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殿下心虚地垂下眼帘,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董晓悦越发肯定他有事瞒着自己,联想到平日的一些蛛丝马迹,她很快便有了个猜测,故意诈他:“你不用瞒着我,我早知道了。”
    梁玄关心则乱,又对她不设防,轻易地上了钩,紧张得呼吸都乱了:“你知道什么?谁同你说了什么?”他中毒的事只有丁先生知道,这老头仍然不死心,时不时旁敲侧击地妄图说服他解毒,大约是见说不动他,就去打董晓悦的主意。
    想到这里,梁玄面如寒霜,声音里却透着虚:“你别听信他人胡言乱语。”
    董晓悦本来还只是猜测,见他这种反应,倒是有七八成肯定了,他的毒果然没解,大约是丁先生用了什么法子暂时压制住了。
    他忍着不亲近自己,多半也是和毒有关,董晓悦不笨,一旦起了疑心,把线索一串联,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本来睡不睡他还在两可之间,现在倒是势在必行,非睡不可了。
    只是燕王殿下不肯配合,来硬的不行,董晓悦决定先不打草惊蛇,反正在露天也不能对他做什么。
    梁玄见她沉吟不语,继续辩解:“我只是怕唐突你……”
    我信了你的邪!董晓悦心说。不过她面上没流露出来,而是善解人意地道:“我答应你不乱想,但是你有事也别瞒着我行吗?”
    燕王殿下着实松了一口气,赶紧保证:“你放心,有事我一定同你说。”
    董晓悦在心里说了声呸:“时候不早了,你明天一早还要练兵,我们回去吧。”
    梁玄不疑有他,两人并肩往回走。
    两人来到董晓悦的帐前,梁玄道:“我走了,你早些就寝。”
    董晓悦拉住他袖子:“我能不能去你的营帐睡?”
    梁玄头皮一紧:“为何?”
    “你别误会,我不会对你做什么,”董晓悦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这几天老是做噩梦,快睡着的时候隐隐约约感觉床边站着个人影,想叫又发不出声音,神智清醒可动弹不得,可吓人了……阿玉他们说是鬼压床。”
    董晓悦自然知道这种生理现象有科学解释,可燕王殿下却是封建迷信熏陶大的。
    梁玄不是不怀疑她的动机,警惕地打量着她:“既是如此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昨天想告诉你的,可你又不回来,”董晓悦略带埋怨,指了指眼下,“昨晚特别严重,加上担心你,都没怎么睡着,不信你看看我这黑眼圈。”
    梁玄立即愧疚又心疼,黑灯瞎火的,哪里顾得上去检查她到底有没有黑眼圈:“是我不好,叫你担心了。想是你们几个女子同住阳气不足,明日我叫丁先生写几张符与你贴在床头,再煎几副安神助眠的汤药。”
    “那今晚怎么办?”
    梁玄仍觉不妥,担心夜里毒发叫她看出端倪,但是对着她希冀的神情,最终还是没法拒绝,点头道:“今晚且去我帐中将就一晚罢。”
    董晓悦求之不得地跟了过去,门口的侍卫向他们行礼,个个把头埋到胸口,不敢去看燕王殿下的热闹。
    到得帐中,梁玄命人打水来给董晓悦洗漱,自己却坐在案前,装模作样地执袖研墨,对董晓悦道:“你早些安置,我还有几封信函要写。”
    董晓悦一边掖着脸上的水一边道:“明天写不行么?”
    “明日一早便要送出,不能耽搁。”
    董晓悦点点头,又问:“你有没有多余的寝衣?借我穿一晚。”
    梁玄手一抖,一捺差点画出纸边:“我遣人去你帐中取。”
    “别小气嘛,一来一回又得耽搁好久,我困了。”
    梁玄只好搁下笔站起身,开衣箱取了套半新不旧的素绢寝衣给她。
    董晓悦接过来,那衣裳干净松软,萦绕着一股熟悉的气息,如经霜的松柏般凛冽,又有点药的清苦,是梁玄身上的味道。
    她去屏风后面换衣裳,梁玄佯装写信,其实时不时偷偷地朝她望一眼,一举一动都留心着,摇曳幽暗的烛光中,董晓悦的影子投在屏风上,玲珑线条勾勒得清清楚楚。
    梁玄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彻底写不成信了,搁下笔,抽出卷兵书摊开,想让自己冷静冷静,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董晓悦不一会儿换完衣裳走出来,在梁玄书案前坐下,支着下巴盯着他的脸看。
    梁玄假装全神贯注。
    董晓悦看着他的喉结微微一动,突然问道:“刚刚有没有偷看我?”
    梁玄被她说中心事,撂下书站起身,故作镇定地矢口否认:“胡说什么,我去睡了。”
    董晓悦狡黠地一笑:“殿下……”
    “何事?”梁玄自顾自弯着腰扒拉被褥。
    “别忘了洗脚。”
    梁玄恼羞成怒:“孤何曾忘记过!”
    “就是提醒您一下。”毕竟要睡一个被窝呢。
    梁玄开始后悔一时心软收留了她,眼下后患无穷,又不好再轰她出去,一拂袖子,出去沐浴去了。
    董晓悦也不跟他客气,脱了外衣鞋子爬上床,钻进被窝里,侧躺着等他。
    梁玄搞完个人卫生回到帐中,从藤箱里找出条被子铺在榻上。
    董晓悦从纱帐中探出脑袋看了一眼:“被子那么薄会着凉的,殿下还是睡床上吧,反正有的是地方。”
    梁玄掀了掀眼皮:“不了,免得熏坏了娘子。”
    “那哪能呢,殿下这么香,芬芳扑鼻。”
    梁玄懒得理她,脱了外裳,吹熄了灯,背对着她躺下:“快睡罢。”
    董晓悦闭上眼睛仰天躺了一会儿,轻声对梁玄道:“殿下,你还醒着吗?”
    梁玄好不容易积聚的一点睡意又没了:“怎么了?”
    董晓悦惊恐地道:“刚才又来了,我有点怕……”
    “莫怕。”梁玄坐起身,摸摸她的头顶,“我就在旁边。”
    “嗯……”董晓悦摸索着握住他的手,迟疑道,“你能不能抱着我睡?”
    “……”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真的,”董晓悦哄道,“我保证。”
    梁玄心说只是抱抱应当没事,含糊地嗯了一声,上了床,隔着被子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拍她的背:“你安心睡罢,有我在这里,鬼不敢来。”
    董晓悦安分了一会儿,往他怀里钻了钻:“我冷,你到被子里来嘛。”
    “这……”
    “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没睡过,我说了不会碰你,难道你还不信?”
    梁玄转念一想,只要他把持住自己,纵然她有那个心思又能如何呢?便半推半就地钻进了她掀开一角的被子里。
    董晓悦没再作妖,心满意足地用脸蹭了蹭他的胸膛,搂着他的腰睡了。
    梁玄反倒被她弄得不上不下,加上白天睡得久,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合眼。
    睡到半夜,梁玄做起梦来。
    梦中,他又回到了方才的那片河滩上。
    董晓悦温软的唇紧紧贴着他,舌尖游鱼一样往他唇齿间钻。
    “不行……”梁玄含糊地说道,想推开她。
    可是双手却动弹不得,定睛一看,他的胳膊上不知何时缠上了一条红色的丝带,那丝带红得妖冶,像活物一样越缠越紧。
    “这下逃不掉了。”董晓悦一边笑一边解下他的腰带,顺手往河里一抛,扒开他的衣裳,用指尖抚摸他裸.露的胸膛。
    “阿悦你听我说……”梁玄焦急地道。
    董晓悦竖起一根手指,贴在他唇上:“等我办了你再说不迟。”
    梁玄宁死不屈地挣扎:“此事会害死你的!”
    董晓悦听了满不在乎地笑起来,食指往他胸前一戳,也没用什么力气,梁玄便往后倒去。
    河滩上的淤泥软软的,倒也没摔疼。
    董晓悦就势跨坐在他身上,将脑后的银簪一抽,长发像瀑布一样倾泻,发尾扫过他胸口,让他心痒难耐,如同受了酷刑。
    董晓悦没有解开自己的腰带,却将宽大的衣裳褪下肩头,肌肤在星光下蕴着珍珠般的光华。
    男子的戎装越发衬出一种近乎妖异的美,衣裳滑落到胸口,梁玄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董晓悦俯下身,两人的身体便贴在了一起。
    梁玄几乎是在哀求:“阿悦,别……”
    董晓悦凑到他耳边道:“雁奴,我们一起死在这里可好?”
    梁玄竟然觉得这样也不错:“好。”
    “真乖。”董晓悦在他耳垂上啄了一下,反手去解他的裤子,用手一摸,感慨道:“呀!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嘛!”
    梁玄羞愤地转过头去。
    “雁奴,”董晓悦梦呓一般低唤了一声,慢慢地坐了下去,梁玄仿佛被投入一汪温柔的湖水中,一种酥痒难耐却又舒服到极致的感觉瞬间蔓延到全身。
    他用胳膊肘将自己撑起些,情不自禁地动起来,起初还有些犹豫,逐渐放肆起来。
    他紧紧地掐着董晓悦的腰,不管不顾地撞击着。
    他在疯狂的律动中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安宁。
    就一起死在这里罢,他幸福地望进董晓悦的眼睛里。
    她的眼睛很亮,深深地望进去,仿佛能看到星河,随着他们忽快忽慢的起伏,她眼里的星星一颗颗地摇落。
    梁玄恍惚间想起一些小时候的事,那时他跪在庭中,一切都显得模糊混沌,只有星星是清晰明亮的。
    为了打发时间,他便抬起头,按着书上的记载辨认星宿……
    梁玄突然意识到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今晚在河边看到的斗宿,与他记忆中是相反的。
    这是个梦,梁玄心往下一坠,蓦地惊醒过来,一睁开眼便发现自己被人压着。
    董晓悦正欲行不轨之事,突然察觉到他的动静,吓得连忙从他身上滚下来。
    梁玄伸手把她捞回身边,一个翻身,反把她压在身下。
    四周一片漆黑,但是董晓悦仍能感到他在盯着自己看,紧张得气促起来。
    梁玄的慢慢俯下身来,两人的气息交缠在一起,时间仿佛凝固了。
    “阿悦,”梁玄哑声道,“你别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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