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来他如今一旦离开西疆,前途就很难讲了。没了前途,他也只是一个寻常宗室子弟,顶多天赋特别好一点而已,对咱们来说有什么用?而咱们总不能自己跑西疆去吧?”
    “那你说选谁?”舒贵妃头疼道,“宗室里就这么几个人……本来密贞怎么都是合适的,也没考虑过其他人,这会儿大概因为他实在珠玉在前吧,看其他人总觉得这个不满意那个不满意。”
    昭仪沉吟道:“这不是莫太妃病危么?高密、广陵二王都携子孙轮流到馨寿宫偏殿侍疾,咱们趁这机会,好生打量下?”
    虽然莫太妃只是高密王的生身之母,但从前先帝还在的时候,由于广陵王之母柔贵妃盛宠,宫妃们没有不主动跟柔贵妃示好的。
    后来先帝驾崩,孟太后逼着柔贵妃殉葬,其时广陵王年幼,不到十岁,还没到可以出宫开府独居的时候,桓观澜等大臣又坚决反对孟太后让广陵王去帝陵守孝三年的提议,最终就是交给莫太妃抚养。
    虽然莫太妃在柔贵妃去后对广陵王的态度大不如前,然而因为高密王的劝说,以及笼络如怀远庄侯等老臣的考虑,也算尽了养母之责。
    是以广陵王开府之后,逢年过节,都是将莫太妃当成生身之母对待的。
    只不过当年高密王府“时疫”后,莫太妃与高密王妃同时性情大变,闭门不出,就算是除夕节宴上,太妃也只肯见一见亲生儿子高密王,对广陵王的拜见,是一律推辞的。
    这份养母养子的情分,也就渐渐的淡了下来。
    不过这会儿莫太妃病情严重,据说已经时日无多,广陵王于情于理,当然也要到病榻前尽人子的职分了。
    本来高密王政务繁忙,既然有广陵王这个兄弟帮衬侍奉太妃,按说应该是广陵王伺候榻前的时间多一点,免得打扰了兄长的正事。
    但之前广陵王投靠孟氏,府里至今还有一位孟侧妃在,高密王所以不能信任他,每每广陵王入觐,他都要亲自守在旁边盯着,弄的气氛反而尴尬了。
    两三次下来,广陵王觉得难堪,就称病留在府里,只让世子夫妇代为入宫尽孝。
    这日赵桃姌穿了比较素净又不至于叫人觉得是在预备守孝的衣裙,同容清安一块到了馨寿宫的偏殿。
    本来馨寿宫是太后居处,外人来了总要先去拜见太后的。
    但孟太后年纪大了,这些日子精神日短,懒得见不相干的人,所以赵桃姌夫妇也就直接去了莫太妃住的地方。
    到了之后,就看到高密王世子容清酌带着侍妾彤莲已经在了,容清酌看到堂弟、堂弟媳,忙起身相迎:“你们来了?”
    容清安跟生母柴王妃感情深厚,受柴王妃的影响,他对高密王府感观一直不错,之前广陵王转投孟氏,他其实是很反对的,尤其是孟侧妃的过府,使他对广陵王产生了很大的意见。
    此刻见到容清酌,自然不会怠慢,上前一步施礼道:“大哥!”
    不过对彤莲就懒得看了,他一直觉得自己母亲柴王妃之死,就算孟侧妃不是罪魁祸首,也是帮凶之一,因此对于侍妾侧室之流有着迁怒的厌憎。
    这会儿连个眼色都不屑于给,只问,“大嫂近来如何?”
    戚氏是去年上半年有喜的,前段时间已经生产,这次又是一个女儿,因为膝下已经有了三个男嗣,对于这一胎的男女都无所谓了,所以不管是戚氏还是容清酌都很高兴。
    只是戚氏之前为了得男吃了太多汤药,而先后生的七个孩子,对于母体总归会有损耗。
    可能还有容清酌带回彤莲的缘故吧,反正这次生产完了之后,坐完月子,人跟着就病倒了,到这会儿还有些恹恹的,因怕带了病气入宫,所以没来,否则彤莲也未必会出现在这里。
    此刻容清酌见堂弟问起妻子,眼角眉梢也升起一抹忧虑,说道:“昨儿个太医看过,又改了方子,希望这次有效果吧!”
    “不是说风寒么,怎么这么久都不见好?”容清安关切道,“是不是太医在糊弄?大哥您素来好脾气,别是有人觑中这点,诊治的时候不上心吧?”
    容清酌摇头道:“风寒只是个引子,实际上是瑗儿她身子一直有些亏,只是早先一直没发现。为了去病根,这会儿也只能慢慢来。”
    兄弟俩就戚氏的康健情况聊了几句,赵桃姌又问了问容清酌新得的女儿:“侄女儿的满月酒,我们因为还没出孝不好去,实在怠慢她了。等回头我们出了日子,一定给侄女儿补上!”
    “弟妹太见外了,你们人是没到,礼不是已经到了?既然如此,何必再补?”容清酌温和道,“倒是孩子虚受了你们的好处,到这会儿也没给你们请过安,等她长大了,才要给你们补上呢!”
    这么寒暄了几句之后,容清安夫妇才想起来问莫太妃的情况……之所以会到这时候才想起来莫太妃的情况,主要是他们根本就不太相信莫太妃好好的说病危就病危了,均觉得太妃此举不过是给高密王助阵,为的就是向容睡鹤施压罢了。
    容清安夫妇对于高密王府的父子争斗没什么兴趣,对于莫太妃也谈不上感情,此刻抱着听从父命的想法,颇有些点卯的意思。
    “祖母很是不好。”不过容清酌闻言,倒是迅速黯淡了神情,叹道,“其实我私下问了太医,太医说祖母还是有希望的,只是祖母自己没了求生的念头,也不肯好好的吃药……这么下去的话,却是……”
    容清安夫妇这才流露出惊色,对望一眼,就问:“太妃何以如此?难道是在哪里受了委屈吗?”
    “我跟宫人旁敲侧击过了,太后娘娘那边素来跟祖母没什么瓜葛,伺候的人也没有谁顶撞祖母的。”容清酌闻言犹豫了下才道,“所以也不知道祖母为什么会这样?”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心虚,因为之前听说莫太妃自己没有求生欲望时,他也跟容清安夫妇一样,认为太妃是受了气。
    谁知道跟宫人一问,都说太妃确实受了委屈,不过不是孟太后那边给的,而是高密王妃进宫来给的……那天高密王妃抽完婆婆,气的浑身哆嗦的回去了,服侍莫太妃的人进去就看到太妃双颊的掌印,自然对王妃多有怨怼。
    因为知道高密王妃在王府的地位,高密王父子不问,她们也不敢说。
    容清酌去问了,她们自然不会客气,转弯抹角的就给他讲了来龙去脉。
    而对于容清酌来说,朝夕相处的生身之母,肯定是比多少年没见的祖母亲的,何况当年之事,他也知道,嘴上不说,心里对于莫太妃不无埋怨。
    所以却没什么为祖母跟亲娘闹翻的意思,听完只是搪塞的安抚了几句宫人,叮嘱她们好生伺候莫太妃,也就没其他话了。
    他不惯撒谎,此刻被堂弟、堂弟媳一问,多少有点不自然。
    好在容清安夫妇对于莫太妃并非真正关心,也没注意他的神情,只问了可否入内去给莫太妃请安。
    听说莫太妃现在不肯见任何人,包括容清酌这个嫡亲孙子,与容清酌站在外头说了会儿话,自觉完成了广陵王给的任务,也就告退了。
    他们出了馨寿宫,赵桃姌看了看左右,见只有引路的宫人走在前头,就低声跟丈夫说:“大嫂这会儿病着不方便出门,大哥怎么把那彤莲带来宫里了?就是怕没女眷在身边,伺候太妃不方便,把建安喊上也好啊!左右建安就嫁在长安,黄家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家。哪怕不想打扰建安,云阳跟广昌也是半大的女孩儿了。”
    容清安哼道:“狐媚贱婢,也就大嫂好脾气不计较,换了在咱们府里,就算你心慈手软,我也必叫人当场打死了事!”
    赵桃姌闻言眼中就有些笑意,虽然她知道容清安在柴王妃去世后,受到很大的刺激,对于侧室侍妾的反感,比做正妻的更甚,但孟归羽让孟侧妃传的话,终归叫她有些踌躇,担心这兄妹俩会想方设法的给自己后院塞人添堵。
    如今旁敲侧击了丈夫这样的态度,她总算松口气了。
    正要说几句话把自己的目的含糊过去,前头却匆匆走来一名管事打扮的内侍,手把拂尘,到了近前,就朝容清安夫妇深施一礼,说着:“世子、世子妇,贵妃娘娘有请!”
    夫妇俩听了这话,都是相顾愕然,赵桃姌想起来柴王妃之死的真相,心头一沉,下意识的问:“公公,不知道贵妃娘娘召见我们,有什么吩咐?”
    说话间,身后的大丫鬟已经机灵的塞过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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