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宣于冯氏将盛老太爷坑自己人的做法扯上盛惟乔的前途后,盛兰辞这会儿最担心的,就是女儿的将来了。
    闻言顿时凛然,说道:“你放心!不就是找个借口回绝婚事么!我这就去跟二弟说!虽然明氏这段日子折腾的厉害,二弟这次倒是特别懂事,他一准儿会答应的!”
    至于说悔婚之后盛家的名声,且不说盛兰斯所在的二房已经分出去了,就算还没分出去,盛兰辞也无所谓。
    一来他根本就不是会被名声拘束住的人;二来正如洛郡守等人私下里说的那样,盛家这会儿说是势家,其实就是个暴发户……一家子良莠不齐的,早先年盛兰斯一个人闹出来丢人现眼的事情就够多的了。
    还有盛兰泠的私奔,盛惟乔跟盛惟妩在盛老太爷寿辰上的惊世骇俗之举……作为当家人,盛兰辞早就对自家门风不存什么指望了。
    这会儿抱着为女儿将来铲除祸患的心思,行动力特别强,跟脚就派人将盛兰斯喊到跟前,说明要求。
    而盛兰斯唯恐失了兄长的认可,巴不得能够有表现的机会呢,闻讯想都没想就点了头,还殷勤道:“本来这门亲事就门不当户不对,爹娘也是老糊涂了才要上赶着定亲!我就说德儿那样的木头脑子,怎么配得上人家江南名门嫡女?再说那种女孩儿必然是高傲的,进门之后,不定对我这公爹都挑三拣四的呢!相比之下,我宁可德儿娶个小家碧玉,知道孝顺长辈才是正理!”
    至于说盛兰辞夫妇为什么态度忽然变的这么大,他从头到尾问都没问。
    是以人走之后,冯氏脸色有点复杂的说道:“之前总以为三房省心懂事,这会儿看着,这二弟竟然也不全是傻子。”
    盛兰辞神情平淡道:“他们当然不傻,真是那种完全不长脑子只会惹是生非的,我也不会犯贱的一直养着他们。”
    “……其实惟德倒是真的老实厚道。”冯氏叹了口气,说道,“可惜生在了二房。”
    也难怪她心情纠结,盛惟德还在襁褓里的时候,生母敖氏就被盛兰斯的宠妾灭妻气的和离而去,之后白氏挺着大肚子进门,便将他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后来白氏生下来盛惟行这个嫡子,越发觉得元配嫡长子碍眼的不行,是阻挠自己儿子继承二房唯一的障碍!
    而冯氏一来是作为盛家长媳、盛惟德大伯母的责任感;二来也是恼恨白氏痴心妄想,试图用将盛惟行过继给自己的方式,抢夺自己女儿的东西,对盛惟德真的是很关照的。
    在这个侄子身上花费的心血既多,倾注的感情自然也不会少。
    早先不知道公公坑自己女儿跟姐姐的时候,她也是真心实意的希望盛惟德能够有一门好亲事,有一个好未来的。
    如今这场报复固然是冲着盛老太爷去的,却首先伤害了这个无辜的晚辈,冯氏心里多少有点难受。
    当然再不好受,想到自己的亲生骨肉盛惟乔,她刚刚软化的心,顿时又坚硬起来了。
    而盛兰辞是索性连这点波澜都没有,全心全意扑在为女儿着想上面,别说侄子,他现在连亲爹都不太顾得上了,闻言只淡淡道:“锦衣玉食长大,日后凭他婚事如何,总归也是呼奴使婢的日子……又不是咱们的骨肉,他亲爹亲娘也俱在,咱们没什么对不起他的。”
    又提醒冯氏,“乖囡最近还是三天两头去看静淑县主吗?叫跟着她的人都警醒点,别让明氏钻什么空子!她这段时间在禁雪堂里算是想方设法的闹了,单是自尽就有好几回。之前她就爱利用乔儿心软好哄,这会儿可别叫她故技重施了去!”
    “她做梦!”冯氏冷笑了一声,说道,“这点爹爹一早就考虑过了!她要是敢去打乖囡的主意,冯家保管叫她后悔终生!”
    “那就好。”盛兰辞点了点头,也没问冯家怎么个叫明老夫人后悔终身法,略作沉吟,说道,“接下来就是等着二弟行动,完了退掉惟德的亲事,继而把场面圆成冯洛结亲了。”
    冯氏“嗯”了一声,又说:“不过……乖囡到现在都被我们联手瞒的滴水不漏,她什么都不知道呢!到时候晓得了,也不知道会说什么?”
    盛兰辞道:“这孩子只是心软,也不是真的不懂事。这次受委屈的又不是她一个,就算她代密贞做主一块儿原谅了,总没资格代表大姐吧?顶多叹口气,心情复杂点?”
    说是这么说,到底是二十四孝亲爹,他想了会儿,还是说,“过两日请几个戏班子,还有杂耍之类的,给乖囡解解闷,免得她心里不高兴,又体贴咱们不好意思讲出来,憋着郁闷。”
    他们这边还有心思讨论怎么逗女儿高兴,盛家的二房跟三房,这会儿却已经是一片愁云惨雾。
    三房因为不在直接波及范围,只在心惊胆战的猜测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大房忽然翻脸。
    二房却是里里外外气氛都跟上紧了的弦似的,绷的那叫一个紧!
    两个姨娘若柳扶烟固然惴惴不安到了几乎要有求去的念头了,有福昌县主之封的盛惟娆,这会儿也是心烦意乱,专门去问了盛惟德,是否做过什么会激怒大房的事情?
    “大哥你自己肯定不会有这样的心思的,会不会是身边人瞒着您做的,又或者您无意中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她努力的提醒盛惟德,然而虽然盛惟德仔细的想了,最终却还是无可奈何的摇头:“我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地方得罪过大伯他们……就是身边人应该也没有?都是家里积年的老仆,从祖宅那边搬出来也没几天,哪里会连这点分寸都没有?”
    盛惟娆不死心,说道:“大哥你自来宽厚待下,没准就有那等不识惯的刁奴,背地里给您添堵呢?依我看,还是审一审的好!”
    她坚持要这么做,盛惟德的脾气本来就不桀骜不偏执,由于昔年之事,一直自觉对这个异母嫡妹有着亏欠,这会儿当然也就依她,将身边人都打发出来给她亲自盘问。
    但盛惟娆想方设法,恩威并施了半晌,甚至开出高价悬赏,鼓励他们互相揭发,也始终查不出来什么端倪。
    这时候盛惟行悄悄猜测:“会不会是大伯跟大伯母嫌弃咱们只会占他们便宜,所以……”
    “虽然咱们房里确实一直在占大房的便宜,但这都这么多年了,大伯跟大伯母也不是那种小气的。”盛惟娆摇头道,“当年娘那么得罪过大伯母呢,你看娘过世之后,大伯母可曾刁难过咱们?四时八节的东西,从来没短过半分的……我想肯定有缘故。”
    盛惟行抿着嘴,过了会儿才道:“我想祖父肯定知道缘故。”
    这话说出来之后,他们姐弟沉默了一下,跟着就一块儿看向盛惟德。
    盛惟德怔了怔,会过意来,是让他去问盛老太爷。
    因为盛老太爷自来最疼爱的孙子就是他了。
    “前两日祖父喊我过去劝祖母,我就私下旁敲侧击过了,但祖父什么都没说,只劝我天涯何处无芳草。”盛惟德无奈的摊了摊手,“然后祖母在内室里闹起来,我只能进去按照祖父的叮嘱进言,不过祖母完全听不进去。”
    “你不要旁敲侧击啊!”盛惟娆忙道,“你就开门见山的问,到底怎么回事?!这可是你的婚事,你一定要弄个清楚的话,祖父怎么可能一点口风都不透给你?!”
    盛惟德有点迟疑,说道:“但祖父的意思,就是让我别想这事儿了……我想着,虽然不知道这里头有些什么吧,反正我也没见过洛家小姐呢。这婚姻大事,本来就是父母做主,祖父决定就这么算了,我若是坚持,他老人家,还有大伯他们,岂不是为难?”
    “祖父跟大伯他们对咱们都不坏……为了个没照过面的所谓未婚妻,叫自家人不痛快,何必呢?”
    “但是祖母不是坚决反对吗?”盛惟娆道,“祖母为了这事儿,都闹到现在了,据说,甚至还试图自尽过!祖母这样为你,你连个缘故都不问……你……你竟然忍心?”
    说到最后一句,她嗓音里都有点哭腔了。
    这也难怪,盛惟娆早年为了生母白氏,曾经当众再三忤逆过明老夫人的。
    本来以为会得罪这祖母一辈子,谁知道才不过三两年过去,老夫人顿时就忘记了孙女当年的不好,转而心疼起她来。
    之前去长安的时候,非但坚持带上了她,还为了她的婚事殚精竭虑……尽管盛惟娆不太看好自己的姻缘,却也十分感念祖母的以德报怨,乃是真心实意的尊敬明老夫人。
    如今之所以对盛惟德的婚事变故这么上心,关心嫡长兄还在其次,主要却是听说了明老夫人的态度,自然要支持!
    她素来口齿就比盛惟德伶俐,盛惟德又觉得欠着她,这会儿被她反复纠缠,到底拗不过,犹犹豫豫的点了头:“好吧,我等会儿就去见祖父……只是祖父跟不跟我说,我可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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