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惟乔还没接话,旁边郦圣绪跳脚道:“什么!?两艘船?!咱们才一艘,这……这怎么还不跑?!”
    “侯爷您不知道,对方虽然有两艘船,但加起来也未必有咱们的船大,人数上就算占优估计也有限。”公孙应敦安抚道,“这对咱们来说都是小事,之所以让您两位待在里头别出去,主要也是防备流矢,不然您跟姑姑就是站甲板上看看热闹也是无妨的。”
    郦圣绪看着他镇定自若的模样,却怎么也镇定不下来:“我知道表哥文武双全,船上带着的护院跟侍卫估计也是练过的,但这里是海上!海上!我再无知,也知道海上交战,跟陆地上是不一样的!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不能因为区区面子,就跟海匪硬来啊!”
    生怕自己在容睡鹤心目中地位不足,说服不了这表哥,又指着盛惟乔道,“而且打起来之后万一翻了船,我们都是会凫水的,可康昭她什么都不会,到时候怎么办?!”
    “……就你那点凫水的本事,不靠浮环,都不知道能不能游出两里路!”盛惟乔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再说海匪用的船只都是特制的,专精速度,往往船只发现的时候就已经跑不掉了!不然你当累年被劫掠的那些商船是傻子么?知道碰见海匪的船只了,也不会跑?还不是跑不掉!”
    见郦圣绪闻言愣了愣,就露出生无可恋之色来,嘴角扯了扯,复换了温柔的语气安慰道,“你不要担心!这些船工都是海上讨生活的,遇见这种事情,他们自然晓得怎么应对的,毕竟大家都在一条船上,你还担心谁故意坑你不成?!”
    “康昭啊!”郦圣绪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忽然就用古怪的目光打量着她,怜悯道,“你千万想开点……”
    盛惟乔莫名其妙:“我怎么要想开点?”
    “据说海匪不但劫财,更会劫色,你虽然脾气不好,但长的也算漂亮……”郦圣绪话没说完,就被盛惟乔照准门面“砰砰”两拳,打出两个黑眼圈来,顿时委屈,“我好心关照你,你怎么又打人?!你这样的脾气,将来真的嫁的出去吗?!”
    “呸!”盛惟乔气的满脸通红,指着他喝道,“打都没打呢,就先怕了!瞧你这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怯懦样子!你爹要是还在,不吊你起来打才怪!”
    又冷笑,“而且就算密贞他们当真挡不住,海匪杀进来看到你我,指不定劫谁的色呢!毕竟论美貌,我瞧你穿身女装,也未必比我差了去!嗯,说不准各花入各眼,人家还觉得你比我好看多了!”
    郦圣绪:“………”
    “两位小祖宗,这都是什么时候了,您两位还有心思说这些?”长公主府派给郦圣绪同行的管事郦郴急的直跺脚,“县主,现在不是跟我家侯爷斗气的时候,您快点下令让船只掉头……”
    话才说到这里,忽听外间一阵绳索破空声,跟着有东西重重坠落甲板,继而船身猛然一震,摇晃了一下之后复平衡,还在舱里的人下意识的朝外一看,就看到船是停下来了。
    郦郴见状脸色一变,慌忙撩袍跑了出去,跟着就听到他惊叫道:“你们……你们居然自己砍了帆?!”
    “郦管事,您回舱去吧!”见状有人一边推搡他回舱一边说道,“接下来的事情我们首领……小的是说密贞郡王在呢,自有主张!您看康昭县主一个女孩儿都没说什么,您几位就别害怕了成么?”
    说着叮嘱公孙应敦几个,“郡王的话忘记了吗?倒是看看好这几个啊!”
    公孙应敦遂上前将郦郴扯进来,又叫人关了舱门,没好气道:“要论身份尊贵,这船上最尊贵的显然是密贞郡王!郡王都不怕,你们慌什么!?”
    扫了眼旁边的茶具,亲自过去沏了壶茶,从柜子里翻了些易储存的糕点,在桌子上摆了,招呼他们用,“就两艘船,都不怎么够分的,等接舷之后,用不了多久就能解决,你们觉得没意思,就喝喝茶、吃吃点心好了!”
    “应敦兄弟,你不怕么?”郦圣绪这两日跟容睡鹤手底下的人玩的不错,虽然没到了当场斩鸡头烧黄纸结拜兄弟的地步,但也以兄弟互称……嗯,郦圣绪觉得这样显得自己非常豪爽,特别爷们。
    此刻见公孙应敦年纪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对于突发情况却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甚至还有点遗憾不能出去跟容睡鹤等人并肩而战的意思,就是惊奇,“那可是海匪!咱们现在是在海上!要是在陆地上,有官府镇着,咱们这样的身份,自然没什么好怕的!但在海上,大海茫茫,谁知道朝廷镇得住镇不住他们?万一镇不住,他们可不会手下留情啊!毕竟海匪本来就都是亡命之徒!”
    公孙应敦闻言就笑,说道:“侯爷,海匪都是亡命之徒不假,但谁说亡命之徒就会故意找死了?就郡王、您还有县主的身份,要是在海上出了事,那必然就是上达天听的大事了!到时候朝廷水师说什么也要出马扫荡!届时您以为那些海匪有多少把握逃得掉?”
    郦圣绪道:“海域何等辽阔……”
    “海域是辽阔,但人又不是鱼,总不能在海里过日子吧?”公孙应敦说道,“就算海上岛屿很多,但并非所有的岛屿都适合生存的。何况,海匪之间也不全是一伙的,如果就三五个人,即使找到了一个能寄身的岛屿,也很容易被抢走,甚至连自己都会被充作奴隶,乃至于被杀了丢海里喂鱼!”
    “此外,这个岛屿还不能离岸太远,因为这样的话,他们要补充物资就非常艰难了。”
    “您想人一年到头都是要吃饭的,如果只是一个小岛,即使种上庄稼,得多少土地才够养活一群人?就算找到了大岛,生土翻作熟地的辛苦自不必说,中间的种子、翻耕工具、耕牛……还有翻耕过程里的衣食住行,以及药物大夫……这些需要,统统离不开岸上!”
    “所以朝廷水师要是动了真格,这些海匪压根就抵挡不住……到底是周大将军当年扫荡七海之后的一点余孽罢了,这种各自为战的零星海匪,哪里可能是朝廷堂堂之师的对手?!”
    郦圣绪主仆听着觉得很有道理,不禁微微点头,说道:“若他们只是求财,那倒无妨……”
    盛惟乔则非常无语的看着公孙应敦:这家伙现在还是个身份不能曝露的前任少海主呢,这会儿话里话外就仿佛自己是朝廷的一员了?
    公孙应敦注意到她的目光,却一点不心虚:他小叔叔是郡王了,这会儿又亲自南下主持招安玳瑁岛之事,按照他小叔叔跟他爹的感情,到时候他爹少不得一个官身,回头他肯定也会摇身变成官家子弟,这会儿不向着朝廷,难为还向着前同行不成?!
    再说了,之前他一直生活在玳瑁岛,自以为公孙氏强大如斯,四代都传承下来了,国朝的皇位也才传了几代?又何必上岸去点头哈腰的屈居人下?!
    但这次去长安走了一趟,真正见识到了国朝的兴盛与繁华,公孙应敦原本的傲气顿时彻底烟消云散,巴不得早点完成从匪到官的转变呢!
    “对了,应敦兄弟,你这见识,可不像是一个寻常小厮啊!”郦圣绪心里安定了点之后,就恢复了这两日的跳脱,笑着调侃公孙应敦,“要不你别跟着密贞表哥了,回头我推荐你从军可好?说不定就是下一个宁威侯呢!”
    公孙应敦正要回答,船身忽然猛然一晃,“嗖嗖”的飞爪钩住海船的声响不绝,抛锚的船只被两侧挂上来的贼船拽的左摇右晃,桌子上的茶碗都有被甩到地上跌碎的,与此同时,喊杀声轰然而起!
    郦圣绪主仆瞬间苍白了脸,下意识的抓紧了袖子,盛惟乔尽管早在三年前被韩少主俘虏那次,就切身经历过“遭遇海匪”的一幕,又知道容睡鹤一行人武力都很可观,此刻也有点失神。
    因此舱外厮杀声一片时,舱内反而静的诡异。
    第四百十七章 幕后真凶
    箭矢破空声、肉体被兵刃砍中时的闷响以及兵刃拔出后飙血的噗嗤声、叫喊、奔跑、飞爪钩绳来往的咄咄声……中间偶尔还有求饶与詈骂,因为舱房的门窗紧闭,看不到外头的景象,身处舱内的人,听着海风与浪涛衬托下的种种动静,却愈觉惊心动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间的嘈杂渐渐平息,容睡鹤平静而冷漠的嗓音传进来:“收拾一下!”
    舱中顿时传来一阵松气声。
    半晌后,舱门终于打开,容睡鹤打头走进来,一行人身上还带着尚未敛尽的锋芒与杀气,衣袍也有些凌乱,清一色的深色袍衫不太容易看出污渍,但门才开就随海风灌进来的血腥气,都证明了他们适才的经历是何等凶险。
    “没事儿了。”但无论是容睡鹤,还是他手底下的一干人,神情却都是轻松的,一边叫人开了舷窗透气,一边笑着说道,“一些不长眼的蟊贼,回头割了头颅送岸上去,没准还能摘几个花红。”
    “表哥,你们没事吧?”盛惟乔早知他们底细,这会儿打量了一番,也就放下心来,郦圣绪却被血腥气熏的有点发晕,颤巍巍的说道,“其实他们要是只是求财,给他们点银子也没什么……你这样带头动手,万一伤着了多么划不来?”
    容睡鹤笑眯眯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表弟啊,你想过没有?咱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南风郡,海船就算夜以继日的赶路,还得走上小半个月呢!今天这一伙蟊贼花钱买了平安,回头再来一伙怎么办?咱们再不把银子放在心上,至于用银子铺出一条通往南风郡的路?”
    郦圣绪忙道:“咱们可以上岸,改走陆路啊!”
    “那万一陆地上也有山贼呢?”容睡鹤不以为然道,“你放心吧,这种小贼最是欺软怕硬,杀上一批,其同伙知道咱们不好惹,接下来自然就不敢拿咱们怎么办了!”
    又说,“我已经叫人将几个砍伤了咱们的人的蟊贼系到了船后,等会就会有鱼群赶过来分食,你们还有你们的近侍只怕都看不得那样的画面,等会注意点,别往船后走!”
    盛惟乔跟郦圣绪闻言脸色同时一白,盛惟乔是早就知道乌衣营手段酷烈的,而且她因为自己以及俩姐妹都曾落入海匪之手的缘故,对海匪可谓是深恶痛绝,所以此刻尽管想象了一下那样的场面,感到有点吃不消,打定主意接下来都不往船后去了,却也没什么反对的想法。
    但郦圣绪却不忍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何必让人死无全尸呢?要不还是砍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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