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觉得。”盛惟乔叹了口气,“算了,这事儿不说了……灾民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救灾的情况很不错,主要是郡王妃亲自牵头,银子到位,执行的许连山等人又很有能力,简直是太有能力了:不但没用几天就将本来乱七八糟的灾民安置的井井有条,控制住了疫病,还筛选了一批身强力壮的作为士卒备选,就地训练起来。
    而盛惟乔之前说想要的一两百人打理产业,许连山也已经有了初步的人选,只是考虑到之前的疫病,担心这会儿日子不长,怕他们身上还带着病气,别到了盛惟乔手底下之后就发作起来,故此派人送了口信回来请示,打算让盛惟乔缓些日子,容他再观察下。
    “这些消息都是真的?”盛惟乔看着许连山的回禀,觉得不可思议,“这才几天啊……我记得之前在南风郡的时候,秋冬家里施粥,来领的还不是灾民呢,都得派上一堆人里里外外的料理着,饶是如此,每年多少也会发生点意外。就灾民那边的情况,都到了每天晚上要发生营啸的地步了,许连山居然这么快就止住了动乱,还把要办的事情都弄好了?”
    容睡鹤笑道:“灾民再难弄,还能有以前的乌衣营难弄?以前的乌衣营,其实别称死士营,都是在岛上犯下大错但有武力、被迫卖命的海匪,又或者是急需钱财之类好处的人才会加入。进了这营,基本上就是成天提着脑袋过日子了。这情况,你说谁还会收敛脾气?许连山当时是乌衣营里专门管军纪的,之所以是他管,就是因为除了我之外,就数他最压得住众人。这会儿就几个灾民,他自然是不费吹灰之力。”
    盛惟乔听的一阵心疼,她之前只知道乌衣营是公孙氏的底牌之一,以为是挑选精悍之士组成的,谁知道那只是对外的说辞,合着是死士营!
    忍不住问:“那你是怎么被派去管乌衣营的?难道是为了公孙老海主那个死的不明不白的义子?”
    “有这个缘故吧。”容睡鹤看起来似乎不太想多说,笑了笑,含糊道,“义父不是很喜欢我……不过都已经过去了。乖囡囡知道的,我跟大哥关系向来不错,所以这些往事咱们以后还是别提了,免得不当心传了出去,叫大哥听到后为难。”
    据盛惟乔所知,公孙夙对容睡鹤确实不错,其他不说,单说当年要不是这位做少海主时将容睡鹤从海上救起,又让自己的侍妾照顾,容睡鹤当时就熬不过来的。
    这会儿容睡鹤抬出这公孙海主,她也不好说什么,叹了口气,心想归根到底还是高密王府不好,没看好年幼的容睡鹤,叫他平白流落在外,吃了这许多苦头。
    定了定神,说回方才的话题:“我想起来了!我头次被带出海的时候,在船上醒过来,下楼看到你给手底下人立规矩,打头跪着的就是阿喜跟许连山?所以你手底下这两人最得力?”
    “所以救灾的事情别担心,有什么事儿自会告诉你的。”容睡鹤笑着摸了摸她脑袋,“西疆不比南风郡,这会儿暑气渐收,马上天说冷就要冷了,你看着把秋衣什么该备起来了,还有中秋的节礼,长安同南风郡都是要送的。路这么远,可得早点叫人动身才是!”
    他一口气说这些琐事,主要是生怕盛惟乔追问许连山是怎么镇住乌衣营的,然后会联想到这家伙是怎么摆平灾民的。
    虽然容睡鹤事务繁忙,压根没空过问这种细节。
    但就他对底下人的了解,想也知道,许连山八成是抵达之前先命人煽动灾民闹事,将可能的密奸还有刺头辨认出来,完了用常人只怕想都想不到的法子杀鸡儆猴,将一干灾民磋磨的心惊胆战了,这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方法对于容睡鹤来说是理所当然的,毕竟这种乱七八糟的场面,就该快刀斩乱麻,不但救灾的人行事方便,对于灾民其实也是能够更快得到安置。
    然而盛惟乔这种见惯和风细雨的人,没准就会觉得是对灾民落井下石了,尽管逐渐发现这妻子其实也有坐言起行以及高瞻远瞩的一面,但容睡鹤毕竟是喊惯了“乖囡囡”,心里总是觉得自己这郡王妃娇弱天真单纯又好哄,这世间的丑恶与残酷,最好还是都藏起来不要让她知道。
    尤其是出自自己之手的狠戾与阴险,就更加不能让她看到了!
    ……接下来盛惟乔着实忙了一阵琐事,尤其是节礼,高密王府、宁威侯府、南风郡同长安两处的盛府,还有冯家、宣于家,以及分出去的盛家二房也是要单独的一份的。
    噢还有容睡鹤的外家,赵府。
    列完上面这些人家之后,她出神了一会儿,才对左右说:“还有沈家。”
    提到沈家,她不期然的就想到了表姐沈九娘,还有之前去长安盛府求助的表哥沈四郎。
    当时她还打算等沈四郎伤好之后,好好的跟这表哥谈一谈沈九娘的事情,确认一下这个表姐是否还在人世、沈家又是否秘密安置了她的下落的。
    结果沈四郎还没从乡下养好伤回长安城,她倒是先踏上了来西疆的路途。
    说起来盛家这几年都没跟沈家来往过,就算沈四郎这次去跟盛府求助了,盛惟乔也不知道,两家的关系可以恢复到什么程度?
    但不管怎么样,就算是为了缅怀沈九娘,这份节礼,她还是要给沈家送的。
    “中秋是团圆之节。”年少的郡王妃满怀惆怅的将亲手做的香囊放进给沈家的节礼里,暗忖,“也不知道,将来有没有一日,小乔平平安安的出现,我们几家真正的团圆一次?”
    她的女红一向糟糕,不过之前出阁前,被宣于冯氏还有明老夫人念叨着多少学了点,这次又是左右帮忙参详指导,这个香囊做的也简单,总算不像以前那样,明明是一堆绫罗绸缎的原料,硬是折腾到让人不忍卒视的地步。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送到她想送的那个人手里?
    筚路蓝缕的时候总归是闲不下来的,盛惟乔对沈九娘的怀念,很快被宣于冯氏派来的丫鬟打断。
    宣于冯氏找外甥女的缘故,却是为了给新认的义女出头:“倪家已经决定了,三日后就将雁影抬去孟家乾的住处。”
    盛惟乔闻言,挑了挑眉:“倪家是知道您认倪雁影做义女的事情的,怎么还会让这消息传来给您?”
    第一百零三章 倪家父女
    宣于冯氏笑道:“你当你姨母这个义母是白做的么?既然知道倪家要让我那乖义女给人做妾,我还不盯着点他们?”
    盛惟乔仍旧是狐疑:“这儿可不是南风郡,咱们初来乍到的,我连益州城里的人家大门朝哪都没认齐全呢!您竟已经将眼线布到倪寄道家里去了?”
    “这话说的真是傻了,我用得着自己布眼线么?”宣于冯氏失笑道,“你忘记吴大当家了?他们吉山盗曾被西疆军围剿数次,尽管近年倪寄道几个忙着贪污受贿,对西疆上下的盗匪一律视若无睹,可对于吴大当家他们来说,边军的动向是一定要盯牢了的,倪寄道等将领的家里自然也是放几个眼线才放心的……虽然说倪家是打算把嫡女送去给孟家乾做小,然而孟家乾发妻不在西疆,倪家是打算让女儿过门之后,在这边给孟家乾当家的,这嫁妆什么的,总也要准备个几台。这动静有什么难打听的?”
    “但这事儿要怎么管?”盛惟乔沉吟道,“如果直接跟倪家提出来,只怕会暴露吴大当家他们的眼线吧?倘若是找借口接倪雁影过来小住什么的,倪家也不是没法子回绝。”
    宣于冯氏道:“这不就是找你来的缘故么?若是我这义母要见倪雁影,倪家兴许还会推辞。但若是你要召见她,派去传话的丫鬟又嚣张跋扈的紧,倪家多少要掂量下了。”
    盛惟乔道:“您既然认了倪雁影做义女,不管心里对她真正看重有几分,我总归不好叫她给人做小的。不然不止是我,就是三妹妹、七妹妹她们往后又岂能得脸?这个道理想必倪家心里也清楚。他们这会儿居然还要照原本的计划让倪雁影去服侍孟家乾,只怕多半有什么打算?”
    “你的意思是……?”宣于冯氏皱起眉,她对于倪雁影的遭遇算是有几分同情,不过肯收为义女,归根到底是存了算计的心思的。要说真心实意的为这义女着想,自然不太可能,毕竟宣于家的当家老夫人,可不是那种心慈手软好打动的人。
    因此当日在众人面前亲亲热热的收完义女后,转过头来请吴大当家的手下帮忙注意下,也就没再管了,这两日状似悠闲,其实却一直暗中盯着盛惟乔的举动。
    此刻凝神想了想,就问,“你是怀疑倪家设了什么陷阱,就等着咱们去插手吗?”
    “终归要防着点的好。”盛惟乔道,“毕竟咱们初来乍到,对这位倪小姐可不是很了解,谁知道她是真的走投无路求上您,还是奉了家里人之命,扮可怜给咱们挖坑?”
    宣于冯氏思索了会,说道:“你说的是,既然如此,那咱们就中规中矩的过问一下吧。如果倪雁影居心不良,她被孟家乾弄过去做小妾了,也是自己活该!如果她是真心想咱们拉她一把,咱们已经帮了忙,没帮成,要恨她也该恨她的血亲。毕竟咱们跟她非亲非故的,能站出来说两句话也算是有情有义了。”
    “如果这样她反而迁怒咱们的话,这样的心性,也是活该她没个好下场。”
    反正是没什么感情的义女,宣于冯氏对于倪雁影的下场不是很关心,此刻说着就笑了起来,斜睨盛惟乔,“如何?你高兴了吧?你家姨母最疼的还是你,可没有被忽然冒出来的表妹抢了走!”
    盛惟乔义正辞严的说道:“姨母您怎么能这么想我呢?我是那种成天拈酸吃醋的人么!我只是为您好,所以才考虑多点的!”
    宣于冯氏对此只是嗤笑了一声,摆了摆手,显然压根儿不相信。
    “你拿我帖子去倪家,请表小姐过来叙话。”盛惟乔悻悻的来开她跟前,回到自己院子里,喊了槿篱,“记得态度傲慢些,若是他们找什么借口推诿,多少露点泼辣的性情,叫他们知道咱们不是他们可以随便得罪的。”
    槿篱答应一声去了,盛惟乔捏了捏眉心,暗自揣测着倪雁影到底是敌是友?而此刻的倪府之内,倪雁影正恭恭敬敬的跟父亲倪寄道说着:“爹爹您放心吧,那冯老夫人说是郡王妃的姨母,然而并无诰封在身,也只是一介民妇罢了!女儿是您嫡女,正经的官家小姐,拜在她膝下做义女,她心里不知道有多得意!再者密贞郡王同孟将军不是一派人,这会儿冯老夫人听说您要将女儿许给孟将军做小妾,于公于私,怎么可能不站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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