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氏的疑惑,外人自是不知。
    因为盛惟乔的惊人陪嫁以及高密王府的百万聘礼引起的议论至今尚未完全平息,赵桃妆病倒且为了不在年关将病气过给家里人、前往城外庄子上静养的消息,几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倒是容清醉,尽管他是没吵没闹,非常低调的离开赵府的,却立刻传的满城风雨,都说这位小王爷是彻底的落魄了,父家难回,这会儿连外家都站不住脚。
    就算秦老夫人从自己的私产里给他拨了些产业,足够他衣食无忧,但这只是跟寻常人比。
    相比高密王府与赵府,容清醉这会儿的处境,在上上下下的人看来,简直惨的一塌糊涂。
    第十四章 除夕宴
    对于这一点,有人同情有人幸灾乐祸。
    同情的人自然是觉得容清醉这出身,现在又重伤未愈,身为血亲的高密王府不闻不问,身为外家的赵府在年关前下逐客令,实在是太凉薄了,不是亲人该有的样子。
    幸灾乐祸的人则认为,容清醉作为王府嫡子,却无法在王府存身,必有内情,算算他被送去赵府抚养的时间,跟容睡鹤“夭折”的时间差不多,再看高密王妃对小儿子的宠爱纵容跟对次子的冷漠,谁知道他当初做了什么?
    至于说赵家,容清醉对赵桃妆始乱终弃的事情,谁家不清楚啊!
    这要换了自家姐妹碰见这么个东西,早就乱棍赶打出门了,赵府能忍到今天已经属于厚道的不能再厚道。
    而且,深宅大院的,谁知道是不是容清醉又做了什么作死的事情,让赵府连年都不让他过就打发了?
    无论如何,秦老夫人好歹给了容清醉些许产业的,按照这时候的习俗,高密王府既在,赵家可不要承担容清醉的吃住之类,老夫人做到这份上,还有什么好挑剔的?
    对此高密王府跟赵府都保持沉默,既不解释,也不驳斥,就好像压根不知道这件事情一样。
    这两方所以争论的兴致勃勃,到后来更是说什么的都有,甚至都怀疑容清醉其实不是高密王的亲生骨肉了。
    盛惟乔趁着容睡鹤有次亲自送东西到盛府的机会,旁敲侧击的问他:“容清醉被赵府打发出去了,这事儿你知道吗?”
    “这事儿满城都传遍了,谁还没听说呢?”但容睡鹤似乎兴趣不大,摸了摸她脑袋,笑道,“不过反正是他跟赵府的事情,同咱们又没什么关系,管他呢!”
    盛惟乔因为容睡鹤虽然是将容清醉弄残的人,但除了碧水郡的那次狠手外,容睡鹤跟这胞兄好像就没有其他交集了,闻言也就信了谣言里说“那位小王爷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不住赵二小姐,本来就叫赵家不高兴了,八成又做了什么叫赵家忍无可忍的事情”,没再追问。
    倒是在容睡鹤离开后,跺脚懊悔,“又忘记问他阿喜的事情了!”
    也难怪她会忘记,毕竟两人的婚期定的实在太过仓促。
    她的嫁妆又丰厚到了对常人来说简直不可思议的地步:直到现在,嫁妆还在川流不息的从南风郡运过来。
    每天单是被宣于冯氏领着核对单子这一件,就要花去大部分的时间,其他什么亲手做绣活之类,也只能自己起个头,叫丫鬟做完这样敷衍了……其实就是有功夫,她自己的绣活也实在拿不出手的。
    饶是如此,素来散漫的女孩儿也觉得忙的不可开交。
    是以难免丢三落四。
    当然容睡鹤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
    盛惟乔因为好歹长辈多,且一个比一个能干,落到她头上的事情已经属于都是很轻松的了。
    而容睡鹤既要忙婚礼,又要忙前途,得空还得敷衍舒氏姐妹。他对高密王夫妇跟容清酌夫妇这些亲人都不信任,就算带了乌衣营的班底来长安,但手下跟亲长不同,很多事情都不好出面,所以大抵都要亲力亲为,真正恨不得把一个人劈成几个用。
    以至于两人这次见面之后,中间就再没碰过面。
    时间倏忽而过,很快就到了除夕。
    宫里照例大摆宴席,遍邀满朝文武及眷属。
    虽然去年除夕的时候,盛惟乔已经抵达长安了,但彼时她在长安还是声名寂寂,压根没资格参加这种级别的宴饮。
    今年头次出席,不免略有紧张。
    还好南氏提前两天就送了消息过来,说是到时候一块过去,彼此有个照应。
    “外祖父、外祖母还有姨母,那我们走了啊?”冯老太爷、展老夫人还有宣于冯氏虽然豪富,却都没有官身跟诰封在身,这样的场合却是去不了的。这天一行人打扮停当,到正堂说话,看看时辰该动身了,盛惟乔就跟他们道别,“等宫宴散了,我们再回来陪您几位守岁。”
    冯老太爷跟展老夫人都笑着点头,叮嘱她:“席上少喝点酒,多吃菜。”
    宣于冯氏则揶揄她:“你回来的时候估计在马车上就要睡着了,还守岁!”
    “叫你欺负心肝!”只不过这次她大概忘记自己亲爹亲娘也在跟前了,展老夫人又是特别宠溺外孙女,闻言二话不说就拿拂尘打她,“心肝至少有这份心意,你呢?”
    “还是外祖母好!”盛惟乔笑嘻嘻的朝宣于冯氏吐了吐舌,才施施然离开。
    她以前没参加过除夕宴,进宫之前还很激动。
    但真正到了宴会上,却发现也就是那么回事:金碧辉煌的广殿上张灯结彩,陈设华美的筵席中间坐满了或锦袍玉带、或珠围翠绕的贵人们。
    清一色紫檀嵌螺钿描金食案上摆满了玉碗金盘,盛着一纷纷珍馐佳肴,名酒的芬芳与饮子的甘冽混杂在一起,蒸腾出宴席特有的气氛……看着雍容华贵、气度堂皇,但坐下之后,跟四下里寒暄了几句之后,就觉得跟普通宴席比好像也差不多,顶多就是格外奢华点。
    嗯,之所以这么想,跟此刻席上大部分人都在聊她也很有关系:
    孟氏那边的女眷,孟霜蓼是头一个过来跟盛惟乔说话的。
    只不过这说的话实在称不上动听,这女孩儿在孟皇后跟前一直以“天真无邪”的形象示人,此刻自然也不例外,一上来就劈头问:“康昭县主,你怎么要嫁给你哥哥了?你不是跟我十四姑姑最要好的吗?你这么做,将来可怎么跟我姑姑见面?”
    “我跟皇后娘娘已经见过几次了,没什么不好见面的。”盛惟乔瞥她一眼,不冷不热的说道,“而且密贞郡王乃是高密王嫡子,他原就不是我哥哥。”
    孟霜蓼见这情况,又转了态度,笑嘻嘻的赔罪:“啊哟,我向来想一出是一出,县主可别跟我生气啊!我就是担心您跟我姑姑会不会闹别扭,这才过来问问呢!既然没有,那可真是太好了。”
    说着也不等盛惟乔回答,一溜烟的走了。
    旁边盛惟娆有些忧虑的低声问:“三姐姐?”
    盛家的孙辈们现在还依着容睡鹤在的时候的排行称呼,这是因为盛老太爷跟盛兰辞此刻都在长安,没法回南风郡去主持开祠堂划去容睡鹤的名字,给晚辈们重定排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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