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刚出了院子,转眼就开始讲廖妈的坏话,说她不近人情,不念旧情云云。
    “也不知道你兰香姨现在怎么样了。”廖妈执意先去看过刘兰香后再去医院,反正顺路,廖青梅也没拒绝。
    想到当时她来送钱看到的情况,廖青梅叹了口气,这还真不好说。
    刘兰香家就在家属区后头,离厂区的另一个门近,到了刘家门口才发现大门上铁将军把门,门坎上积了些落叶和厚厚一层灰,看着竟像是没有人住的模样。
    “你们找刘兰香啊,她领着孩子在那边租房子住呢。”正好有人下班路过,见到廖妈和廖青梅站在刘家院门前皱眉,好心提醒了一句,还给她们指了指方向。
    好好的房子不住,怎么要去租房子住?
    廖妈急得不行,拉着廖青梅就往对面巷尾去,今天周末,除了加班的工人还在厂区,这边的居住区还是很热闹的,来来往往的人不少。
    到了那个大院里,院子里大家都赶着空闲洗被单,刷凉席子,院子里的晾衣绳上飘飘荡荡地全是散发的肥皂香的被单衣物。
    院子里闲着没上班的人都聚在一起,有的闲磕牙聊天,有的围坐在一起织东西,见到廖妈她们进来,开始还只是好奇地看了看,不过看到她们和刘兰香进了屋后,就开始热闹了起来。
    廖青梅虽然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但那些人的表情和眼神都特别奇怪,不用想也知道在说闲话。
    “姚组长!”一个来月没见,刘兰香整个人都苍老了许多,装了衣物的脸盆靠在腰上单手扶着,另一只手牵着自己儿子,正从租屋里走出来。
    “兰香啊!”廖妈一看刘兰香眼泪都出来了,刘兰香才二十三啊,怎么短短的时间里就老成了这个样子,头发里竟然还掺杂着白发。
    刘兰香见到廖妈也有些激动,快手快脚把盆里的手巾衣服晾完,就请廖妈和廖青梅去了她租的房间。
    一个不到二十坪的小房间,向北背光,里头有些暗,屋里除了小床和一个十分简陋的木柜及一桌两椅就再没别的东西,不过屋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小木柜上的破酒瓶子里还插了一朵假玫瑰花。
    “姚组长,您怎么这个时间来了,坐,喝茶。”刘青兰把人让进屋里,把床铺抹平一块让廖妈和廖青梅坐,给她们倒了水后,又忙掏钱让儿子成成去不远的商店买点吃的来招待她们。
    廖青梅看着廖妈像是有不少话要和刘兰香说的样子,主动牵着成成的手出了屋子,把空间留给廖妈二人。
    刘兰香的儿子才三岁多点,自从父亲过世后就没有再去厂办的幼稚园,过分听话和沉默,完全没有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活泼和调皮劲儿。
    廖青梅牵着他刚跨出院门,就遇到一群从巷子跑过的孩子们,被牵着的成成微微瑟缩,下意识地就躲到了廖青梅的身后。
    “哈哈哈,怂蛋,没爹的怂蛋,你娘要给你找后爹啦,就是六街的刘四瘸子,哈哈……”
    “啦啦啦,怂蛋,叫声爹来听听……”
    刚刚疯跑过去的孩子们,突然又返了回来,冲着成成嬉笑着大喊,还有不少侮辱性的词眼,见廖青梅板起脸来,又哄笑着做着鬼脸跑远。
    小孩子的话无知又残忍,由此可见刘兰香母子现在的处境有多少艰难。
    成成微垂着头,见廖青梅蹲下身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三岁多的小孩子其实已经懂得很多了,也有了自己的自尊心,何况小孩子对善意和恶意的触觉,本就比大人想像的要敏感得多,廖青梅心疼地轻轻揽住他,这才发现他身体在微微发着抖。
    “成成不怕啊,不怕!”他还这么小,廖青梅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
    最后只得轻轻把他抱在怀里,轻声地哄着他,大概是廖青梅身上让他觉得安全,成成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就一直没再抬起头来。
    小孩软乎乎的脸蛋贴着自己,廖青梅只觉得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处被深深触动,曾经这份柔软也给过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只是可惜……
    给刘家母子买了不少营养品,又给成成买了好些糖果,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廖青梅才抱着成成回去。
    屋里刘兰香哭倒在廖妈的怀里,自从男人没了后,婆家那么吵闹不休,明明家就在那里,她却只能带着孩子租房子住,就这样婆家人也不愿意放过她。
    前段时间竟然还有人想要替她和刘四瘸做眉,把她嫁出去,刘兰香不从,那些人就在院里散布谣言,这些天她们母子的日子尤其难熬。
    最让她痛苦的还不是这些,而是孩子!
    成成以前也是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可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却怎么也不肯开口说话了,原本一心想把孩子抢回去的婆家人见状反而弃他于不顾。
    刘兰香不知道孩子哪里出了问题,但她知道孩子这情况耽误不得,她得赶紧去找医生。
    可是……家里的钱都被婆家人刮走,她现在要带孩子要做工,赚的钱只堪堪够母子两个生活,她只能趁着孩子睡着,没日没夜地做手工活,就是为了给孩子攒钱治病。
    也幸好是她交了活后廖妈她们才来,不然这屋子里都要没个下脚的地方。
    “兰香啊,你跟我回去,我不能让你婆家这么欺负你,我去跟他们讲理去!”廖妈生气地拉起刘兰香,就要回刘家去。
    刘兰香拉住她,无论如何也不去,“姚组长,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但是算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累了,不想再跟她们闹了。”
    “就是屋子,也是给成成留着的,她们现在也是怕我再嫁,才不让我们母子回去,等过两年,他们看出我的决心就好了。”
    廖妈无奈,十分心疼刘兰香,“你这孩子,你说你也不去找找我,你不找我,你去找街道,找妇联,我就不信还没个说理的地方。”
    刘兰香苦笑一声,讲理?去哪里讲理,别人一句这是家务事,不归她们管就把她们母子赶了出来,现在能有这个结果,她已经很满意了。
    “刘四瘸那事又是怎么回事?”
    “没事,现在赵香莲回来了,哪还有我的事。”说起这样,刘兰香脸上的表情终于松快了一些,“本来就是那些人乱说说成这样的,我婆家人才跟着瞎起哄。”
    廖妈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屋外廖青梅和人吵了起来。
    第六十九章 泼再多脏水也不嫌多
    廖妈和刘兰香都是一惊,赶紧起身往屋外去。
    院子里,刘兰香先前晾好的衣物零散地落到地上,上头还有好些个脏污的鞋印子,刘兰香心口一慌,眼眶就红了起来。
    廖青梅此时一手抱着成成,一手握着朝她挥来的铁制衣架,面容冷峻地同对面的女人对峙着,大院里不止她们几个,还有好些人围站在屋檐下,凑在一起指指点点议论着什么,却没有一个人上前。
    任由一个成年妇女欺负年轻女孩和孩子。
    这时候的晾衣架可不是后世市场随处可见的塑料皮包着的轻便衣架,这时的衣架可是实打实的粗铁丝扭成的,不仅重,打起人来更痛,此时廖青梅后颈处就有一条红色的血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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