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想答应,以那伏真的脾气,根本不会这么失态,只会直接赶走送信来的使者。
    所以当下都上前劝说:“可汗,密贞郡王自然是罪该万死!只是阿托他们更该死!身为前任可汗之子,他们昏聩无能,导致前任可汗对他们失望透顶,不得不将茹茹托付给可汗您!自从可汗登基以来,对阿托等侄子、侄孙,可谓悉心照料、视若己出!他们非但不思感激可汗,反而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不错,由于密贞之前的所作所为,咱们国中已经没了能够镇压大局的兵马。”实际上随那伏真出征的各部头人这会儿也是心急,虽然他们此番将族中精锐大部分都带在了身边,但眷属、牛羊、财物之类,可都留在了各大部族之中的。
    残存的戍卫的人手,由于容睡鹤的血洗王帐,多少都受到了冲击跟影响。
    这会儿阿托……阿托是登辰利予六子的名字,这几位前任可汗子孙的叛乱,必然会波及他们族中!
    到时候族人应付得了也还罢了,一旦应付不了,眷属被夺,年幼的子女被杀,财物被掳去,哪怕可以从大穆掳掠女子生养,到底不可能瞬间恢复,少不得元气大伤!
    而茹茹的各大部族之间互有竞争,从大族败落下去的,又或者抓住机会从小族晋升成大族的……各种情况都不奇怪。
    王帐被敌国郡王血洗当然是颜面扫地,能报复肯定是要报复的。
    可归根到底,自己的部族最重要,毕竟这才是他们保持身份地位权势的根基所在!
    所以此刻固然对于那伏真的表演心知肚明,却还都是站出来配合,“如今阿托等人叛乱,他们都是前代可汗的骨血,自有家底!为了国中妇孺安危,须得快快应对才是!”
    那伏真恨声说道:“但咱们同密贞仇深似海,如今不管想什么法子应对,怎么可以同他照面?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见了面只有你死我活!”
    又说,“要么大穆的崇信侯过来还有个说法……当然这也要看崇信侯的态度了。”
    所谓态度,坦白点讲,就是补偿了。
    侵犯了人家国家,明明是自己有麻烦必须走了,却还是要敲一笔才肯离开。
    这事儿在前朝的时候,茹茹干的素来就是得心应手。
    就是本朝,穆宗皇帝那会儿,因为赶着乱世伤的元气还没回复过来,天灾人祸之下,也没少受这样的气。
    近几十年来,由于周大将军,还有登辰利予跟那伏真之间的矛盾,两国之间没有大的摩擦,所以也没出过这样的事情。
    然而这并不影响那伏真轻车熟路的学习前辈们。
    只是这话委婉传到大穆这边来,容睡鹤跟孟归羽当下就撕破脸了:草原上阿托等人的叛乱,本来就是容睡鹤弄出来的,他这会儿落井下石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接受那伏真的敲诈?!
    他不敲诈那伏真,那伏真就该谢天谢地了!
    而孟归羽则坚持认为,茹茹留在大穆境内一日,大穆的百姓就多受一日苦难!
    反正大穆这些年来风调雨顺的,国库并不空虚,为了早日解救无辜百姓,些许钱帛的代价是值得的!
    ……这么悲天悯人当然不可能是孟归羽真心实意的情怀,归根到底是他不想看到容睡鹤因此名声大噪,怎么都要对他这势头进行打击。要是能够因此打乱容睡鹤的节奏,那就更好了!
    由于宣景帝还在位,那伏真的要求,是一式两份,一份给容睡鹤,一份给宣景帝的。
    这倒不是说那伏真有多么尊敬容睡鹤,看他跟大穆天子似的,而是为了挑拨离间。
    容睡鹤不欲在这种时候落下口舌,所以派了使者,将自己那份带上,前往长安,面见宣景帝,请求圣裁。
    但宣景帝经过经年的刻意沉迷酒色以来,本来就不怎么样的身子骨儿,越发的一塌糊涂。
    本来他甚至根本不想出面,也没力气出面的。
    后来还是容睡鹤的使者要求的急,甚至当众质问孟归羽,早先高密王说的天子早已驾崩,如今只是替身是真是假,否则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皇帝连亲自上朝主持朝会都不肯!?
    孟归羽崛起太快,根基比容睡鹤还凄惨,如今摄政全靠宣景帝这个幌子,这会儿哪里禁得住这样的质疑?
    早先高密王的污蔑,他就是花了好大力气辟谣的。无可奈何之下,只得硬着头皮让人弄醒宣景帝,硬架到了专门用来召开大朝会的兴德宫。
    索性皇帝到场之后,也没人真正把他放在心上,见礼毕,只是容睡鹤的使者跟孟归羽一派撕架。
    双方唇枪舌战了足足三天,私下里的交锋更是无数,始终未能达成统一的意见。
    最后孟归羽这边的人气急之下口不择言,说容睡鹤因为早就将自己的正妻跟幼子送去了距离战场几千里的南风郡,过着安逸富贵又优渥的日子,当然不在乎战乱之地百姓的疾苦了!
    只是身为大穆郡王,这么做不觉得不要脸吗?!
    怎么对得起朝廷给予的俸禄,还有宣景帝的厚爱跟期望呢?!结果容睡鹤的使者当场就呵呵了:“这位大人说的仿佛诸位的亲眷都在战乱之地似的!”
    就扫一眼脸色阴沉的孟归羽,悍然说道,“如果崇信侯愿意将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连同永宁伯跟义丰长公主夫妇一块儿送去沙场之畔,我家郡王如何不能请郡王妃以及小世子前往,与诸位作伴?!”
    义丰长公主就是孟归欣,是前段时间孟太后跟孟皇后为了笼络孟归羽,专门给她封的,还赏了座长公主府。
    此刻闻言,孟归瀚少年心性,血气上头之下正要答应,却被兄长一个凌厉的眼神止住,面无表情道:“本侯竟然不知道,郡王妃与小世子一个是郡王结发之妻,一个是郡王元配嫡长子,母子俩的地位居然如此之低,竟然连你一个使者,也有资格决定这两位贵人的去向与安危?”
    那使者是玳瑁岛乌衣营出身,容睡鹤的铁杆心腹,闻言想都没想就说:“这并非下官有这样越俎代庖的胆量,而是因为郡王妃早有与郡王同甘共苦之意,只不过咱们忙着收拾茹茹,腾不出空去接罢了!怎么样?崇信侯,您舍得么?您要是舍得,郡王何必不能以家眷陪同?且看到底是谁更舍不得自家人受苦!”
    这当然是他胡说八道的,实际上他就是在来之前听同僚提过,容睡鹤的岳父盛兰辞似乎很为女儿女婿长年分居担心,已经写了好几封信给容睡鹤,希望他得空能够考虑这个问题了。
    不过他早年烧杀掳掠的事情没少做,绑票要赎金也是熟手,这种诈人的事情干的多了去了,这会儿说的跟真的似的,被满朝文武盯着都是一点不发虚的……也没必要发虚,因为孟归羽发狠之下把其他亲戚送去前线也还罢了,一个太后一个皇后,怎么可能嘛?
    “太后娘娘固然是本侯姑母,皇后娘娘固然是本侯堂妹,到底都是天家宗妇,身份尊贵,岂能视作寻常家眷?!”果然孟归羽听罢,面沉似水,森然喝道,“你这话荒唐至极,不必再提了!”
    不给这使者再次开口的机会,孟归羽就开始长篇大论的阐述起百姓疾苦的问题来……不过这天拖到傍晚,最终结果出来,孟归羽到底还是让了步。
    这倒不是他的人被使者抓了把柄,落了口舌,而是因为再不让步已经没有讨论的意义了:阿托起兵之后,第一个攻打的就是胏渥部,胏渥部的头人,就是茹茹里头封俟力发的,没有随那伏真出征,是亲自坐镇部族的。
    然而也不知道是登辰利予还是容睡鹤还是谁的手笔,总之这位俟力发左右出了内奸,关键时刻给了他三发毒镖,虽然没有当场身亡,却也昏迷不醒。
    等他缓过来之后……好吧没有缓过来,他在昏迷中就被阿托的人一刀砍死了!
    这情况震动了跟随那伏真出征的各部头人,本来还打算磨蹭个几天继续给大穆增加压力的,这会儿都没这心思了!
    如此孟归羽不让步还能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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