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对桶里的人说:“睡会儿吧,累了一整晚了,我娘常说,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
    走出货仓,灵芝冲着沈清笑了笑,满脸青涩褪去,虎牙和酒窝依旧和当年一样可爱,他说,“沈姑娘也歇会吧,你也折腾一晚上了。”
    完美的掩饰,自然骗过了那些官兵。
    沈清靠在船仓边,昏昏欲睡……船只摇摇晃晃,再次昏沉沉醒来时已是次日清晨,外头有断断续续的敲砧声。
    沈清发现自己睡在陌生的客舱内,身上还披着块半旧的棉被,旁边有个烧炭的小火炉,上面煮着锅姜汤,外面是船橹轻摇,拍击水面的声音。 发了一会起床呆,沈清赶紧跳起来,蹑手蹑脚地往船舱外看去,见轩辕庄楠正席地坐在甲板上,看着河水发呆!不见灵芝和大皇子。
    正在这时,灵芝进来了,看到正在发愣的沈清,连忙盛了碗姜汤递给沈清,笑着说:“沈姑娘,你醒啦!快,喝碗姜汤,这可是我们爷亲自给你煮的,他怕你昨晚上凉到了,一大早就起来熬的……”
    “咳咳!”不知何时,轩辕庄楠竞立在了门边,看了眼沈清,脸色微微泛红,才说:“姜汤好了,趁热喝吧,那个……只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沈清忍不住又露出了久违的傻瓜式的笑容来,抬起说就喝——呃!好辣!但是也很好喝!
    轩辕庄楠看着沈清微微蹙了一下眉,忍不住问道:“怎么?!一定不好喝吧!”语气里竟有一丝自嘲。
    “怎么会!?超级好喝,我都舍不得喝完了,想打包留作记念——可惜,一个忍不住被我喝光了!”沈清表情夸张的把空空的粗瓷大碗翻了两翻。
    果然,轩辕庄楠的眼里,迷雾尽散,露出雨后初晴的璀璨光芒,微笑着说:“净说傻话,有什么可惜的,有机会我还给你煮!”
    “好!一言为定!”
    ……
    他们的货船是在中午的时候到达桃源镇的,一下船便雇了张马车直奔庄子上——只见院门依旧紧锁,看来这几日李凌寒也不曾回来过!或许压根就不会再回来了,毕竟现在人家可是新皇身边得力的人,以后有的是高宅美眷……
    “快请进!”
    由于这一天一夜的奔波,几人身上特别狼狈,沈清跑进里院,去柜子里翻了一身水洗蓝的新衣,新鞋拿出来递给轩辕庄楠:“庄医生,这是我以前给我哥做的新衣,新鞋,没穿过的,你快洗个澡换上吧!”
    沈清又看了看,轩辕庄楠后面站着的大皇子和灵芝,有些犯难了——没换洗衣服了!
    正在这时,突然看到厨房的屋檐底下挂着几件张伯的衣服……
    灵芝和大皇子,脸色各异的看着手上的衣服。灵芝倒没说什么,但大皇子的脸早就拉成了长白山,把衣服往沈清手上一放:“还给你,本皇子衣服干净得很,才不换这种破衣服!”
    “承乾!怎么讲话的。” 轩辕庄楠皱眉,说话的语气有些重。
    沈清连忙笑着说:“不碍事的,小孩子嘛!不换就不换吧,去洗脸吧!我去给你们做点吃的!”
    ……
    傍晚的时候,沈清把身上所有的银子都翻出来,递给轩辕庄楠,觉得根本就不够盘产,又去梳妆盒里把大夫人临终前送给她的一对血玉手镯也拿出来交给了轩辕庄楠:“我身边现在只有这点值钱的东西了,你们先用着!”
    轩辕庄楠看着手中晶莹剔透,艳丽无比的血红玉镯,连忙说:“你做的已经够多了,这些你就收起来吧,我们身上还有点银子!节省着点,到蜀南应该是够用了!”
    “穷家富路,身上多带点钱总是好的!快收下……”
    不等沈清说完,大桃树上的雕儿发出了几声奇怪而尖锐的叫声,沈清大惊:“快,先躲起来!有陌生人来了!”听雕儿的叫声,应该来头还不一般!
    沈清把几人带进厨房,移开墙边的水缸,又旋开底下的木板:“快进去!记住!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出来,我不会有事的!”
    顺手又把灶台上的人个白面馒头塞着灵芝手上,轩辕庄楠还想说什么,沈青连忙打断他:“现在什么都不必说,我不会有事的,我一介农妇,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把一切恢复了原样,沈清淡定的走了出来,去打开了院门,只见院门口有一群官兵,领头的正是之前要查封桃花坞的王副将!
    看他那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沈清心中已经有了谱!——她松了口气,也叹了口气!都怪自己大意了,这些人并不是冲着地窖里的几人来的,而是冲着她身上的那块紫色玉佩……
    “咦!请问王副将有何要事,不会是来找我家相公的吧!他现在在军中为皇上办事,没有在家……”沈清决定先发制人,以免受皮肉之苦!
    “李少夫人,本将并不是来找你家相公的,而是来请你的。”王副将笑着说。
    “哦!请我?!不知所为何事,我可不记得同王副将有这么好的交情?”沈清装傻道。
    “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了!本将怀疑你同大楚反贼轩辕庄楠勾结,现奉左承相之命,前来请你去问话!”
    听完这话,沈清的心里凉了半截,左世荣同将军府可是宿敌。眼看这回李凌寒要翻身了,又要拿自己来做文章了……
    沈清握紧了衣袖里的拳头,稳住心神,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噢,原来是这事啊,其实我跟他并不熟,只见过一次面——然后我捡到了他的玉佩……”
    王副将听完,脸色变了变,这同他想象中的相去甚远,但马上他又说道:“至于事情是怎么样的,你不必同我讲,丞相大人自有公断!——李少夫人,同本官走一趟吧!——对了,可别忘了把那块宝贝玉佩带上!”
    为了怕横生枝节,沈清并未跟他多讲,锁上院子的门,就上了他们驶来的马车。在马车上,沈清的心里更没底了——如此隐秘的抓自己,看来是想来一个屈打成招,再来对付李凌寒——这可咋办呢?自己可受不了古代的种种酷刑……
    真是应了那句俗话—— 生活处处是陷阱,不知哪一次就陷入绝境;现实次次是深坑,不知哪一回就再无翻身……
    ……
    话说自那次李凌寒离开后,便一直来不及回庄子一趟,处理完手头几件紧要的事情,李凌寒便派了大东前往桃源镇,去接沈清回将军府!
    对!此时将军府又重新回到了李凌寒手上……当然,这也是来之不易的,为了重振李家,为了让新皇对他放下戒心,这短短的十天之内,他手上沾满了鲜血……
    可是待大东回到将军府,向主子禀报说:“二奶奶,小姐,张伯,张妈,都不在庄子上!连院子里的大黄狗都不见了……”
    沈清的举家这一逃,着实把李凌寒给气得不轻,想他在京城浴血奋战,帮着五王爷杀出了一条血路,才让他稳稳地坐在金鉴殿上,五王爷站稳脚跟之后,他则在病榻上九死一生……
    活过来了,刚喘了两口气,他就派了人想把她接过来,过好日子……结果……得了这个么讯,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用命博来了个官复二品,她也能堂堂正正的做她的 将军府二少奶奶了。 他却得来了她跑了的消息?李凌寒气得连捶了床好几下,大东看得胆颤心惊。
    也着实不太明白他家这少夫人是怎么个心思,怎么就跑了呢?虽然说当时二爷让走,但最后又没让走了呀!哎!几人现下去哪了,都打听不出。
    “去野牛岭!”李凌寒真是用挤的,才从口里挤出了这句话。不稀罕当李家的二奶奶,嫌李家事多!
    可以,他倒要看看,她有没有那个不出山谷的本事,一面想受李家的荫蔽,一面又想清静逍遥,躲那么老远,她倒是想得妙得很……
    原本李凌寒还打算待大东把那女人接来时,好好的奚落她一翻,没想到刚好李管家今天进京来,刚好与大东迎面相遇!
    “大东,你这火急火燎的是要去哪?”
    “去山谷里接二奶奶她们呀!早知你要来,还不如……”
    “你说接谁?二奶奶不是早就进京来找咱们二爷来了吗?!”李管家心中一惊,连忙打断了大东的话。
    “啊!!——没有呀,这回完蛋了……”大东更是惊得跳了起来,火烧屁股一样的往回走……
    无涯阁的小榻上,李凌寒听完李管家和大东的禀报,急得忘了身上有伤,猛的翻身坐起,轻“哟”了一声,咬牙切齿道:“什么!不见了?!”
    ☆、第八十一章 身陷牢笼
    无涯阁的小榻上,李凌寒听完李管家和大东的禀报,急得忘了身上有伤,猛的翻身坐起,轻“哟”了一声,咬牙切齿道:“什么!不见了?!”
    大东连忙上前扶住李凌寒轻声说:“是!”谁知李凌寒竞毫不领情,一把推开大东:“那还不快些去找!都是死人吗?——现在时局这么乱,这几日我又树敌众多……”
    李凌寒越讲越心惊,顾不得身上的新伤旧疾,扶着小几就要下床:“不行,我还是亲自去找吧……”
    大东和李管家连忙跪下道:“爷,你身上有伤,让奴才们去找吧!二奶奶是何等聪明之人,何况认识她的人又不多,应该不会有事的。”
    李凌寒这才忍着后背的剧痛躺回小榻,喘着粗气吩咐道:“去吩咐黑风,让他安排暗线的人一同找——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到!——山谷中也加强防卫,保护好小小姐!”
    现在京城形式太复杂了,先让孩子呆在谷中,先找到那女人再说……
    ……
    话说那日沈清被带走后,直接就被送到了京城丞相府……
    左世荣走进偏厅,就看到一个身形清秀的年轻女人,咦!这就是传说中的乡野村姑!怎么和传闻不符?
    此时沈清也望向了走进房间一身奢侈穿着的中年男子,立刻敛起眼中的光芒,装作十分害怕的对左世荣下跪哭泣道:“大老爷,您饶命呀!民妇只是捡了一块玉佩,那王大人竞说民妇与反贼勾结,真是冤枉死了!您一定要为民妇做主呀!”
    左世荣厌恶的看着脚下这个哭得乱没形象的女人,心里感叹道,村姑就是村姑,就算生得漂亮些,骨子里还是小家子气,但表面上他还是压下火气说:“李少夫人起来说话,如果事情真像你所说,那老夫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听了这话,沈清立刻站了起来,用衣袖胡乱的擦了擦眼泪,抽抽噎噎的说道:“谁说当官的就没有好人了,相爷,你就是一个大好人!不像李凌寒,无情无义,看不起我们乡下人……现在刚要翻身,就想一脚踢开我!他想得到美!
    ——如果他还敢抛下老娘,老娘一定一把火烧了他的将军府!……”
    听沈清讲完,左世荣眼珠子一转——现在仅凭一块玉佩就说李凌寒同轩辕庄楠勾结,似乎有些太牵强了,在这非常时期,正是用人之际,皇上也不可能再大动干戈……
    还不如想个办法,给李凌寒添添堵!刚好前天听皇上说,想给新寡的八公主找户门当户对的人家,听金珠的消息,好像那八公主对李凌寒有意思,好像皇上也极想乘机拉笼李凌寒……
    这可不行,八公主可是皇上嫡亲的妹妹,当今皇太后可是对这个女儿甚是疼爱……若是让李凌寒攀上了这个高枝,那将来就更难对付了……
    想到这个点上,左世荣连忙对,两眼通红,发丝有些凌乱的沈清说:“少夫人所言极是!你可是李老太爷认定的二少奶奶人选,怎么能任由别人摆布呢!……但是老夫却听说,那李少将有意休妻,打算另娶……”
    “啊!……不行!……哎呀!让我死了算了……”沈清听完这话,心中竞有一丝欣喜,但想到此时的境况,连忙一屁股坐到地上,开始痛哭起来!
    紧接着又发疯似的站了起来,把桌上的一桌上好茶具哗啦一声推到了地上,边哭边叫:“想休老娘!门都没有!……老娘这就去和他同归于尽!……”
    左世荣想不到这女人会如此激动,看着一地的碎片,大叫道:“少夫人别急!哎呀!别摔了……快住手……”
    沈清借着发疯往门外冲了出去……
    “快来人……拉住她……”左世荣恼羞成怒,在屋里大叫……
    顿时几个家仆着急忙慌的从四处涌了过来……
    沈清边哭边闹,边在心里想办法——看来是逃不了了!!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一口古井……
    “我不活了,还不如死了算了……”边说边往井边冲……
    左世荣见状,急忙叫道:“快,快拉住她……快……”
    “哎呀!你们别拉我……让我死……呜呜呜!”
    “扑通!”袖中的玉佩落水!
    “玉佩掉水里了……你们……你们……哎呀!……”沈清一屁股坐到井边大哭起来。
    左世荣听说玉佩掉到了井里,顿时脸色铁青,这玉佩是最重要的,也是唯一的证据——这掉进了这口通河的井里,这一切不都白废了吗……
    “都是是废物!快……把人带进去!……”左世荣手上一把好牌,现在全废了,最后只能给李凌寒添添堵了……
    ……
    沈清心里烦的,连撞墙的心都有了。 透过梨花木的雕花窗,依稀可以看到外面天色已晚,自从惹恼了左世荣之后,别说没人送吃的,就连张想休息的床都没有,这样下去,怕是三天她就得与世长辞了。
    鼓了鼓勇气,最终还是决定写个字条给李凌寒,尽管不好意思开口,但就目前而言,还是保命重要,只要让他知道自己的处境,肯不肯救人,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从来没给李凌寒写过信——哦!写过一次匿名信,那次应该不算吧!真正开始写时才发现有多困难,自己和李凌寒之间虽然是夫妻,也有了一个孩子。
    但……却没好到鸿雁传书的地步,也不知道,即使自己的信传过去,李凌寒愿不愿意帮自己……左世荣不是说了吗 ,李凌寒想休了自己另娶……
    其实写信求救这种儿女情长的事,不适合自己和李凌寒。 好不容易写了一张,左看右看就是不妥,只好撕碎了重新写,结果写了一张又又一张……
    看着满地的碎纸屑,最终硬着头皮写了最后六个字折好,拿出腰的象牙口哨,召唤来了桃子……
    “我被坏人关了。”
    接下来,就是祈求就算李凌寒就算不肯搭救,也别讽刺自己才好,自己的处境已经够悲剧了,他完全可以不用再雪上加霜。
    原本沈清是想写一份“血”书的,但实在找不到血的替代物,又没有勇气咬破手指什么的——沈清特别怕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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