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宇皱着眉头不解地看着二人,心里却怕他的亲弟弟和他的好兄弟起什么冲突,毕竟他的亲弟弟不是别人,是帝王。即便他们是亲兄弟又如何,自古伴君如伴虎。
    宋才心中是有气的,按照祁氏录的记载,璇家的天下是祁家帮忙打下来的,祁氏一族为了这天下安泰牺牲了多少!他不相信,二十二年前,祁氏一族灭顶之灾的时候,皇室会没有察觉。
    那么为什么,为什么皇室当年没有出手相助?为什么他们仍旧心安理得地坐在皇位之上,难道就心里就没有一丝愧疚吗?
    他不相信,璇阳帝驾崩之前,没有同他的继承人交代什么!如果真的什么都没交代,又怎么解释璇清帝的反常!
    还有那个泽林,到底是什么身份!他记得,璇清帝曾经说过,他的先皇后,是泽林的义女。那么冰珀呢?
    如今他奉为珍宝的阿念也遭受着冰珀的残害,那个精灵一般的小男孩,口口声声喊他爹爹的小男孩,如今正昏迷不醒地躺在这轩辕殿的偏殿里,如果,如果他想的没错,那么,眼前的帝王,心里可有半分疼痛?
    “宋卿既然说没发现什么,那就是没发现什么。不过宋卿要记得,朕,永远不会做对不起恩人的事儿。”璇清帝长出了一口气,笑着拍拍宋才的肩。
    宋才刚要说什么却被泽林的声音打断,“皇上,画像取回来了。”
    “朕给宋卿看一样东西,宋卿阅历广,说不定见过。”璇清帝看着宋才说道。
    泽林小心翼翼地将画卷平铺在御案上,一张十分显眼的美人图出现在众人眼前。无人看到泽林眼中一闪而过的泪光。
    璇清帝看到这张图,眼中满是暖意,手指轻柔地抚上画卷,仿佛在看着一幅稀世珍宝。“宋卿,皇兄,你们过来看看。”
    当二人站在桌案前,看清那副画上的人之后,却是面容迥异。
    璇宇眼中闪过伤感,宋才面色无波,但是心中却是惊涛骇浪。
    没错,这幅画像是璇清帝亲手画的,画中的美人一身玫红色的宫装站在雪地里,身后一排梅树,花瓣妖娆艳丽,美人回眸一笑,眼中满是爱意,亦娇亦嗔,倾尽了画中所有颜色……
    “宋卿可识得此人?”璇清帝看似一直在看着画像,实则却在观察宋才的表情。不仅璇清帝在观察他,泽林更是激动万分地看着宋才。
    宋才听到璇清帝这么问,扯了扯嘴角,“臣不认得,不过这画中之人确实美,□□亦是难得。”
    听到此话,璇清帝和泽林脸上失望之情难掩。
    “宋卿再仔细想想?”
    宋才沉吟片刻,“皇上恕罪,确实想不起来,皇上应该知道,臣失去了这几年的记忆,即便认得此人,此时也是不认得的。”
    璇清帝眼中闪过光芒,这么说他还是有希望的,说不定宋才在这失忆的几年内见过先皇后,说不定,阿念,阿念是他的孩子?
    想到此处,璇清帝忍不住的激动,但是他努力克制,因为没有哪个明君可以从臣子手中抢走孩子。也没有哪个帝王可以认一个没凭没据的孩子为皇子,尽管他很想这么做。
    “皇上,如果没有其他吩咐,臣想带阿念回府。臣和云世忧住在宫里多有不便。”
    璇清帝摆摆手,“去吧,皇兄,代朕送送安国公。”
    “皇上,我担心阿念,能否与安国公一同出府?”泽林突然请求。
    璇清帝知道泽林不死心,也便随他去了,“林叔这几日好好照顾阿念,需要什么就派人进宫来取。”
    “臣谢皇上。”宋才躬身一礼,转身退下。
    回去的路上,大家各怀心事,谁都没说话。
    回到安国公府,宋才拿了一床厚被子,将阿念从头裹到脚,直接抱进了王府,还吩咐了孟久多准备些火盆摆满了整个卧室。
    安国公府里的下人虽然跟这位小主子接触不多,但是都很喜欢他。听说阿念生病了,整个安国公府被一层阴霾所笼罩,大家都自觉地做好分内之事,免得给他们主子惹麻烦。
    宋才将阿念安顿好,一转身,就看到璇宇和泽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云世忧看着状况不对,板起脸,“阿念要休息,你们有事儿去书房说。”
    璇宇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抬步往外走。
    书房内,三个人围着桌案坐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说话。
    “公子,要上茶吗?”一道轻柔的声音突然传来,打破了书房的宁静。
    “上茶吧,再弄些点心过来。”宋才揉了揉眉心,对外面吩咐道。
    不一会儿,陈小青端着托盘进来,四碟小点心,一壶茶,“各位慢用,小青告退。”临出门前还不忘往宋才这边看一眼。
    宋才提醒自己,一会儿要去找孟久,把小青挪到别处。
    璇宇自己倒了一杯茶,端起来抿了一口,“云世忧就能容忍你放个陈小青在身边?”
    宋才白了他一眼,“若是没有正事儿可以说,你可以回去了。”
    “你今天不正常,皇上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你就不怕欺君之罪?”璇宇直入主题。他今天真是为宋才捏了一把汗,若说今天是大不敬都不为过,他真怕他那个弟弟一怒,最后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宋才无所谓的耸耸肩,“我心里有数,放心吧。”宋才此时认定,璇清帝一定是大致猜到了他的身份,或者说,他早就知道他的身份。而当年的事儿,皇室一定有什么地方对不住祁家,不然不会如此容忍。
    而他的身份,眼前的泽林又知道多少,宋才不得而知。
    在没搞清泽林身份之前,他不想说太多。
    “懒得管你,好好照顾阿念,我会让无情阁想办法打听那寒池水。”璇宇站起身,没好气儿地道。
    谁都知道,现在这些事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阿念。
    送走了璇宇,宋才一边往回走,一边看着身旁的泽林,“林叔身体是不是不舒服,不如让云世忧帮忙看看?”
    泽林满心都是阿念,听到这话,叹了口气,“老毛病了,还是小世子要紧。”
    “林叔不必客气,都是小辈儿,还是叫阿念的好。”宋才道,“林叔要好好保重身体,眼看着就入冬了,不能大意。”
    说着二人已经回了正屋,阿念喝了云世忧开的药,状态好了不少,呼吸也顺畅了许多。
    “云世忧。”宋才轻声喊了一声。
    云世忧刚用温水给阿念擦了脸,听到动静,抬起头,“怎么了?”
    “帮忙给林叔诊诊脉,我看他面色不太好。”宋才接过云世忧手里的毛巾道,泽林也不好再拒绝。
    宋才没去看泽林和云世忧,而是继续了云世忧的工作,贴心地为阿念擦拭身子。宋才擦完,找人收拾以后,就听云世忧在身后说道,“林叔身子畏寒,冬日里还是少出门走动为好,穿厚实些,脚底别着凉。我这儿正好有个驱寒的方子,一会儿让厨房去熬,林叔在府上这几日好好调养调养,我再弄个药浴,双管齐下,保管林叔今年冬天好过一些。”
    泽林将视线从阿念身上收回来,笑了笑,“有劳了,老了老了,还得麻烦你们年轻人。”
    “林叔别说见外的话,身子好了,我们也放心。”云世忧话语和煦,转到一旁去写方子。
    宋才给泽林安排在了旁边的院子,方便他来看阿念。回到房间,就看到云世忧眉头不展,他从后面圈住云世忧,轻声问,“怎么了?”
    云世忧感受着身后温暖的怀抱,叹了口气,“那位御前总管小时候一定遭受过非人的待遇,也是个可怜人。”
    ☆、第129章 虎狼之药
    宋才心中惊异,搬过云世忧的身子, “怎么说?”
    云世忧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阿念, 拉着宋才走到外间,“这位御前总管身体亏损的厉害, 说实在的,我不清楚你们跟他什么关系, 这么长时间看下来, 皇上和王爷对他都是倍加尊敬,不过, 按照他身体的情况,他应该不是净身入宫, 而是……小时候受了虎狼之药摧残,从此绝了生育能力。”
    “虎狼之药?”宋才对于此说法十分震惊。
    云世忧点点头, “不过年头久远, 用的什么药我看不出来。但是能肯定的是,这种药一直伴随了好多年,导致青年时期身体亏损, 不仅冬日畏寒, 还绝了生育的能力。”
    “我刚刚看过, 他的手腕上有一道伤痕,那是割腕的伤痕, 应该是很多年前的伤,所以印子已经泛白,不仔细看, 看不太出来。”
    宋才心中骇然,看来他之前都没有看错,难道多年前,这位御前总管想要自杀的原因是因为那虎狼之药?
    这应该也在情理之中,哪个男人发现自己不举之后还能泰然自若,不想活了也在意料之中。
    那又是谁给那么小的孩子喂了虎狼之药,还是年少轻狂不懂事贪图美色?
    可是,怎么看他都不像是贪图女色之人!还是说有什么隐情?
    “可有解?”宋才问道。
    云世忧摇摇头,“没有,年头太久,而且药性太烈,他能坚持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我猜想当年是有什么贵人帮了他,而且用好药给他滋补多年,才能保全性命。”
    不知为何,宋才突然觉着全身发凉,从心里一直凉透了全身,他将云世忧揽怀里,紧紧抱住。
    云世忧从他怀里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怎么了?”
    “没怎么,让我抱一会儿。”好半天,宋才才将云世忧放开。
    云世忧重新得了自由,“你放心,用了我的药方,指定让他过好这个冬天!”
    宋才笑了笑,只是那笑太过勉强,“自然信你。”
    说到这儿,云世忧有些泄气,“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寒池水,我已经让冷月宫的人出去找了,希望阿念能平安度过此劫。”
    “致远山庄和无情阁的人也出发了,皇上还派了白锦钰,我相信,老天不会那么不开眼,阿念一定会没事儿的。”宋才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没底儿,他亲眼目睹了阿念的母亲受冰珀之毒的摧残,直至油尽灯枯,耗尽生命。
    那么阿念呢?会有奇迹发生吗?
    “爹爹……”里间突然传来微弱的喊声,二人一惊,直接冲了进去。
    宋才看着床上瞪着眼睛的阿念,直接将人抱进怀里,“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爹爹,我好饿……”阿念感觉浑身没力气,还直打哆嗦,奶声奶气地要吃的。
    “阿念等等,娘亲去给你拿吃的。”云世忧看到醒来的小人儿,喜上眉梢,听到他要吃饭,立马蹿了出去,不见踪影,逗的阿念呵呵直笑。
    “爹爹,我做了好长一个梦,梦到娘亲了。”阿念窝在宋才怀里,把玩着宋才腰间的配饰。
    宋才将怀里的人儿紧了紧,“哦?梦到云世忧了?”
    “不是,不是新娘亲,是阿念的娘亲。”阿念费力地解释。
    “那跟爹爹说说,娘亲长什么样?”
    阿念蹙起小眉头,然后摇摇头,“没看清,娘亲穿了一件白裙子,感觉很漂亮,像新娘亲一样漂亮,她对我笑,可温柔了。不过,她让我别跟着她,我就好伤心。”
    宋才轻轻拍了拍阿念的背,“阿念不伤心了,爹爹陪着你呢,还有这么多人都喜欢你。”
    阿念扬起小脑袋,“爹爹,我好冷,是不是生病了?生病了就不能去看小弟弟了。”
    宋才轻轻在阿念额头落下一个吻,“阿念就是染了风寒,过几日就好了,这两天听娘亲的话,好好养病,等你病好了,爹爹带你出去玩。”
    阿念笑了笑,两个深深的梨涡印在脸上,分外可爱,“好啊,我要回山庄看秦叔叔,他都好久不来京城看我了。”
    “好,阿念说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
    ……
    一连几日,阿念的状态时好时坏,整个安国公府的人的心情也跟着跌宕起伏,尤其以宋才、云世忧和泽林最甚。而派出去的人一连五日都没有寒池水的下落,璇清帝还下旨张榜,谁能弄到寒池水,奖励黄金一万两。
    金钱的促使下,五日来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只有璇樾各处百姓此处相传,不知道谁有这么好的运气能够拿到这一万两黄金。
    不过这几日泽林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这日,吃过午饭,泽林没有像往常一般去看阿念,而是找了借口将云世忧打发走,留下宋才一个人。
    宋才知道,泽林一定是为了那日先皇后的画像而不甘心,能忍住这么多日不问,怕是已经到极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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