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咱们现在同孟氏势同水火。”盛惟乔沉吟了会,说道,“我有喜的事情,如今孟氏那边也已经知道了,不然门上也不会来那么多贺礼……我要是现在就动身返回长安,且不说如今正近年关,天寒地冻的路是越发难走了,就说路上这千里迢迢的,孟氏岂能不设法报复?”
    虽然孟氏也有个嫡系子弟在益州城内,算是容睡鹤手里的人质。
    不过盛惟乔觉得,自己作为容睡鹤的结发之妻,又是容睡鹤与四家财主之间的联系枢纽,分量绝对不是孟家乾一个孟氏孙辈能比的。
    是以孟氏倘若要在途中下毒手的话,绝对不会在意孟家乾的处境。
    第一百三十八章 宣于冯氏归来
    容睡鹤温言道:“乖囡囡,这个你不必担心,昨儿个北疆那位怀化将军有手书前来,说是听闻了孟家乾之事,觉得既然孟伯勤给孟家乾拉偏架,他做为舅舅,也不好看我这外甥受欺负,故此决定遣麾下得力将领,亲带五千精骑前来西疆助阵!算算时间,这支军队已经在路上,等贺宴摆完,也差不多该到了。到时候正好护送你跟姨母离开西疆。”
    相比北疆军的总体数目,五千人不算什么。
    但五千精骑,哪怕赵适是北疆第二号人物,也是下血本了。
    要知道之前孟家乾前来西疆,能够拿到三千精骑,那是他身为孟伯勤最疼爱最寄予厚望的儿子,又肩负着为孟氏占据西疆的任务,才有这待遇的。
    这点人手,护送盛惟乔返回长安或者南风郡,是绰绰有余了。
    毕竟这会儿茹茹还在北疆跟北疆军打着呢,倘若孟氏胆敢调动大批人马截杀密贞郡王妃,这简直就是现成给高密王送把柄!
    不过盛惟乔闻言,就是皱眉:“怀化将军肯借你五千精骑,必然是为了西疆局势考虑的。你却要他们护送我离开西疆,只怕将军那边不会愿意。”
    容睡鹤道:“这事儿我会跟他们说的……怀化将军都说了是给我助阵,那自然得听我的!不然他们来了之后到处自作主张,这不是来夺权的了么!”
    “还是等姨母回来之后,咱们再一块儿参详下吧。”盛惟乔沉吟道,“这事没决定之前,不要声张,免得孟氏提前做准备针对咱们。”
    夫妇俩暂且议论到这里,数日后,宣于冯氏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看的出来她是一接到消息就赶紧跑回来的,眉宇之间满是奔波的疲倦,不过双眸炯炯,微微上勾的嘴角是掩不住的喜悦。
    见到盛惟乔后,忙不迭的问:“真是有了?大夫确认了?该不会弄错了吧?”
    “姨母,您说的这话!”盛惟乔哭笑不得道,“这要不是确认了,您这会儿正狩猎着呢,我好意思就这么喊你回来?”
    宣于冯氏有点尴尬有点松口气的说道:“我这不是太高兴了嘛!”
    她是真的高兴,因为虽然她的生身之母展老夫人生了二子二女,在这时候即使算不得多么多子多福,却也不属于子嗣单薄了。
    然而无论是她还是冯氏,却都是子女缘分浅的。
    她还有个托词,就是她那丈夫宣于勒,是个终日游戏花丛拈花惹草的主儿,同她这正妻既不和睦,两人同房的次数也少,所以就宣于涉一个儿子,也是情有可原。
    但冯氏嫁了个引人羡慕的丈夫,盛兰辞多年来都只守着发妻一个,这样到今日也才盛惟乔与盛惟元俩孩子,实在不能不叫人怀疑冯氏的生育能力了。
    这么着,作为冯氏的亲生女儿,盛惟乔在延续子嗣上的资质,自然也要受到怀疑。
    宣于冯氏嘴上不说,心里却很担心这外甥女出阁后不要也跟冯氏一样,来个成亲二十年就一个女儿什么的,哪怕容睡鹤做丈夫的品德不在盛兰辞之下呢,到底盛兰辞只是南风郡的一个地头蛇,顶多因为翰林的身份,在其他地方也算有点面子,多年来膝下无子,也还撑得住。
    但容睡鹤的前途却是无可限量的,他要是当真事成,底下人怎么可能容忍他没儿子?
    尤其国朝现成宣景帝这个无子的皇帝摆着呢!
    偏生盛惟乔过门之后成天跟容睡鹤腻在一块,按说人家小夫妻这么个甜蜜法,身体好点的,三五个月也就出结果了。
    这都大半年过去了,盛惟乔却还是一切如常,宣于冯氏私下里早有担忧。如今听说她有喜,自然是如释重负。
    当下就眉开眼笑的,拉着外甥女的手,就预备要说一说过来人的经验,这时候盛惟乔就发现她身后无人,便诧异道:“姨母,表妹呢?”
    “我急着回来看你,她骑术不精,我们是出猎去的,又不是郊游,没带马车,所以就让俩女卫陪着她慢慢儿回来,我跟吴大当家先打马回来看你了。”宣于冯氏不在意的说道,“而且她这次回来之后,我也要找借口送她回倪府去了。本来就只是一步闲棋,我想着我在西疆也没什么事儿,弄个义女在跟前,权当打发时间。但你现在有孕在身,这上上下下自然都要慎重行事,你又一直对她不放心,我自然不会留下了。”
    盛惟乔对倪雁影确实到现在都没什么信任的,不过听了这话,又觉得有点恻隐:“这样会不会让她觉得太难堪了?”
    “这有什么难堪的?”宣于冯氏说道,“她要是个真体贴的,知道你有喜后,就该自己请求回去才对!毕竟你爹娘公婆都不在跟前,又是成亲未久,头一胎,全没经验!这会儿我这个姨母,能不围着你转吗?如此她留下来,摆明了就是要分我的心,懂事点的人怎么还能继续留下来?”
    又笑她,“这即将要当娘的人就是不一样,你之前不是非常反对我认她的?这会儿倒是心疼上了?”
    “也不是……”盛惟乔想了想说道,“就是想着咱们虽然不信任她吧,但这会儿终归还没发现她在害咱们。万一她是个不安好心的也还罢了;万一她其实无辜,当真只是想借助咱们之力躲避做妾的命运,咱们却全不放在心上,好好的一个女孩儿,就这么沦落了也是可怜。”
    宣于冯氏道:“你这想法就是不对了!我跟你说,你要是每次都要等到别人真正害了你才报复回去啊,说不准哪天你就要被坑了!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发现有人挡了你的路,你就该率先下手铲除祸患才是!”
    不待盛惟乔回答,又自己醒悟过来,说道,“你都怀孕了,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我跟你讲,从现在开始,直到你出月子,那些操心的事情,尽量都别想!好吃好喝的才是正经!”
    怕她不重视,有些严厉的强调,“你要知道,多少人都是在怀孕跟坐月子时不听老人言,结果最后落了一身病,甚至有些人年纪轻轻的就撇下儿女去了!”
    “请您回来就是为了听您的话呢!”盛惟乔连忙道,“姨母您才回来,还是赶紧去歇歇吧,我这里有大夫每日来请平安脉,槿篱、菊篱她们伺候也用心,也不是说得您时刻盯在跟前的。”
    宣于冯氏“噢”了一声,道:“糟糕,我太心急见你,倒是忘记我这一身灰,可别扑着你!”
    就匆匆忙忙去收拾了。
    本来她大老远的赶回来,盛惟乔的意思是,收拾完了就去安置,明儿个姨甥俩再好好说道。
    然而宣于冯氏心情大好之下,沐浴更衣完了就又找过来了,看她精神抖擞的模样,盛惟乔劝了两句也就不讲了,只好同她说起来孕讯传开之后的一些事情:“本来我不打算摆宴庆贺的,但菊篱她们都认为应该摆,密贞也说要摆……如今叫了底下管事在弄这些事情,因为要等姨母回来主持大局,所以还在采买之中,尚未正式开宴。”
    “摆宴是应该的。”宣于冯氏颔首道,“知道你们小夫妻关系好,你为密贞考虑。但你也该为自己和自己的孩子考虑:谁都知道你带着大笔陪嫁过的门,本身也封有县主,论身份不比密贞差什么的。结果你有喜了,居然连个酒席都不摆,外头的人会怎么想怎么看?口齿刻薄点的,不定就会说:你到底出身偏僻寒微,即使侥幸做了郡王妃,密贞也实在看不上你!”
    又恨铁不成钢,“再说,你这什么脑子啊?你也不想想,你那大嫂戚氏,早先头次有喜的时候,王府上下可也是摆了三天三夜流水席庆贺的!那会儿高密王妃还恹恹在后院呢,命令可是高密王亲自下达的……轮到你这个小儿媳妇,就算因为不在长安,你公婆没法给你做什么,却连西疆都没杯水酒,回头传了过去,岂不是你们娘儿两个,都平白比你那大嫂还有侄子侄女们矮一头?”
    盛惟乔倒不觉得几桌酒席而已,有什么矮一头的?
    而且之前高密王亲自吩咐要给长媳有喜设宴,归根到底也是因为那时候容睡鹤还没回去,这位王爷膝下在世的男嗣就容清酌跟容清醉俩儿子。
    容清醉又深受父母排斥。
    这情况跟一脉单传也没多少差别了,戚氏有喜,高密王哪能不高兴?亲自吩咐摆宴庆贺,既是真心喜欢,多少也是有安抚属下的用意了:你们看,孤连孙子都快有了,跟着孤干,还怕前途不踏实?
    而且容清酌资质平庸,他早点有几个儿子,没准里头会有天赋很好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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