏了?
    不过,姬无朝此人甚是特殊,别的东西放在他这儿,反而不好使。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看着镜中雌雄莫辩的美人儿,轻轻垂眸掩去勃勃野心,缓缓转过身去。
    还未走出甘泉宫外,刚穿过曲折的回廊,面前便多了一道碍眼的身影。借着刚亮的天色,玄司北淡淡打量着眼前之人,只见柳怀义穿着一袭用银丝绣线的华贵白衣,神情倨傲,轻轻昂首,蔑视般的瞥了他一眼,挡住了他的去路。
    是专程来找他的。
    早在宫中生存多年,只凭此人的一个举动,玄司北便已能猜到其中大概,更别说还有那日在浴池边的一出闹剧。虽然那时候他心不在焉,但对于柳君的嘴脸,他谈不上半分好感,甚至那时候还同情起了姬无朝。
    或许是他王族出身,最看不惯柳君这种人吧。自命不凡,摆出一副“天下人负我”的模样,一面冷嘲着姬无朝,摆出一副不屑荣华富贵的模样,一面理所当然的享受着皇权给他的优待。在他眼里,甚至姬无朝都比柳怀义看着顺眼得多。
    人都主动找上门来了,他当然不能怠慢。更别说,他现在是要抢去柳君的位置,在姬无朝身边做一个安静听政的祸国妖妃。既然是敌人,那便不用太气。
    “柳君?”玄司北嘴角轻轻一勾,精致的面容透着丝丝诡异,装作一副疑惑的无辜模样,环顾四周古色古香的回廊和周围各宫的殿顶,“我看得没错吧,这里应当是皇上的后宫……怎会有男子进入,这可是要杀头的重罪!”
    柳怀义心头一震,还真差点被这话吓住了,他对宫中许多规矩都是不知的,只是,念在皇上无论如何都不会惩罚他,他便又来了胆子,重新挺直了脊背,冷睨着眼前的桃美人:“别给我装傻,浴池的事,你都看到了,那你应该也知道我在皇上心中的位置。我在宫中,随意走动,有谁敢问?倒是你,不用刻意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皇上不会来的。”
    玄司北瞥了一眼他身后跟着的几个太监,心中冷笑。
    或许柳怀义是来之前就遣人调查过甘泉宫,更甚者,他已经把宫外的守卫都遣散了,此时庭院里外,除了他的人,不会再有闲杂人等靠近,这是宫中几乎已经默认的低劣手段,但对付实力远远不及自己的人,最简单有效。
    他刚入宫,得了姬无朝的关注,又没什么势力,柳君想要对他做些什么,在这样偏僻的角落,神不知鬼不觉,就算大声喊叫,都不见得有人听到——况且在宫中,人人自危,就算听到了,多半也会装聋作哑。
    早就看过后宫争斗,对此的厌烦甚至转移到了女人身上,却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见到一个攀附着皇权的男人,像勾心斗角的宫妃一样,不择手段的打压自己的敌人。
    “皇上会不会来,与我无关。”老实说,他要的只是姬无朝那张龙椅,对于姬无朝的死活,他并不关心,“柳君既然没什么要事,那就让一让吧,我还要去求见皇上……”
    “谁准你见了?你以为皇上是什么人,你想见就能见?”柳怀义心中一阵火大,觉得这外国来的女人真是不懂宫里规矩,一扬手,拦住了玄司北的去路,抬颌冷漠说道,“今个儿,就让我好好给你上一课,教教你宫中的规矩。”
    “柳君这是打算做什么。”院子里没有一丝风,玄司北桃红的裙角却轻轻摆动了两下,不会武功的柳怀义并不知道,那是真气流通于体而产生的冷风。
    他墨黑如绸的发丝被吹起几缕,眼神透着冰冷,“青天白日之下,有没有王法了?”
    “在这里,我就是王法。”柳怀义的眼眸里透着一丝得意,想到此处没有第二个人听到,更想看看这美人花容失色的崩溃表情,“宫中是皇上说了算,没错,但皇上如今只喜欢我一个,处处都听我的,还要看我脸色行事,你觉得——我有没有资格做这王法?小李子,拿簪子来,我要亲自划了她这张媚主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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