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容貌也是跟体格很相称的浓眉大眼,算不上英俊,然而端正堂皇。
    老实说,这点不太符合时下女孩儿家普遍的欣赏,这会儿举国最受欢迎的是容睡鹤那种,文质彬彬,韶润昳丽。
    但在盛老太爷、明老夫人这种上了年纪的人看来,这模样却很入眼。
    尤其老太爷,认为这长相才是有男儿气概的表现,瞧着也敦厚;倒是容睡鹤那样的,很有小白脸的嫌疑……嗯没办法,做孙子的时候,老太爷是绝对不会这么说他的,而且谁敢这么说容睡鹤,估计老太爷第一个要跟他急。
    然而……孙女婿就是这个待遇。
    因为臧晚舟的近亲都已经不在了,这会儿盛家只需要考虑他本人就好。
    盛老太爷跟明老夫人自知不擅长弯弯绕绕,又因为这事儿是戚家人介绍的,万一说话太直白闹僵了,不免得罪戚家不说,说不定还要影响盛惟乔跟戚氏的妯娌关系。
    是以提前专门央了宣于冯氏出马,跟臧晚舟足足套了半晌的话。
    末了见宣于冯氏比出“已经问完”的手势,遂找借口打发他跟盛惟娆单独去御花园里转转,又客客气气的送走了戚家兄嫂,方掩了殿门,心急火燎的商议:“怎么样怎么样?”
    宣于冯氏慢条斯理道:“先说好了:女孩儿家的婚事,怕不得就要影响一辈子,这么大的事,我一个外人是不敢置喙的。我就说我刚才跟那小子说了这一番话的推断:这小子是不打算离开军中,至少现在不打算离开的。所以他希望娶个颇有些妆奁、最好娘家也有点权势的妻子,至于其他,比如说容貌,是否嫁过人,这些倒在其次了。”
    “主要他担心自己哪天不当心战死沙场了,家小孤苦无依,日子过不下去。”
    “而若妻子有嫁妆又有娘家帮衬,即使他不在了,孤儿寡母的也不至于太艰难。”
    “是以他对福昌非常满意,要是您几位没意见的话,他是巴不得趁这次回来述职就把亲事给办了的。”
    “这也太急了吧?”明老夫人没什么城府,虽然方才宣于冯氏跟臧晚舟的话,她是从头听到尾的,然而话外之意却不怎么听的出来,此刻听罢解释,就有些迟疑,“虽然我瞧那孩子也不错,可正如你说的,婚姻大事关系重大,总得好生考虑考虑才是!”
    而且明老夫人之前听说臧晚舟在北将军中任职时,只想到北方清苦,现在被提醒军中可是有战死的风险的,尤其外敌茹茹不论,就说这会儿朝堂的局势,高密王跟孟氏迟早会有一战,而且是波及北疆军的那种。
    这么着,就算这臧晚舟是个好的,不会计较盛惟娆的过往,会专心专意对这女孩儿好吧……万一不几年他真的来个马革裹尸还,这叫自己孙女儿怎么哭?
    明老夫人想到这里,就有了退意,“这才头一次照面呢!他催的这么急……莫不是瞒了什么事情不想叫咱们知道?”
    这话说出来就被盛老太爷瞪了一眼,说道:“无凭无据的你就疑心多!乔儿她姨母最是精明不过,那小子才多大,怎么可能是乔儿她姨母的对手?被盘了那么久的底,都不露破绽?乔儿她姨母既然没说这个,那么必然就是没有的!再说这人是戚家推荐的,他们家姑夫人是乔儿的大嫂,向来让着乔儿,怎么敢在这样的事情上坑乔儿的嫡亲堂妹?!”
    明老夫人这才会过意来,他们老夫妇专门托了宣于冯氏帮忙探臧晚舟的底,这会儿却当面怀疑臧晚舟别有隐瞒,这不是说宣于冯氏不行吗?
    她很是尴尬的给宣于冯氏赔礼:“我是老糊涂,你看乔儿面子,可别跟我一般见识!”
    宣于冯氏不在意道:“老太爷老夫人何必见外?我是没有女儿,我要有女儿啊,这选女婿肯定也是疑神疑鬼的,什么好的不好的全部考虑到才能放心。”就朝盛惟乔抬了抬下巴,“当初乔儿出阁前,她的亲事,我可也是掺合了好久的。”
    因为毕竟是在宫里,还是宫宴上,就算戚家靠着跟高密王的关系,专门弄了这么间偏殿供他们相亲以及商议用,然而盛老太爷、明老夫人还有宣于冯氏要么品级不高要么干脆没品级,今儿个能够来参加宫宴都是属于特许的,宴中长期不露面也还罢了。
    但盛惟乔、容睡鹤毕竟是属于宗室成员,还是宣景帝很近的亲戚了,就不好随便乱跑了。
    容睡鹤是索性开宴没多久就被请走了,根本没脱开身过来,这会儿就盛惟乔一个人在,闻言就笑:“是呢,祖母您不知道,姨母当时猜密贞猜的那叫一个奇思妙想,我那会儿是想都想不到姨母会那么考虑!”
    给祖母圆场完了,她把话题拉回正道,“说到臧晚舟这人是否可为四妹妹的良配,祖父,您不也是北疆军里出来的吗?要不写信什么的找您之前的袍泽,打听下他呗?”
    盛老太爷郁闷道:“你以为我没有这么干吗?只是这小子平日里紧跟戚家,外人也就知道他的一些战功之类,对于他具体的为人,尤其是在对待妻子儿女上面的态度就不是很清楚了……就是他前头那件婚事,到现在军中还有很多人都不知道呢!”
    就叹了口气,露出萧索之色来,“到底已经二十来年过去了……你道你祖父这会儿还在军中呢?”
    盛惟乔赶紧安慰:“您不在军中也没事儿啊!您的眼力可不还在吗?比如说您给大姑姑挑的姑父,可不是极好的?”
    她那个不安分的小姑姑盛兰泠抛弃了家里给说的未婚夫跟人私奔,结果所托非人,但遵循父命出阁的大姑姑盛兰心,跟丈夫沈机的关系还是可以的。
    “咱们这里说这说那的,仿佛大家统一了意见就立刻决定这件事情一样了。”盛老太爷勉强笑了一下,到底没有完全恢复兴致,只说,“娆儿才跟那孩子出去走走,回来之后怎么想的都不知道呢!”
    这话说的是正理,众人沉默了一阵,宣于冯氏就说:“那咱们还是还席吧?既然不知道事情能不能成,在这里待久了,人家多少猜也可以猜到。”
    盛老太爷点头,于是大家陆陆续续的回到了摆宴的正殿,还好这时候底下丝竹声急,众人或者欣赏歌舞、或者各自交谈,好些席位也是空着,倒也没多少人注意他们……其实借宫宴之类的机会相亲,自来不在少数。
    就是今儿个,也不独盛惟娆与臧晚舟这一件。
    这会儿不在场的人里,也是有好几个公子小姐的,被自家长辈喊去御花园里看看缘分的。
    比如说,盛惟娆跟臧晚舟才转过一座假山,就恰好碰见了赵栎跟一个绿衫女孩儿不远不近的站在路上对峙,气氛古怪。
    第六十二章 厉凤吟
    “咱们往回走吧?”盛惟娆看到赵栎就觉得头疼,尤其是听说他前两天还亲自跑密贞郡王府跟盛惟乔借了画,越发懊悔自己当初不该多嘴,没的给堂姐添麻烦。
    此刻看到他,暗自一皱眉,就偏头跟臧晚舟说,“别打扰了人家。”
    他们在花园里走了有段路了,虽然盛惟娆自从出事后就不爱说话,但关系终身大事……主要她自己觉得嫁不嫁的无所谓,反正盛家也不是养不起她,就算盛家不想养她一辈子呢,当年宣于冯氏给的那五万两银子,也够她吃喝这辈子了,她毕竟不是盛惟乔那个规格的娇养。
    就算是老了,也有她早先坚持生下来的那个孩子可以指望。
    只是盛家其他人不这么想,尤其是明老夫人。
    老夫人这会儿心里最惦记着的,就是她的婚姻了,甚至私下里说过“娆儿要是嫁的不好,我真是死了都难以瞑目”。
    这个从前反目过、现在却一心一意为她着想的亲祖母,盛惟娆实在不忍辜负,所以也只好在婚嫁之事上认真对待……至少让明老夫人觉得她认真对待。
    所以出了偏殿之后,就主动对臧晚舟问长问短,尤其是看到僻静无人处,含蓄点明了自己落入海匪手里的事情:“你可要想好了!虽然我家里从来没承认过,但毕竟就是前几年的事情,一旦有我家什么对头传播开来,你少不得要被笑话!到那时候再退缩的话,不止我不可能就吃这么个哑巴亏,我那堂姐夫密贞郡王可是最听我堂姐的话的,我堂姐绝对不会看我这样受欺负!”
    臧晚舟坦然道:“县主,这件事情,我是已经知道了的。今日既然跟您在这里漫步,自然是不会介意的。其实说实话,我也算不得多么清白的人,早先娶过妻的事情,贵家想必也已得知!我与那妇人不和,兼之久在军中寂寞,军妓那儿也没少去!当然男人跟女人不一样,不过我们这种出生入死惯了的人,对于这些是早就看开了的。”
    又说,“我也要提醒县主:我不打算离开北疆军,所以做我的妻子的话,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做寡妇了,甚至还是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当然我知道,如果县主做我妻子的话,即使我不在了,还有盛家以及密贞郡王府看顾,甚至安排你改嫁。嗯,我对自己死后妻子改嫁倒没什么意见,就是我的孩子请不要改跟后父姓,毕竟我没有兄弟子侄,臧家一脉就靠我传承。”
    盛惟娆闻言就想起自己大伯母:“那要是我嫁给你之后,迟迟生不出来男嗣呢?”
    “那就抱养一个。”臧晚舟平静道,“我知道您家的规矩,是不喜欢女婿纳妾的,我指望自己出事后您能善待我名下的子嗣,自然不会做让您心生怨怼的事情。”
    盛惟娆吃不准他说这话是真心是假意,不过对于这人随时可能战死这点,她是非常满意的:她本来就不是很想嫁人,不忍拂了祖母一番好意勉强为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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