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惟乔急忙问下人:“那边怎么样?可有什么动静?”
    下人脸色古怪,支吾了一阵,见盛惟乔不耐烦了,才硬着头皮道:“夫人不知为了何事同老爷闹翻,这会儿正收拾东西,要回娘家去住。”
    盛惟乔吃了一惊,连忙起身去乘春台。
    到了地方,果见细泉等人里里外外的忙着收拾箱笼,冯氏自己弄了个玫瑰椅坐在长廊下,手把书卷,看的聚精会神,全不管盛兰辞在旁苦口婆心做低伏小的劝。
    她快走两步上前,叹着气唤道:“娘!”
    冯氏不动如山,像是根本没听见。
    侍立在侧的盛兰辞则朝女儿投来可怜巴巴的眼神。
    盛惟乔于是走到亲娘跟前,抬手将她手里的书卷一把抢下来!
    冯氏装不下去了,顿时恼怒,低喝道:“没规矩!为娘宠了你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让你来气为娘的吗?!”
    “爹您先去别处转转,我跟娘说会儿话!”盛惟乔给盛兰辞使眼色,待盛兰辞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之后,她才在冯氏跟前蹲下,低声说道,“娘,我知道您是为我抱屈,不过您想想,且不说这事儿乃是隐藏着,不好公开的,外人什么都不知道,只看着您这会儿的做派,一准只会说您不懂事!这却是何苦?”
    “再者那毕竟是您的公公,我的祖父,爹爹的生身之父!”
    “我跟密贞还有姨母也没有实质上的伤害,为此同他计较,您说要怎么办呢?逼死他不成?爹爹是肯定舍不得的!”
    “毕竟换了爹爹往后若是算计蕤宾,我……”
    “他敢!!!”冯氏听到此处,双眉一挑,眼中杀气流露,喝道,“你爹爹才不是你祖父那种糊涂东西!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是,有为娘在,他要牺牲顶多自己一个人去死!想动你跟蕤宾,为娘非撕了他不可!!!”
    盛惟乔本来想打个比方的,闻言顿时不敢说下去了,赔笑道:“是是是,有娘在,我啊才不要担心呢!”
    “那你就该好好的听我的,而不是吃里扒外的帮你爹说话!”哪知冯氏就顺势反过来劝她,“人家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难道还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把所有的委屈心酸咽下去,继续对那老东西孝顺体贴?!我呸!我冯饮露的女儿,怎么可以这么窝囊?!”
    “……问题是,咱们左右又不能逼死祖父,所以日后还是要长久相处的啊!”盛惟乔嘴角抽搐,说道,“那么不揭过还能怎么样呢?难不成还给祖父打板子什么的?且不说这种事情传了出去,咱们家的名声会怎么样,就说打他一顿,也没什么意思,不定爹爹跟三叔三婶什么的,还要反过去心疼祖父呢?到那时候,咱们才叫委屈!”
    冯氏冷笑着点了点她额头,说道:“我的傻女儿!就算那老东西跟咱们关系特别,不好真的怎么报复他,然而咱们又岂能什么都不做?你当为娘方才说的话全部是气话吗?”
    “他能够一时糊涂卖你们一次,谁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
    “何况俗话说的好,有一就有二!”
    “他在长安既然暴露出来这样的高风亮节,回头即使他自己没这心思,说不得就有人主动找上门来,劝他大局为重呢?”
    “这么着,这次咱们忍气吞声什么动静都没有了,下次他自我感觉:啊这个孙女儿卖了也没有什么!儿子媳妇还不是一如既往的孝顺体贴,就连孙女儿自己也乖巧的很,压根就不怪我!”
    “那么最后说不定还会觉得你自己就愿意为大局牺牲,他那么做不过是成全你呢?”
    “到那时候,你说你恶心不恶心?!”
    见盛惟乔听的愣住,冯氏吐了口气,寒声说道,“所以这次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就这么揭过的!我也不要怎么他,却必须让他知道,得罪咱们娘儿的下场!”
    盛惟乔这时候还没明白冯氏“让他知道得罪咱们娘儿的下场”的意思,道:“但是娘您这会儿要回冯府去,为难的只是爹爹啊!祖父又还没回来!”
    冯氏道:“我要是就在这府里头跟你爹爹吵上几架,谁知道那老东西回来之后会不会揣着明白装糊涂?而且我也不可能跟你爹爹吵到他回来吧?那么那老东西没准会认为我也就闹这么点动静,完全可以接受了!”
    “所以我还是带着蕤宾去冯府住几日,顺便陪陪你外祖母……嗯,最好乖囡你跟我一块去?”
    盛惟乔无奈道:“那样爹爹多尴尬?里里外外也肯定要猜这猜那了……而且蕤宾还是不要离开盛府的好,毕竟连山跟吴大当家他们都在盛府里呢!”
    “两边就这么几步路,冯府也不是没有客院,一块儿搬过去住就是了!”冯氏劝道,“最好你也一块儿过去,这样他们也不需要兼顾两头!”
    又说,“要是蕤宾我不带走,你一个人带,你会带吗你?就算会带,这会儿的小孩子伺候起来多麻烦?乳母之类的到底是下人,孩子还小,连告状都不会。咱们不盯着紧一点,他被亏待了都不好说!”
    盛惟乔苦笑了一声,说道:“娘,其实也没必要这样想方设法的给祖父脸色看的。之前是我们压根就没想到祖父会这么做,否则我不跟他说我的猜测,祖父哪里就会想到什么诱饵不诱饵的?”
    “如今我们既然知道了,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以后怎么可能还给祖父这样的机会?”
    “密贞我倒是不担心的!”冯氏闻言冷笑,“那孩子素来精明,你们这次之所以未被算计,主要就是他应变及时,准备妥当!你姨母就更不要讲了,她不坑别人就不错了!但你?你经历过的勾心斗角太少太少了,尤其对家里人那是半点戒心都没有,我可不觉得你有了这么次教训之后,就能防范的严密周到!”
    盛惟乔觉得好心塞,都没心情劝说冯氏息事宁人继续留下来了,只嘟着嘴问:“那您要去冯府住多久的?算算时间,祖父他们没有一个来月,只怕根本到不了?”
    冯氏不在意的说道:“那就住一个来月……反正我也好久没回府小住了,最近一次,还是密贞进府那会儿呢!”
    “您还说这事儿呢!”盛惟乔闻言,立刻白了一眼过去,说道,“那会儿我被您跟爹爹联手骗的好苦!前前后后不知道哭了多少场,还几次三番被气的死去活来!”
    冯氏顿时心虚,干笑了几声之后推卸责任道:“其实为娘一早说过乖囡你那会儿虽然还没及笄,但也很懂事了!然而你爹爹却不然,坚持说你小孩子脾气,保守不了秘密,兹事体大不好外泄,所以务必不能告诉你!再说你不知就里,表现自然,也更好的迷惑盛家冯家宣于家等一干人……这都是你爹爹的错!”
    盛惟乔狐疑的看着她,说道:“我怎么觉得您这话……听着怪耳熟的?”
    “当然耳熟啦乖囡!”冯氏心道,“因为为娘之前一直都是这么拖你爹爹出来当替罪羊的啊!”
    但嘴上却死不承认:“怎么会呢?乖囡你一定是记错了……要么就是你爹爹这样污蔑过为娘?你可不能听他的,只看这次的事情,就知道谁更心疼你了!”
    盛惟乔没理会她的挑拨离间:“爹爹是因为祖父素来对他偏爱,手心手背都是肉,自是为难!要是换成外人,爹爹早就摩拳擦掌的替我讨公道了!”
    沉吟了下,她道,“因为密贞写来的信里提到了永义伯一家子,娘您一定回冯府去住的话,那么蕤宾您还是带过去吧!因为我接下来可能会经常去找静淑县主说话,未必有空一直看着蕤宾。”
    冯氏闻言暗松口气,说道:“蕤宾这年纪,还是过来人看着的好!我之所以要带他去冯府,也是因为你外祖母、两位舅母,都是生养了不止一个孩子的,她们抚养孩子的经验,比咱们,比乳母都丰富!蕤宾去了那边,只有被照顾的更好的。”
    盛惟乔提醒道:“外祖母跟两位舅母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但是冯府奴仆众多。之前也还罢了,这会儿……能够靠近蕤宾的人,还是防备着点儿的好?”
    “这个还要你说?”冯氏嘴角一弯,说道,“我前两日就跟你外祖母说了会掐着那老东西回来的时间,跟你爹爹吵架然后搬回去住的事情,你外祖母求之不得,连说好些日子没有咱们承欢膝下了,要我务必将你跟蕤宾都带过去的。这两日那边就已经在排查底下人,不可靠的,没有家人在手里做人质的,统统都会打发出去换上知根知底的……反正冯家是南风郡老字号的势家了,家生子什么的多得是!外人想在冯府做文章,且想想地头蛇是那么好压的么?”
    盛惟乔闻言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说道:“这样是不是太麻烦外祖母他们了?尤其是两位舅母,平时打理合府就够操心的了,还要多这样的事情。”
    “你就放心吧!”冯氏淡然一笑,道,“这样的麻烦你那两位舅母才不会讨厌……毕竟,这可是跟密贞搭上关系的机会,她们谢我这小姑子的提携还差不多!要知道冯家迄今跟密贞的关系,大抵都是你外祖父外祖母撑起来的,你那两位舅舅舅母,还有表哥表弟,同密贞可没什么深厚的亲密的交情!如今能够为他的嫡长子忙碌,你那两位舅母又不糊涂,岂会嫌麻烦?她们巴不得大动干戈,越劳累越好呢!”
    “不然怎么显示出她们的功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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